“小兄弟,站这么久了,吃点梨不?”一个大叔拿出一袋梨,笑眯眯地对卢存摇了摇。
卢存咽了口口水:“我在工作呢,不能吃东西。”
“瞅你瘦的,估计平时吃的少吧?大城市就是管的严,又不让吃这又不让吃那。我有个亲戚就是的,不知道在你们组织被谁洗脑了,回老家来告诉他家孩子,不能吃没洗过的水果。你听听这说的这是话吗,我们都吃这么长时间了,出啥事了?就会胡扯!”大叔硬往卢存手里塞了个梨。
卢存掐了掐自己的脸:“我瘦了?”
手感告诉他,自己的脸和原来相比没少多少肉。
“吓死我了······就我平时的糖分摄入量,瘦了的话只可能是得糖尿病了······”卢存对自己那几乎没有的饮食自控力还是很了解的。
他用袖子擦了擦,把梨送到嘴边咬了一口:“嗯,好吃,比我种的强多了。我种的那些玩意,村里人说猪都不吃。”
大叔没能跟上卢存的脑回路,见卢存吃的开心,就小心翼翼地问道:
“小兄弟,能帮个忙吗?”
“先说事。”卢存只顾啃梨,并没有去看他。
大叔擦了擦汗,突然觉得自己应该换个人求助。同样是官员,景温华几个人明显朝气蓬勃干劲十足,给人一种可靠感。而卢存则像杯白开水一样平淡,总让人觉得他心不在焉。
“是这样的···我和我儿子都是清越城的商人,平时主要就是在‘代行者’和自治城区间来往,做些小生意。我儿子这人性子急,一听车上有恐怖分子就去找乘务员理论去了,在理论的过程中···额···闹了点小别扭。”
他在努力组织语言使自己儿子的行为听上去不过是小孩子的一时糊涂。
“所以你想让我说个情,让像你儿子那样的闹事者不受处罚?”卢存的话还是那样平淡。
“小兄弟啊,他只是冲动了点,又不是什么大罪,就放他一马行吗?”大叔的话已经接近恳求。
卢存用目光环视了车厢一圈,确定大家都在各忙各的,没人注意他这边的事。
他缓慢地蹲了下来,示意大叔靠近他。
“可以,但前提是你要告诉我一件事。”
他把声音压得更低了一些。
“告诉我,刚才闹事的时候,最先煽动情绪制造恐慌的是谁?”
“小兄弟这是想惩治那些带头的?他们有好几个,刚死人就开始各种散布谣言,我儿子不就是听信了他们的话才干出那些傻事的嘛。”
大叔瞬间明白了卢存的意思,还不忘强调自己儿子的无辜。
“不需要你记得他们都是谁,只要你看看这节车厢上有没有他们其中一两个就行。”
“让我看看···”大叔拔高了脖子,随后又低下脑袋对着卢存道:“有一个,坐在第六排靠窗的位子那里。当时就属他说车上有恐怖分子说的最欢。”
卢存缓慢转动头,锁定了那个座位上的人。
那是个年纪三十不到的青年,体型偏胖,头发有不少都白了。他穿着一件便宜的塑料夹克,身边放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估计和大叔一样是来自自治城的小商小贩。
他刚拿出一个脏兮兮的苹果,用沾过水的手绢仔细地擦了擦才放入口中。
卢存的眼神似乎变得更难以捉摸了一点,紫色瞳仁转动,深邃如同黑洞。他抬起两根手指认真地抚摸座椅靠背的纹路,感受着钢制骨架的轮廓和棉花的柔软,最终把手指停留在一处全是棉花的地方,狠狠按了按。
“就这一个就行了?还有几个领头的在别的车厢呢。”大叔见卢存长久不说话,有些耐不住性子地问道。
“大叔,你会下象棋吗?”卢存的眼神中露出一丝狡黠。
大叔挠了挠头:“不会。”
卢存没有理睬他的话,自顾自小声说道:
“在下象棋的时候,如果对面始终有几个不动的棋子,那就要小心了。一般来说,这些棋子都是在为对方的谋划做准备。一旦露出破绽,对面就会瞬间出击,让你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现在这列火车就好比棋盘,我方的明子全部在棋盘上厮杀,对面则见招拆招,企图逼我们到绝境。在这期间,对方必然会露出一些破绽。而这个时候,就轮到我们早就埋伏好的暗子上场了。”
“林奉朔经历那么多大风大浪,我能想到的他自然也能想到。那么···就看他的暗子实力如何了。”
···
卓桑客并未注意到卢存这边的异动,他从刚才就在专心注视着乘客们,尽好自己的职责。
与此同时,他的心中正在翻江倒海。
“如果像林队长说的那样,离潮者他们肯定还会有动作。如今我们的身份都暴漏了,完全处于被动啊!难道只能就这样等着?那不是等死吗?”
