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冬的瞌睡瞬间散了,嘴里不停说着抱歉,动作极快上前去拉余悠,生怕张星序下一秒拐进厨房提起刀给她来一下。
余悠睡得沉,闻冬摇了摇没摇醒,正要架起胳膊把人扛走,结果余悠一个反手给闻冬拽了下去,两人双双躺在床上。
绒被柔软亲肤,闻冬愣了那么一秒。
张星序额角一抽,下颌紧绷,说了半个月以来第一句刻薄话:“你还睡上了?”
“我……不小心……”
张星序有些不耐烦,“赶紧。”
闻冬哪还敢继续,起身牵过余悠的双臂搭在自己肩上,一鼓作气把人背了出去。
这么一顿折腾余悠也没醒,翻身抱着玩偶熊又睡了。
闻冬靠着门汗都要吓出来了。
她转头去找张星序,不免有些紧张。
“那什么……她之前一直住你这屋来着,应该是起夜的时候迷糊了,就……直接过来了。”
张星序沉着一张脸在换床单,闻言没什么反应。
闻冬双指紧紧绞在一起,“真的不好意思,我明天跟她说一下,让她亲自跟你道歉可以吗?”
张星序把换下的床单扔到桌上,毫无商量:“不接受。”
“那你接受什么?”顿了顿,闻冬保证道:“我能做到肯定都答应你。”
“不带朋友回家过夜。”张星序侧目看她,“能做到吗?”
闻冬咬着下唇,沉默了好一会儿。
“做不到就算了。”张星序床也不铺了,转身拉开衣柜拿出背包,声音淡淡:“退两万一,我马上走。”
“诶!我也没说不行啊。”闻冬连忙上前止住他收拾行李的动作,“我答应你!”
说完还怕他觉得不够,“明天我再让人把你卧室的门锁换个新的,可以吧?”
张星序垂眸,见她按着自己的手,“拿开。”
闻冬一惊,收手后退,尴尬一笑:“抱歉抱歉。”
“那个,你换完早点休息,我先回去了,有事叫我。”
说完带上门退了出去。
客卧的门很早就坏了。
之前余悠住在这儿,她俩都是女生没管那么多,张星序来了后也没提这事,闻冬自然就给忘了,结果闹出这么大个乌龙。
后面几个钟头闻冬怎么都睡不着,后脑有点晕,像被人敲了一棒的阵阵钝痛。
她给自己脖子垫了个U型枕,找出平板开始画画。
上次她画的洋葱牛肉炒饭教程收获了一致好评,断断续续涨了两百多粉丝,图文收益却只有二十块。
自媒体行业好难,美食届尤其。
她从去年创号开始更新,一开始热情十足,后面工作压力骤增,连画画的时间都没了。
付出回报比太低,一度让她差点放弃这个副业的念头。但好在有那么几个粉丝一直不离不弃,追着她的教程每期打卡。
闻冬无声轻叹,决定把余悠酣睡的样子画下来。
线稿勾完正要上色,余悠砸吧着嘴说了句梦话:“辣卤猪蹄加俩蛋。”
闻冬无语一笑,拍了拍余悠的肩膀,“你看我像猪蹄吗?”
没想到余悠嘟囔了两声,朦胧地问:“你怎么醒这么早啊冬宝。”
“被你气醒的。”
“……哦。”她后知后觉应了声,“那你别气。”
又睡过去了。
闻冬画完导出图像发给余悠。
窗外天边鱼肚泛白。
闻冬拉上窗帘,踩着拖鞋去了厨房。
她从柜子里找出破壁机,正要打点豆浆来喝。
刚抓了把黄豆,门开了。
张星序带着换下的床单出来。
看到闻冬目光停顿一刹,很快又移开。
摁亮洗衣机,放入床单倒好洗衣液,启动程序。
整个流程一气呵成,没有丝毫卡顿。
反倒是站在厨房的闻冬大脑宕机了一会儿,想不起刚才是要拿什么。
黄豆,大米,还有什么来着?
红枣?
她拆开红枣包装洗了两粒放进去。
张星序折回房间。
门一关,闻冬想起来了。
花生。
洗衣机运转工作,发出的声音爬上天花板,沿着吊灯蔓延,传到闻冬耳里。
乱哄哄的。
和她心情一样。
算了,醒都醒了考虑他干什么。
倒水合上盖子,插电开打。
破壁机声音响起,清晨宛如被锋利的刀片划出一道伤口。
闻冬就这么站在边上,心不在焉地盯着阳台上的多肉看。
看了半天——
不行!还是得去给他道个歉。
闻冬回到卧室摇醒余悠,“快醒醒,天塌了!”
余悠头发凌乱,揉着眼睛问:“男友出轨还是房子起火?”
闻冬:“你昨晚爬别人床上去了!”
