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逐渐无力支撑起墨蓝的夜幕,在海平面的尽头被挤压成一缕缕的凉风。
尼赫抽了抽鼻子,风中的咸腥让来自德玛西亚腹地的他十分不悦。更加不爽的是,大半夜了还要跟着队长出来办事。
因赫比特回头瞟了一眼身后这个年轻的下属,后者的脸上毫不掩饰地挂着烦躁与不耐。
“尼赫!”因赫比特轻喝了一声,把年轻人从他自顾自的愤慨中拉了出来。
“啊,长官,怎么了。”
“嘶~唉,”因赫比特半眯着眼睛深吸一口气,而后长叹一口气,“大晚上把你叫出来,是不是觉得心里不太舒服?”
“没有,长官,我没意见。”尼赫连忙回答道。
德玛西亚的禁魔风潮这几十年来日益昌盛,搜魔人,哪怕是被发配到了偏远地区的搜魔人,也是顶级的香饽饽职业。得罪自己的上司可不是好事。
“年轻人别怕累,你看我还不是跟你一起大半夜出来,”因赫比特转过头去,一边带着路继续说道,“趁着这个机会多学习学习,怎么在这个位置上好好干。”
看着因赫比特已经回过身去,尼赫一边应和称是,一边偷偷翻了个白眼,腹诽道:“不就是让我帮你提箱子来的。”
好在从搜魔人驻殿到码头这段距离并算不上远,不然这好几十公斤的禁魔石一路提过去,手指都得麻上一晚。
“东西给我吧,”听见因赫比特的命令,尼赫连忙把装着禁魔石的箱子递给了他,连忙揉搓被勒得紫红的手指,因赫比特见状皱了皱眉,抛下一句,“年轻人多锻炼锻炼,这些东西换我来提一整天都没问题。”
“那你自己不提。”尼赫狠狠甩了甩手,让重新开始循环的鲜血为指尖带来直觉,同时在心中暗骂道。
不一会,尼赫就听见那熟悉的叮叮当当声音,因赫比特已经满载而归了。
因赫比特掏出一块银锭,将其轻巧地抛起,再猛地一把横抓而过。这样的动作会让他感受到自己的身体依旧健壮,反应依然迅猛。
“而且脑子也足够机灵。”他这样想着。自从哀伤之门战役之后,嘉文三世对法师的憎恨冲昏了他的理智,让搜魔人从禁魔行动中攫取利益变得愈来愈轻松,而油水反而愈来愈丰富。
作为一个传统的德玛西亚人,他既憎恨塞拉斯这样天生的怪胎,但在内心深处又有一丝莫名的感谢。如果不是他在雄都大闹一通,逼得嘉文四世发布最高禁令,在全国范围内将法师赶尽杀绝,自己也不可能搞到这么多没有编制管理的禁魔石。
想到这,他的心情愈加好了起来,那一仓禁魔石全部抛售完之后,自己想办法运作一下,能够进入埃尔德雷德大人的视野内也说不定。
“尼赫,”因赫比特拍了拍尼赫的肩膀,带着喜悦的语气招呼道,“辛苦了,今晚上咱们一起喝一个。”
……
“诶,这老登,请我吃饭也没安好心。”尼赫喝得半醉,提着比来时更重几分的箱子,这银子比禁魔石密度可高不少。这下好了,一顿饭自己喜欢的菜没吃上几个,给领导提供完情绪价值还要出苦力。
“小子,嘀嘀咕咕什么呢。”因赫比特回头问道。
“我靠,不小心说出声了。”尼赫酒都吓醒了一半,连忙胡扯了几句糊弄过去。好在因赫比特不比自己清醒多少,打了个哈哈就过去了。
被吓得清醒了不少以后,尼赫突然感觉周围都变冷了不少。虽然针溪郡沿海而建,即便到了深夜气温也不会骤降。但那悠凉的海风钻进他因为酒精放开的毛孔时,仍然让他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哐当。”
巨大沉重的秘银钢锁被打开,以禁魔石为基底和建筑复合材料,用秘银钢作门与锁,是搜魔人驻殿最典型的修筑风格。素白的月光撒在银晃晃的钢门之上,漫射而出的银光和苍白的墙体既符合德玛西亚人对华丽的审美,又能给他们带来强烈的安全感。
每个德玛西亚人,从小都会不停地被灌输一个常识。那种带着枯树皮一般花纹的苍白石头,可以抵御黑暗而邪恶的魔法。当他们长大之后,这种苍白就成了安全感的象征。
就在这种温馨的安全感中,尼赫感受到整个世界一顿,仿佛暂停了一般。原来不是他变快了,是睡着了。
“这?”商间看着这个被自己一剑柄砸晕的年轻搜魔人,心中说不出的复杂。
按照拉克丝给出的情报,今晚是他们进行交易的时间。而因赫比特有极大概率在回途与带出去的手下一起饮酒。因此,他们回到因赫比特的私人仓房,储藏赃款时就是最佳的行动时机。
虽然知道他们喝了酒,战斗力会下降。商间仍然做好了以一敌二,苦战一番的准备。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才刚刚出手,就秒了一个。
“什么人!”这时,见到手下摇摇晃晃倒在地上的因赫比特才反应过来,仓皇地大叫道。
“呵呵,我是什么人?你好大的胆子!”
商间往前一步,将自己彻底暴露在月光之下。皎白的冷光在精钢制成的全身甲上翻掠,最后与他肩上所扛的宽厚剑刃上所反射的银光融为一体,映照在因赫比特的瞳孔深处。
但这颜色再也无法给因赫比特带来安全感,直刺得他心中惶恐。
“怎么可能,无畏先锋的人?刻意在这个地方等我,难道什么都知道了?
该死,这种偏僻的地方怎么可能有无畏先锋!”
因赫比特脑海中的念头疯狂旋转,那把明晃晃的巨剑,分明就是无畏先锋爱用的款式——正常人也用不了那么大的剑。
但他引以为傲的超快反应和灵活的脑子再一次发挥了作用,在稍微冷静下来之后,眼尖的因赫比特看见了盔甲领口处别着的灿金色鹰雕徽章。
“先等等,”因赫比特上前一步,摊开双手,放低姿态,“冕卫家的朋友,我也是在埃尔德雷德大人手下办事的。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虽然他连埃尔德雷德的面都没见过,但任谁都知道,冕卫家族现在最炙手可热的大人物缇亚娜·冕卫正是搜魔人首领埃尔德雷德的配偶。搜魔人与冕卫家族的关系谈不上情同手足,那也是合作伙伴。
“嗯?原来是大风吹了迦娜庙。”商间迈着大阔步走上前去,带着一丝抱歉说道。
“刷!”
疾!宽大到如同瀑布一般的银白剑光冲刷而下。
急!因赫比特作战多年,反应何其之快,连忙向后退去。
“阁下这是要赶尽杀绝了!”幸好这是他自己的私人仓房,里面的布置自己再熟悉不过。一边叫阵,一边抄起手边早已上弦的强弩,扣下扳机。
“呵!”商间冷笑一声,维持着路过正义冕卫人士的人设。剑身轻轻一撇,将爆射而至的箭矢格挡开来。
厚重的银色盔甲之下,隐晦的红光流转,商间脚下一蹬,狂猛的力道将混入了禁魔材料的大理石地板直接踏得崩裂开来。整个人借着反作用力疾冲而出,正是破坏步伐,第一步。
“为了德玛西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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