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季走后,林棠又让人把吕平叫来,嘱咐道:“吕平,你派人盯紧那些犯人。
若有人聚众逃窜或偷盗闹事,抓三五个领头的,当着所有人的面杀了。
再把从犯者杖责三十大板,扔在荒地里饿上两日,以儆效尤。
另外,派人在每日用膳的时候告诉他们:
连续十日干活最好的人赏一碗红烧肉;连续一个月干活最好的人赏一套成衣;连续三年都表现得特别好的人,可以帮其恢复良籍。”
林棠就不信,严苛的处罚手段加物质和精神上的双重“奖励”,还管不了这些犯人。
“嗻。”
吕平快速记下林棠的话后,弯着身子告退。
等他走后,林棠拿着手上的犯人名单,蹙着眉回了寝殿。
虽说他们都是犯人,但犯人和犯人还是不一样的。
在林棠看来,意图谋反和偷盗的犯人远远没有私通东洋的犯人罪责重。
毕竟,私通东洋的人是数典忘祖,是大逆不道。
在前世,这种人以前叫汉奸,以后称五十万,是国人最恶心的人。
所以,林棠打算给实锤私通东洋的人,安排最重的活。
另一边。
戴季见到两鬓斑白的戴梓后,当即跪在他面前泣不成声。
“阿玛,儿子不孝,让您受苦了。”
靠在大儿子戴高身上的戴梓见到戴季后,猛地瞪大双眼,咳嗽着问道:
“时平,你怎么在这啊?
我不是让你跑的远远的吗?”
戴季见戴梓喘着粗气,忙起身走到他跟前,拍了拍他的后背,哽咽道:
“阿玛,儿子怎么能做出您在受责罚,儿子却去逍遥自在的事啊?
阿玛,自您出事后,儿子没有一天不在想您和额娘,还有大哥、二哥。”
说到这,戴季一边抬头朝四处看,一边问戴梓和戴高:“阿玛,额娘和二哥呢?”
戴梓听到这话,偏头擦了下湿润的眼角,艰难地开口:
“时平,盛京苦寒,你…你额娘和二哥已经不在了。”
“不在了?”
戴季愣了下,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阿玛,额娘和二哥是…是怎么去的啊?”
“你额娘身子不好,初到盛京第二年便生了场重病去了。
你二哥…你二哥前年得了咳疾,不等大夫来救他,他也去了。
去年年初,我、你大哥和瑶瑶都病了,那时我以为戴家要断子绝孙了,才强撑着病体给你写了封绝笔信,想让你好好活着,给戴家留下香火。”
“阿玛,都是儿子不孝啊。”
戴季悲痛欲绝地跪在戴梓面前,朝盛京的方向磕头。
戴梓勉强站直身子,示意戴高和戴瑶去扶他。
等戴季被扶起来后,戴梓怕他继续难过,转头提起别的话题:
“时平,这么多年,你是怎么过的?”
戴季瞧出戴梓眼底的关心,他吸了吸鼻子,把过往的经历一一道来。
等他讲完去年年底他来清水县求见公主发生的事后,戴季劝慰戴梓道:
“阿玛,恪靖公主心善,她对我们戴家有恩。
您常说,做人应当知恩图报。
眼下公主有个事想让您做,不知您意下如何?”
有个事想让他做?
戴梓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他能做的只有那件事。
莫不是想让他做……
戴梓面色微变,他直了直身子,摇头拒绝道:
“时平,你去转告公主,我虽为罪臣,但绝不能做违背皇上旨意的事。”
“违背皇上旨意的事?”
戴季念及额娘和二哥去世后的悲痛,提高音量道:
“阿玛,为了不违背皇上的旨意,您情愿搭上戴氏满门的性命吗?
额娘和二哥已经死了啊,您想让我、大哥和瑶瑶早日去见他们,是吗?”
“住口。”
戴梓气得哆嗦着身子,指着戴季半晌没说话。
良久过后。
戴梓哑着嗓子,沉声道:
“戴季,你走吧,就当我们已经死在了盛京。”
“阿玛,您为何要执迷不悟?”
