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宣仁皇帝面色凝重:“拿过来!”
朱敦汉则恍然,这怕是朝廷出兵缅甸的结果吧!
太监将密信呈交,宣仁皇帝粗览一遍后,就没了兴致:“敦汉,你看看!”
朱敦汉一愣,这是我能知道的?
“是!”
既然皇帝有令,他自然没有不看的道理。
展开一瞧,竟然是云南巡抚控告京营的弹劾。
一万京营从昆明出发,走到楚雄府就有千人‘病重’,最后到了腾越府的汉龙关,也就是边关,就再也走不动了,而且仅剩不到五千人。
这伙京营一路上不是招花惹草就是求粮求饷,根本就不像是打仗的意思。
再看一遍,朱敦汉才信了大半,一时间有些沉默了。
这就是当年叱咤风云,席卷亚洲,向北拿下贝加尔湖,向西打服哈萨克汗国的京营?
这是搞笑的吧!
“皇上,我记得平定张格尔叛乱也才四十年吧?”
朱敦汉小心翼翼道,言语中还表现出震惊。
宣仁皇帝也叹了口气,脸上写着愁绪:“没错,这就是京营。”
“其实,景庙时京营就已经不行了,当时出征的兵士都是招来到索伦人、蒙古人,以及南方客家人。”
“穷山恶水才出精兵,同样的火枪,人家手里就用得不一样。”
“京营那时以五千人击溃张格尔十万大军,彻底平定南疆,震慑了不安分的西北藩国。”
“朕派兵时还抱着侥幸,这支兵马也是京营中的模范了,操练不停,队列也是有模有样,谁知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废物!”
“显然,他们都把劲头用在队列上了,没有勇气的兵马,怎么能称得上精兵?”
朱敦汉默然。
想想也是正常,京营上下已经两百年没正式打仗了。
国内的土匪、乱民只有刀枪,京营随便用火枪、火炮轰炸一番就能获胜,这是质的差距,很难弥补。
就算是当年的张格尔叛乱,也不过是依赖沙俄支持了两千杆枪才起来的,根本就不值一提。
京营和边军一体两面,显然不堪大用。
“或许是北人不耐热?还有疫病?”
朱敦汉抱着侥幸心理。
“我这次派去的,是从各军中抽调的南人。”
宣仁皇帝蹙眉道:“或许南人也无法适应缅甸气候。”
过了一会儿,南征总兵朱成修也派人送来了密信,弹劾云南巡抚的。
首先是埋怨云南准备不充足,草药和大夫稀缺,大军到了昆明就有许多人得病。
到了腾越府,几乎七成人得了痢疾,路都走不动了,天天拉稀,枪都握不住了,根本就无法打仗。
如果继续往南,那就是送死了。
故而他只能停足于汉龙关,避免营啸。
“你觉得这两封信,谁真谁假?”
宣仁皇帝露出考究的表情。
朱敦汉闻言,心中百转千回,才道:“侄儿猜想,或许是一半一半。”
“京营或许是不堪用,但不至于走出昆明就溃散千人,而病疫也是有的,但无有朱总兵说的严重。”
“不过,结果却是真的,大军很难再往南走了。”
缅北地区根本就没有大路可供行军,缅甸多年来朝贡也走的是海路,可见其艰难。
当然,你说要是真的没法走,那也是假的,历史上清缅战争,满清虽然病死了不少人,但也确实到了阿瓦城附近。
细细想,这也正常,十全老人虽然有水分,但人家隔三差五打一仗,甚至翻越喜马拉雅山到尼泊尔去了。
绍武初年不也是如此,拿下尼泊尔建立了雍国。
说白了,还是京营拉胯,意志不坚定。
所以王朝晚期的军队都是这个德行,英国人打个阿根廷都差点翻车。
“缅甸是打不回来了!”宣仁皇帝沉声道:“更何况孟加拉了。”
“你先回去吧!”
“侄儿告退!”
朱敦汉拱手准备离去,忽然身后又传来宣仁皇帝的声音:
“你带来的消息用处甚大,赵安,传旨,加封舒王三千户食邑,授宗人府左宗正差遣。”
“是!”
朱敦汉忙不迭谢恩,快步离去。
三千户食邑就是三千石大米,合计六千块银圆,反而是左宗正最实惠。
要知道在大明朝,宗人府不仅管理诸多海外藩国宗室,还长臂管到了勋贵们。
勋贵的袭爵、名字,生死时间、婚嫁、谥号、安葬等,都归宗人府管辖。
“这是扩大我在勋贵中影响力的好机会。”
朱敦汉随后也没闲着,带着礼物去看后宫,向皇后及各位嫔妃问安。
他颇为振奋地回到王府,越发觉得前途一片光明。
娶了复国公的女儿,加上握住勋贵命脉,在勋贵方面,就能彻底能压过夏王了,自己算是有点优势了。
当然,简在帝心这点,他一直遥遥领先。
乾清宫,内阁又赶赴这里商讨要事。
林则徐沉着脸建议道:“臣以为朱成修带兵不利,应当治罪,云南巡抚钱时泽罢黜。”
一招好棋就这么被败没了,在坐的众人心情都不好,纷纷点头。
宣仁皇帝自是应允,他对这两人也没好印象。
如今大明再次陷入被动了。
杜翰作为首辅,不得不发言:“据舒王所得消息,英夷所求乃孟加拉、易名为英格兰、及降低关税,此三项倒是不痛不痒,可应允之。
而鸦片则是绝无可能。
朝廷依此三项,倒是可令其撤出缅甸,恢复孙氏宗藩。”
孟加拉太远,只是雍国扩张之土地,如今英夷怕是早就木已成舟,朝廷总不可能派远征军去帮忙吧?
降低关税更是皮毛,大明对英夷的需求只有棉花、呢绒两项,一年收不到百万,根本就不值一提,况且又不是不收。
“议和之事,已被民间所议,南洋需要安稳,得尽快结束才好!”杜翰最后补充了一句。
“那就换个名!”秦学大儒祁寯藻抖了个机灵,冷声道:“不如就叫会商缅甸事宜!”
相比较议和使团,会商缅甸事宜倒是显得没那么刺耳了。
林则徐不管杜翰难看的脸色,直接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易名之事最为简单,可允之;其次孟加拉乃雍国新扩之土,朝廷承认英夷所有怕是会伤藩国之心,有失朝廷威望。”
“臣意,朝廷可空置之,暂不理睬,多支持雍国枪炮钱粮,待日后雍国也可再复国土。
不过,英夷绝不可颠覆雍国社稷,不然朝廷宁可战事不休,再禁止英商往来。”
“至于关税在对英方面,不可降至太低,随其所愿。
臣得知欧洲列国关税均在两成左右,朝廷可酌情从三成降至两成,这是朝廷底线,不然英夷的棉花怕是会冲击南方棉农。”
“至于鸦片,依旧不可,且还得要求英夷禁止售卖鸦片。”
“而恢复缅甸,也是必须的。”
这番话有理有据,也更周全,朝廷面子里子都全了。
两者高下,一目了然,自然是林则徐赢得了满堂彩。
皇帝苍白的脸色都带起红晕。
唯独首辅杜翰笑得勉强,瞥向得意的林则徐一眼,他心中愈发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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