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睿姣一家四个人挤在帐篷里面,围着火堆,满脸忧愁,唉声叹气却不讲话。
以前在京城里,沈家的直系亲戚都有各自的职责。
大哥沈行文走仕途路,二哥沈行武经营生意,掌管着许多店铺、田地以及郊区的一些庄园,是家里的财政来源。
但她爹沈行书呢……简直是个无用之人。
整天只知道侍弄花草和遛鸟,在茶楼饭馆跟别人吟诗作画下棋度日。
而她的母亲嫁入沈家后主要就是照料夫君和教养子女,偶尔缝制些衣物或读点书。
在没流放之前,家务都是祖母负责,轮不到她们插手。
到了西川还能活着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了,现在却让她来考虑如何维持生计,实在是太难为她了。
她的哥哥沈离然也是个从小娇生惯养的少爷。
打猎种地这样的体力劳动他一样都不会做。
而她本身虽然是典型的千金大小姐,但在穿越前却是一名颇有成就的网络红人。
写过爆款文案、拍过流行短视频,堪称一部活生生的生活技巧百科。
她深知种田发财的各种方法和技术。
见大家都沉默不语,她第一个开口问道:“明天要去衙门赊账,你们考虑好要赊点什么了吗?”
三人你看我,我看你。
沈离然的父母一脸无奈。
沈离然想了想说:“看看能不能从县衙借些钱吧?
咱们得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然后我可以给别人抄写东西赚点儿家用费。”
沈睿姣摇摇头,“这一路走来,西川县的情况你们也看到了。
这儿有几个人舍得花钱请人帮忙写信?
即便有这样的人,这条街上有九个人在给人代写书信呢。
初到这个地方,咱拿什么和人家竞争啊?”
西川县里最多的莫过于文人墨客,真正不认识字的大都逃过了被放逐的命运。
相反地,那些被迫搬来这里的老少妇孺往往还能读写几笔。
帮人代笔这条路不行的话,做工打野猎也不适合他们。
“那……那如何是好呢?”
刘氏焦虑地看着沈行书。
“难不成刚自立门户就要向大哥低头求援?”
沈行书满脸惭愧地低头。
“还没到这一步。”
沈睿姣闭了会儿眼睛,尽力压抑心中的无助感说道。
“明天再看看能够借多少,能有个落脚处就很不错了。要是有多余的钱就开个小铺子试试运气。”
沈行书一听这话连连摆手。
“不行不行。虽然听起来生意好像很简单,可实际操作起来麻烦事多得很!弄不好最后连老本都亏掉。”
尽管过去他在京城什么都不管,但对二哥做生意的事情还是略知一二。
更何况平时遛鸟逗狗时见过不少做小买卖的人为了生计奔波劳碌的情景。
刘氏点头表示赞同,“经商这种事情没有稳定的收入保障。万一亏损太大还不起债……”
说到这里,她突然停住了,没再说下去。
沈离然补充道:“我们刚到西川,还不清楚这里哪种营生比较好做,哪里进货便宜又该怎么定价?如果抄写文书真不行,那我就去报名参加修建城墙赚工钱。”
“修城这事也不是说报个名就能上的,还需要人家选人呢。我们这些从远方来的流放犯,一眼就被看穿了。即使哥哥你顺利入选,一个人扛起全家的责任实在太重了。勉强生存下去也没办法安稳生活啊。”
“过去在府里我喜欢翻阅些杂书,其中提到过一些独特的秘方,能用来制作特别的小玩意。明天如果借到了钱,我们不妨拿出一部分试试制作一些东西卖。”
沈睿姣提议说。
制作香皂、冰块、白糖、玻璃等等。
这些她在之前直播的时候都尝试过,总有一种能在如今派上用场。
大家听了纷纷点头赞同,但其实谁都知道即便是这样简单的方法,在他们眼下也显得无比奢侈。
毕竟一家四口借来的那点钱连租个房子都不够,更别说做生意了。
一大清早,沈家收拾好为数不多的行李,等着排队进入城内。
整座西川县像一个‘川’字,被大山分割开来。
西边的外城形状就像是左边一撇,中间的内城短直笔划代表,东边长直笔划分出东外城。
西外城通向外界,正是沈家人从外面来的方向。
大部分住在那里的人是因为犯了错而被流放至此。
县府和当地的达官贵人们住在内城里头。
东外城则是原居民的地盘。
至于那个大大的‘川’字上面空白的地方,则是用来防御关卡以及需要定期维护的城墙所在。
沈睿姣看到其他也在等待入城的族人并不觉得意外,包括正躺在木板上喘着气、呻吟不止的老祖母也在其中。
长期以来受沈行文压制的几个分支见到他都赶紧上前打招呼表示尊敬。
唯有沈睿姣站在那里没动,甚至连句简单的问候都没有给对方。
沈行文指责起沈行书来:“三哥啊,你看看自己是怎么教孩子的!居然不知道羞耻,在未嫁人前就有了身孕却还有脸活着?将来全家人都会因为你丢脸!”
沈睿姣语气平淡地说:“跟我比起来差远了。最多让我的爹娘兄长受连累而已,不像某些长辈那样,几乎拖累了整个家族。”
“你!”
这句话令沈行文更加愤怒。
正要继续训斥时恰好城门开启,于是他就随着人流进了城,无暇再找她麻烦。
由于怀有身孕,家里人怕沈睿姣受到人群挤压,所以特意让她走在最后,并时刻护着她。
当一家子到达县衙时,其他沈家成员已经在分配刚从商店赊来的货物和银两了。
那些对沈行文心存不满的小分支,跟沈睿姣他们一样决定从此与大家长那边保持距离,自立门户生活。
沈家的大房和二房人多,所以借到了一千文铜钱,还有来年春天可以种植的小麦种子十斗。
按照大魏的标准,一千文铜钱就是一贯,而一斗小麦大概等于现代的十二斤。
大房和二房正为了怎么分物资吵得不可开交。
看见沈睿姣一家人过来,才安静下来,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大伯沈行文还假装很高傲的样子,一副不愿意搭理他们的样子。
沈睿姣在心里暗自鄙视了一下,拉住想上前的沈行书,目不斜视地朝衙门走去。
只有家庭的主人才有资格去借钱签字。
没一会儿,沈行书愁眉苦脸地出来了,“我们家只能借到一百文。”
“什么?”
沈睿姣不敢相信。
“才一百文?”
按照大魏的价格,一百文也就够买五斤肉。
对四个人,很快就变成五个的家庭来说,这一百文简直是不够看。
刘氏不甘心地看着那些站着等看笑话的大房。
“为什么他们可以领两千文还能得到十斗小麦种子?”
沈离然轻轻叹了口气,冷静地说:“因为他们人数多,劳动力也多。”
大房和二房一共有三十多个人,再加上几名仆人。
在迁徙的路上幸存下来的仆人大都是年轻人,体壮如牛。
就连大伯与二伯因为藏着私房钱,在路上打点关系,吃得比较好,受苦少,看上去比自己父亲健康很多,看起来年轻得多。
经历的风风雨雨让人苍老。
相比之下,三房四口个个营养不良,其中两个是女人,而且还有一个怀孕了。
沈睿姣心想这就像现代社会中的贷款,显然银行会觉得她们这个小家庭信用不佳。
想了想,沈睿姣询问父亲,“爹,你问问看除了银子,能不能再多给我们赊一点小麦种子?以及种地要用的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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