戴季听到这话,心底陡然升起一股怒气。
他拉着戴瑶走到戴梓跟前,冷声道:
“阿玛,您瞧瞧瑶瑶,她才几岁啊?
您再看看大哥,他明明比您小了二十岁,如今却瞧着跟您差不多。
我身为您的儿子,您可以硬气地拒绝我。
但公主不是开济世堂的,跟您,跟咱们戴家无亲无故的,不会任由您如此行径。
若您执意要拒绝公主,儿子配些毒药,咱们全家趁早一起上路。”
“你……”
戴梓颤抖着手,用力打了戴季一巴掌。
他气喘吁吁地道:
“戴季,你怎么成了这般模样?
你可知公主要我做什么?
你又可知,我做了那件事后,会给戴家带来什么样的灾难?”
戴季摸了摸被吓哭的戴瑶,硬气地回:
“阿玛,儿子只知道,您若是执意不替公主做事,咱们戴家人活不过三日。
您也不用考虑什么灾难不灾难的了?”
“滚,你给我滚。”
戴梓转头看着戴高,道:“日后不许让他过来。”
戴高还没说话,戴季轻飘飘地道:
“阿玛,您莫要忘了,我不是大哥想拦便能拦住的。”
说完,戴季牵着戴瑶,转身便走。
“戴季,你把瑶瑶放下!”
戴梓强撑着一口气,颤颤巍巍地去追戴季。
戴高扶住戴梓,轻声道:
“阿玛,三弟不会伤害瑶瑶的。”
“你什么意思?”
戴梓被戴季气懵了脑袋,再加上内心深处对多年前做的梦的惧怕,他厉声道:
“戴高,你是说我会伤害瑶瑶吗?”
“儿子绝无此意。”
戴高见戴季走远后,回过头来对戴梓道:
“阿玛,儿臣只是觉得三弟说的话有些道理。
儿臣知道您深受皇恩,才得以进工部做官。
但当初皇上听信南怀仁的谗言,说您私通东洋。
皇上二话不说便要把我们就放到宁古塔。
虽说中途皇上改了心思,让我们留在盛京。
但阿玛,额娘、二弟、还有瑶瑶额娘的三条人命,再加上近二十年的饥寒交迫的日子,还不够您还皇上的恩情吗?”
说到最后,一向老实内敛的戴高没忍住也满面泪痕。
戴梓见他这副模样,张嘴想骂他。
但他想起长子这么多年的不易,只语气硬邦邦地道:“扶我回去。”
戴高知道戴梓这是把他话听到心里去了。
他忙擦掉脸上的泪,双手扶着戴梓。
近二十年的苦寒已经磨掉了戴高所有的雄心壮志。
如今的他,不想去想公主让他阿玛造木仓干嘛,他只想守着为数不多的家人好好地过完这一生。
寝殿内。
林棠得知戴季没劝动戴梓后,凝着眉思考先用哪个法子招呼戴梓。
敦多布多尔济从后面揽住林棠,凑上去亲了亲她,跃跃欲试道:
“公主,要不要臣帮您去找戴梓?”
他就不信,他打不服戴梓。
“不要。”
林棠伸手揉了揉敦多布多尔济额前的碎发,拒绝道:“额附,我是要让他干活的。
若是你不小心给他打死或者打伤了,影响他做事。”
“好吧。”
敦多布多尔济对林棠能猜出他内心的想法,没有丝毫的意外与不快。
在他心底,这是公主与他心有灵犀,喜欢他的表现。
他蹭了蹭林棠的脸,眼巴巴地道:
“公主,若是您需要臣做事,别忘了吩咐臣。”
“好。”
林棠扭头亲了下他的脸颊,柔声回他:
“额附,那些犯人刚来,身上的坏习性还在。
若是你发现了有谁做得不好,可以随意揍他们。”
“臣知道的。”
敦多布多尔济眨巴着眼睛应下,捧着林棠的脑袋亲她的唇。
林棠快速想好明日把戴梓叫过来说什么后,由着额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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