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痴!”伊犁没管汉召石印,急忙冲向高流,以雷霆之势将岁囊夺在手里。
高流的玄气所剩无几,根本来不及作出反应,眨眼之间,发现手里的岁囊已被伊犁顺走,忽地瞪向对方,但又很快闷声一哼,讽道,“手法不错,这手法一看,就不是一般的贼,看来你当了贼以后,一定经常练!”
伊犁攥着岁囊,迎向目光,“主公死后,你整天在做何事,人尽皆知,就你这个德行,怎没把主公的法宝也拿去赌掉?”
高流呵呵一笑,噗通一声坐倒在地,“别废话,痛快点!这一死,老子等于解脱,再也不用守着半仙居,受那游氏的窝囊气!”
“我为何要杀你?”伊犁攥紧岁囊,随之手掌一松,竟扔到了高流面前,而后厉声说道,“法宝倒没什么?但,方才那一张元符,你用完还能收回吗?这样的东西,你应该拿去对付别人,而不是对付我!”
高流凝视着伊犁,察之对方颇带愠色,这副表情不像是装出来的,但为何要生气?
他的鼻孔像是发出笑声,一边拾起岁囊,一边说道,“都做了叛徒,还在这里假惺惺!不妨照照镜子,看看阁下的尊容恶不恶心。”说着,从岁囊里掏出瘦风马铃,搁手里一掂,“要是两样法宝一起用的话,能不能胜你?”
方才高流拿出汉召石印时,伊犁已然惊讶,如今看到瘦风马铃,脸上的惊色更盛。
上阳公生前揽宝无数,死后皆传遗有很多宝物,这个传言对于伊犁来说,那是千真万确的事实,只不过半仙居终究是上阳公故居,觊觎者不敢光明正大的去抢,而有些贼人私底下潜入,又一无所获,于是这则传闻不了了之。
上次六耳猱把岑绍逼入半仙居,令他通灵瞿考琴,以致这个传言又度沸腾,现在觊觎半仙遗宝的人不在少数,就连乌桓之内的其他部族,此时都已有了觊觎之心。
“这东西到底怎么用?”
伊犁思及至此,被高流中断思绪,遂一甩衣袂,背过双手,“你一个奴人之子,又不懂音律,如何用得了这件法宝?”
高流啐了一口吐沫,“信不信我弄死你?”
伊犁莞尔一笑,“弄死我?想要弄死我,不多去说,此时五个高流齐聚一块,倒是可以弄死我!”
“这话说的。”高流嘴角一扬,“你这是谦虚呢?还是在给我面子?”
“你不用谦虚,我也犯不着给你面子。你这人不要命,倘若五个不要命的高流聚首,我确实招架不住。”伊犁笑了笑,随后睨了一眼对方,“当年我们比试三场,每一场,我都没有使出全力,倘若使出全力,你我便不是比试,而是以命相搏。第一场,我不敢尽力,惜败于你,第二场,我仍是不敢尽力,还是惜败于你!第三场,我想放手一搏,但你咄咄逼人,我只能待时而动,我一直以为可以胜你,可你使出大摩罗手之后,我才知道我错了,要不是被主公制止,我恐怕……”
说着,话音停顿,像是回忆到了什么画面,不禁摇头,“第三场,你占尽上风,三场下来,说我两败一平,并不准确。那三场,我全输了……你我有过约定,谁输谁滚蛋。我不是个自讨没趣的人,于是去找主公,决定退出二十四踏云卫。”
“你究竟想说什么?”高流眉心微颤。
伊犁淡淡地说道,“不是我想说什么,是你想知道什么。”说完,微微叹息,“你是聪明人,为何不想想,当初主公为何不让你加入二十四踏云卫……”
话没说完,他觉得高流应该明白了这些,便没有继续说下去。
高流的资质,世间罕有,半仙居衰败之时,高流已经身兼八混巨持的修为。倘若不曾想到这些,依然对自己的师父充满恨意,估计早就离开半仙居了。要是另投明主,或是寻个僻静的地方潜心修炼,现在也应该到达象翥之列。
思及至此,伊犁的脸上更加冰冷。“论修为,我不及你,论身份,我也不是东方弘的徒弟。与你相比,我不占任何优势。当时输了你三场,我自知实力不如你,便打算向主公请辞,决定退出二十四踏云卫,但主公……”
伊犁突然语塞。
很多年过去,有些事儿,高流已经想明白了,却没有想到伊犁曾有过这种想法,便投去目光,等待对方说完。
“说实话,我挺羡慕你。”伊犁看着天边的乌云,“记得那日,我拜见主公时,他与毛犴坐在内院正聊此事。当我表明想法时,毛犴觉得踏云卫多添一人不无不可,惟主公意见相左,说二十四踏云卫不必多添一人,也不能多添一人……”