“这有什……”她突然反应过来,猛地捂住闻冬的嘴,压低声音:“这可不兴乱说。”
闻冬艰难挣开她的手,一顿解释。
“趁现在还来得及,赶紧跟我去给人家道歉。”
余悠吓得不轻,慌得鞋都穿反了。
她跟在闻冬身后心有余悸,拍了拍胸口,“他待会儿不会骂我不要脸吧?”
“我发誓我不是故意的!我在这儿跟你住了两年,卫生间到卧室这条路线我都刻进DNA里了。”余悠欲哭无泪,“你得给我作证啊冬宝。”
闻冬竖起食指‘嘘’声,转头敲了敲张星序的门。
没反应。
又敲了敲。
还是没反应。
“他睡着了?”
“不能啊,”闻冬疑惑,“我刚才打豆浆他还出来了。”
再敲,依旧没反应。
闻冬摸出手机问他去哪了。
隔了十多分钟,张星序才回了个【外面】。
+V看蟹黄堡秘方:【豆浆要给你留吗?打得有点多。】
闻冬等了两分钟,顶部消息连‘对方正在输入中’都没蹦出来过。
“算了,他出去了。”闻冬推着余悠往客厅走,“先吃早饭吧。”
两人吃完还没到八点,余悠看了眼手机,“我跟客户那边约的九点半,他待会儿要还不回来我就先走了啊。”
闻冬心不在焉点了点头,端起手边的豆浆刚碰到唇,被余悠抢了。
闻冬回过神来,“你干嘛?”
“你干嘛!”余悠看着她,“今天吃迷魂药了?敢往豆浆里加花生。”
闻冬皱眉,“有吗?”
余悠用食指推她脑门,“可上点心吧,别又把自己整过敏了进医院。”
“我记得我上次走的时候给你扔了,你怎么又买了?”
“我没买。”闻冬想了想,好像在哪见过一堆花生壳,“张星序买的吧。”
送走余悠后,闻冬上顶楼逛了圈。
阳光照洒人间,气温回升。
远处的乐知山的雾散了一半,露出青翠苍郁的山脚。
先前买的西红柿已经长出新叶片,茂盛得很,完全变了个样。
她当时买的四株,两株种在一个箱,现在左右两个箱子里都插上了爬藤架杆,固定着幼苗的主枝干,明显被照料得很好。
原本晾床单的地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拉了两根晾衣绳,正晒着张星序换下的床单。
颜色深灰素雅,简单得无聊。
她好几天没上来,感觉菜园翻了个样。
他那盆茉莉也在,有新叶点缀看起来总算没那么寒碜了。
闻冬晒了会儿太阳,估摸着收集了不少能量,噔噔噔跑下楼,结果发现门没关。
玄关柜子上放着一张教育机构的补课传单,什么业务都有,小升初,初升高,专升本,考研考公,可以说一应俱全。
闻冬换鞋进门,“你回来了?”
张星序拉开冰箱,微微一顿,拿了瓶水出来。
“对了,发消息你没回,不知道你喝不喝豆浆,给你留了一碗在冰箱。”闻冬走过去,从衣服口袋摸出一个对折了两次的纸块给张星序,“刚才你不在,余悠想给你道歉来着,喏,这是她给你写的道歉信。”
“门锁师傅我联系了,估计待会儿就来,你不出门吧?”她歪头看他。
张星序看着她手里那个方块,没打算接,“事情已经发生,道歉没有任何意义。”
“既然你接受了我提出的解决办法,这事就算过去了。”
闻冬眨了眨眼,“那你不生气了?”
张星序说:“没有意义的事不值得我浪费时间。”
他说完从闻冬身边经过,闻冬喊住他:“喝豆浆也没意义吗?可以填饱肚子维持身体机能。”
张星序停步,看了她一眼。
“我说真的,我往里面加了小米和红枣,香香甜甜的。”她说着拉开冰箱,忽然想到什么,“哦对,你放柜子里的花生我用了点,加豆浆里了。”
张星序折回走到餐桌旁,看她双手捧出一碗豆浆,突然有些好奇:“你这么费劲心思地跟别人拉近关系,为什么?”
“不为什么,想做就做了。”闻冬回答得很坦然,“我不纠结意义。”
“因为人生本来就没有意义。”
张星序看着她。
准确来说是盯着她。
闻冬坐上椅子掰着手指头跟他数:“上班没意义,赚钱也没意义,吃饭睡觉这些你要深究其实都没意义。”
“最简单明了的办法就是直接去死结束所有。”闻冬皱了皱鼻子,做了个不明显的鬼脸,“说得有点严重了,但我以前真这么想的。”
她仰头去看客厅的吊灯,很简约的款式,其中一盏是她刚搬来这儿换的第一个灯泡。
“现在呢?”张星序问她。
“现在啊……”闻冬的视线顺着吊灯落到他的脸上,“不知道你听没听过一句话,人生的意义在于承担人生无意义的勇气。”
“我觉得我有勇气承担我的人生。”她说,“你呢?张星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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