“拜托了各位大哥们想个对策啊,我还不想死!”
“咳咳。”身边有人咳嗽了一下。
卓桑客压根没管他,爱咳嗽自己咳嗽去吧!我现在可是面临着生死问题,一个没处理好小命就交代了啊!
那人拍了拍卓桑客,他这才明白对方这是在叫他。
略显慌张地转过头,迎面看见的是一位年纪约在七十左右的老人。一头白发梳理得很是齐整,身上穿着一件做工考究的深褐色西服,手中拄着一根木制的手杖,脚下的皮鞋干净得能照出人影。
他看上去就是个成功的商业巨贾。
卓桑客见对面是老人,说话立马变得恭敬起来:“您有什么事?”
老人的声音很有磁性:“能帮我把车厢顶上的包拿下来吗?我要喝杯水。”
“没问题!”卓桑客麻利地帮老人拿下包。那是个破旧的老包,上面用红色字体写着“清越市安康医院”的字样。
“您是医生?还是清越城的医生?”卓桑客的好奇心又在熊熊燃烧。
“不是,只是经常去那里检查罢了。”老人笑着摇了摇头,“要是医生就好了!赚的钱多不说,还能实打实的救人,比我这种没用的老头子强百倍。”
“您说话这口气···我怎么觉得是个深藏不漏的大佬呢?”卓桑客把脸凑过来,仔细观察着老人。
“去去去!小家伙瞎猜啥。”老人推开卓桑客的手,“我是清越城政府里的,整天就和文字打交道,和你说的隐藏大佬八竿子打不着!”
“清越城政府?你们权力大吗?”卓桑客迷惑道。
“挺大的。”老人旋开保温杯喝了一口里面的热水,“自治城可不只是一座孤立的城池,除主城外还有许多的镇啊村啊以及许多山地,共同构成你们说的一座自治城。就拿我们清越城来说,你们要管的我们都要管,你们要建的我们都要建,相当于小的组织了。”
“那就干脆和我们合并了呗?‘代行者’向来是欢迎非组织成员加入的。你们加入之后,管理和建设的事就不用操心了。”卓桑客傻傻问道。
“你可真天真。”老人笑着敲了一下卓桑客的头,“一方面,‘代行者’并不想管理自治城区,因为它与西方雪域相接,可以充当缓冲地带。再加上这里黑帮猖獗,各种违法现象比比皆是,管理起来费劲,还不如让愿意管的人管。”
“另一方面,我们这些老家伙也不希望自己的权力都被拿走啊,活了一大把年纪就靠这点权力,你把这点都拿走了,我们还活不活了?”
卓桑客露出一个尴尬的微笑:“不好意思,没了解情况就瞎说,我都觉得自己有时候太过分了。”
“见怪个啥,年轻人不就是要有好奇心才好吗?”老人突然往另一节车厢里指了指:“那个是你的同事吧?他在干什么呢?”