他面向高流,脸上掠过一抹不屑的神色,“主公说你天生帅才,但古来将帅不争一时长短,他说你还须打磨,方能成为利器。二十四踏云卫矢志坚定,攻必克,战必胜,不容有失,不是磨砺的地方,主公三思之后,为你安排了其他去处。”
高流面露愧色,微微低下头,回忆起后事。
后来,他被东方弘安排到了厄司,担任一名小小的厄侍。他一开始愤懑难平,觉得屈才。不过,随着成长,即便师父没有刻意地点明用意,但经过十几年的摸爬滚打之后,亦有所顿悟。
高流苦笑道,“厄司确实是个好地方,执行某些特别的任务,倘用九死一生来形容,属实乐观……是啊,一次又一次的死里逃生,所得来的感悟,都是人间真谛啊!以我之前的性子上了战场,死了不说,还要毁了主公大计……”
“狗改不了吃屎。”伊犁白去一眼,嗤之以鼻,“你不好好待在半仙居,来乌桓做甚?难道想让东方氏惟一的家臣也死了?你还应该磨练磨练,此时的你,还是不够数!”
听此,高流腮帮一鼓,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一个叛主之贼,有何面目与我长话?我虽有夏流之名,起码也算个忠流,你?你算什么东西?我是狗没错,为何咬你一口,难道没有自知之明?”
“狺狺狂吠!”伊犁脸上一红,瞪住对方。见对方迎面而来的目光毫无惧色,忽而不想与之见识,便闷哼一声背过身去,“说,你来乌桓究竟为何?”
高流长叹一口气,事到如今,也无需隐瞒,便一一相告。
“天池血霜……”伊犁听完,不禁一笑,“广寒山血池,实际上一直被血岭血瀑掌控,只不过,如今的乌桓仍有十几支部族,血瀑不敢独享那块福泽,于是为了化解矛盾,一直与各部共享血池,并让各部协力守护。”说到这里,相问一声,“那血池有何效用,你可知?”
高流面无表情,“这还用问?”
“不得不说,泡在血池中修炼,确实事半功倍,连我也抵抗不了那种诱惑。”伊犁微微一笑。
许是久经锤炼,高流的喜怒,早已变换自如,是时听到“诱惑”二字,很快扬起嘴角,“虽说你长得风流倜傥,但以前,你并不是一个风流的人。看来做贼做久了,面目全非,一身污泥,全是恶臭!”说着,捂住鼻子憋出笑声,“听说在那血池修炼,不分男女,全部共浴,你果真为了修炼?”
“你应该姓夏,到了这时,还有心思开玩笑。”伊犁淡淡地说道,“你连一个四混象翥都敌不过,还打那天池血霜的主意?”
四混象翥?高流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在这短短的七年时间内,伊犁位列象翥也就罢了,竟还达到了六混象翥!
高流目露惊愕,“你,你真是四混象翥?”
伊犁没有作答,讪笑道,“你是什么修为?九混象翥?就凭这样的实力也敢偷采天池血霜?那血池的神奇全由天池血霜而来,采一株少一株,乌桓各部岂容你妄动?你这行为,分明送死。”
他闷声一哼,板着一副严肃的面容说道,“乌桓各部虽不是同气连枝,然而对于血池的安危,无不是同仇敌忾。各部为了多占名额,对守护血池一事尽心尽力,每日都有象翥轮番驻守。”
说完,凝视着高流,“不妨给你透个底,如今乌桓各部,有象翥的部族,以血瀑最多,其次迷林、雷道、短松冈、乞颜部、洪熙部,还有我伊藤部,各有一位。七支部族加在一起,共有象翥十余位,两人一班,昼夜轮值,外加其他部族的巨持协护,凭你一个九混巨持,也想采到天池血霜?”
对于这些凶险,来的时候,高流早已想过,选择涉入深潭,是为了小主的灵骨考虑。
遥想厄司的那段经历,诸如此等任务,有如家常便饭。敢于冒险是勇气,保全性命是智慧。来时用了勇气,到了这时,听见具体形势,是该丢弃勇气,进而考虑考虑身家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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