卓桑客伸直脖子看了看,卢存正蹲在一个没人注意的角落里和一个大叔窃窃私语,丝毫没注意到卓桑客正在看向这边。
身后传来“兹”的一声,老人已经将包关上,重新递交给卓桑客。他这才回过神,又把老人的包送到了上面。
老人闭上眼睛,开始闭目养神,不再与卓桑客说话。
见状,卓桑客也转身离开。
“砰!”
他与一个正在起身离开座位的人撞了个正着。
那人慌忙退后几步,“我···我是要上厕所的!能给让个路吗?”
“就这种小事还至于道歉?太讲礼貌了吧!”卓桑客做了个请的手势,“快去快回哦。”
在谁都没注意的时候,老人的眼睛微微睁开了一点。
目送着那人一路奔向厕所,卓桑客撇了撇嘴:“这么有礼貌,一对比之下好像我跟野孩子似的···老爷子,你说我说的对···不。”
他呆在了原地,一瞬间头皮发麻,身体如被冰块环绕般寒冷。刚才还温馨祥和的车厢突然变得阴森可怖。
老人的座位上此刻空荡荡的。座椅上他坐出的褶皱正在缓缓恢复,就像坐在它上面的人被抹去了一样。
周围人神色如旧,似乎都没注意到老人的突然消失。一个大活人就这样突然不见了。
【林中客】发动,淡淡的白雾覆盖上卓桑客的身体。刚才的恐惧骤然消失,大脑高速运转,丝毫不受到阻碍。
“必须立刻去找林奉朔他们···这可能是敌人新的一轮攻击!”卓桑客拔腿就跑。
刚跑到车厢口,他突然停住,出于确认又向车厢里看了一眼。这一看,他再次愣住了。
老人依旧坐在那里闭目养神,似乎从来就没消失过。
“我眼花了?不可能啊···”卓桑客退后一步,“难不成是某种奇特的能力?”
“这个老人不会就是杀死林奉朔他们队队员的人吧?”
想到这里,他立刻跑到卫生间门前,敲了两下没人答应,用力拽,使出吃奶的劲也没拽开。
这期间他一直在注视着那个老人,防止他使用能力对自己造成伤害。
“别拽了,用钥匙开。”一只手从后面递给卓桑客一把钥匙。
卓桑客下意识拔刀出鞘,刀刃直指身后发出声音的地方,身体快速旋转试图看清对方的身形,准备根据对方的动作采取下一步攻势。
刀在距林奉朔不到两尺的地方停住了。一串华丽的金属碰撞声,卓桑客一脸发蒙地收刀入鞘,退到林奉朔身后。
“身手不错。”林奉朔点了点头。他站到卫生间门前,将钥匙插进锁孔,正待打开的时候忽然停住,转过头对卓桑客道:
“我记得你的【林中客】能消除不必要的情绪吧?在它作用下,你能在任何情况下保持冷静吗?”
“嗯。”卓桑客点头作答。
“那就好。”
林奉朔轻轻拧了把手,门自动打开了。里面一片狼藉,似乎发生过激烈的战斗。刚才和卓桑客相撞的那人低着头软软地坐在马桶上,脖子上的创口向外不断喷血,流到了马桶,地板,洗手池等几乎所有地方。他的双手上沾满鲜血,看样子生前试图用手堵住脖子上的创口,但以失败告终。
林奉朔指了指墙壁:“看那。”
那里有有一条长长的血线,正在向下蔓延。看样子是行凶者挥刀砍中后,刀带着刚喷出的血一起在空中画了个半圆,把带出的血全部挥洒在墙壁上,才形成了这样一条略有弯曲的血线。
“记住这条血线,以后如果再碰到杀人现场有这样的痕迹,就证明杀人者是我们的一位老朋友而非敌人。”林奉朔的嘴角缓缓上扬,似乎抓到了猎物的猎手,“去把你的同伴都找来对这个人进行搜身,告诉他们,我们的帮手帮我们解决掉了一个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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