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瘟疫肆虐大陆的当下，为何唯独黛尔兰能勉强自保？
于黛尔兰人的视角中，是煤炭燃烧产生的煤烟将瘴气阻挡，给予黛尔兰人免受疫病的恩赐。
但在新式蒸汽机问世后，旧大陆的蒸汽工厂星罗棋布。
其他地区的蒸汽机技术虽说比不上黛尔兰，但也绝不会落后太多，蒸汽机的数量也不会少。
遮天蔽日的煤烟是旧大陆的几个核心城市的常态，但除了黛尔兰，他们却没能抵御大瘟疫。
所以问题出在黛尔兰拥有蛇神气息的煤烟，以及产生煤烟的煤炭。
那座被严令封锁的黛尔兰北部煤矿区是一切现状的根源。
姜秦深深吸气，将尽可能多的尘灰雾霾吸入肺部，通过肺病带来的窒息程度进一步判断煤烟中有关蛇神气息的含量。
结果果然不出所料，哪怕如此剧烈地吸入煤烟，也依旧会有不轻的窒息感，而不似前几日的顺畅。
是煤炭种类被替换了么？
姜秦提起腰间一盏黛尔兰制式煤灯，将其点燃，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煤油是由石油炼制而来，而当前的世界还有没有大规模开采汽油的手段，对其的应用也还不够广泛。
但黛尔兰却有千年历史的煤油灯，那么煤油灯内的燃料究竟是什么？www.rexuexiaoshuo.com 热血小说网
他立刻捏碎油灯玻璃，手指蘸了一点黏腻灯油放入嘴中，立刻感到吸入浓厚煤烟的通畅感。
姜秦有了答案。
煤油灯中的燃料不是石油提炼产出的煤油，而是煤炭本身。
它是一种独特的液化煤，在常温情况下就能存在的液化煤，这十分违背常理。
姜秦向众人询问道：
“黛尔兰七座大型锅炉燃烧所需的煤炭都来自北部煤矿区么？”
伯顿想了想，大致给了个比例：“至少八成自给自足，其余的部分通过海运和陆运进口。”
“你那是十年前的数据了，现在未必是八成，可能会更少！”洛夫反驳了伯顿的数据。
他很早就从乡下来考垂区染料工人，曾经对那七座大型锅炉有过不小的好奇和关注，自然也较为熟悉锅炉厂夜间货物往来。
洛夫可以确定，这四五年的时间，从北边来的运煤车数量明显减少，而通过海运和陆运的进口煤炭数量越来越多。
黛尔兰自己的煤矿产量可能早就难以支撑七座大型锅炉的日常消耗了。
但这其中也有煤烟减排协会的影子。
洛夫进一步讲述道：
“前几日各个行会聚在一起开会的时候，有几个烧锅炉的工人也偷偷参加了，他们有提到过一件事。”
“煤烟减排协会的环保督查曾带人强闯了第七锅炉厂，声称第七锅炉厂使用的煤炭有非常大的污染性，在谋害黛尔兰人的生命健康。”
“那件事闹得不小，水警，税吏，环保督察，甚至一些特种部门都来了，他们直接封锁了工厂，在里面相互对峙，死了不少人。”
“最后第七锅炉厂收到了黛尔兰公爵和霍曼耶夫的手令，那场闹剧暂时被叫停。”
姜秦静静听完洛夫的话，更加确定了自己的判断。
果然是煤炭的问题！
看来黛尔兰伯爵和霍曼耶夫子爵都很清楚黛尔兰的煤炭与其他地区截然不同，并在此环节上角力许久。
“又是煤烟减排协会和霍曼耶夫，真是阴魂不散！”伯顿冷哼一声。
姜秦继续问道：“洛夫，那些工人有没有提到煤烟减排协会当时的诉求？环保监察不可能只是单纯来闹事。”
“有，而且很清晰。”洛夫点点头，和众人一起走在工厂的隐秘小道，低声说道，“他们要求第七锅炉厂不再使用黛尔兰本地劣质有烟煤，而是改用洛伦撒公国来的优质无烟煤。”
这下焦点又回到了煤烟与瘴气的斗争。
还是煤蛇信徒与瘴鼠信徒的明争暗斗。
洛夫带着众人来到莫森以前的办公室，莫森死后这里就被废弃，平日里没什么人来，很适合密谋。
他继续说道：“煤烟减排协会关于更换煤炭种类的事情早就闹许久了，可能一定程度上影响了锅炉厂的煤炭选择？”
姜秦几乎是确定道：“不是可能，是已经在替换了，而且在近几日加速替换！”
现在的黛尔兰依旧浓烟滚滚，大部分人还没察觉到什么变化。
但作为蛇神信徒，依赖煤烟苟活的姜秦对此敏感到极点。
今日的煤烟实在寡淡，就像是一杯掺了麦麸的低度热啤酒，口感奇差无比。
这也直接导致煤烟无力再压制瘴气，是体弱童工肉体出现畸变的绝对根源。
众人听完了姜秦关于黛尔兰特种煤炭与瘴气的分析，齐齐陷入沉默。
现在最重要的问题在于，第七锅炉厂主动替换煤烟，其原因究竟是黛尔兰伯爵在与霍曼耶夫的争斗中落入下风无力管控，还是北部煤矿区真的挖不出煤了，而不得不替换进口煤炭。
前者虽然糟糕，但至少还有救。
倘若是后者，那大瘟疫就真的挡不住了，届时煤烟减排协会将彻底做大。
姜秦最后决定道：“这件事……只能请莫洛薇小姐放到议会上讨论，已经不是路灯报能左右的。”
汉森对议会的斗争颇有敏感性，提醒道：
“小秦，若是关于替换煤炭的敏感议题，不能直接提交吧？这里面涉及到的隐秘太多，可能会造成未知后果。”
姜秦也明白这个道理：“当然不能直接提及煤炭，而是从童工半畸变的人道角度入手，到时候查起来，根源还是会回到煤炭。”
这时敲门声传来，门外传来男人的嗓音：
“路灯报的几位上司，乔西亚向您报道，很感恩几位把我从断头台上救下，我听工人们说你们在这儿，可以进吗？”
汉森立刻向众人解释道：
“哦，今早我和水警厅提了一嘴乔西亚，本以为还需要费些钱财口舌，没想到他们直接放人了。”
正事差不多已经谈完，关于煤烟和童工的问题也已经清晰，姜秦摆摆手道：
“进来吧，乔西亚，路灯报未来的金牌主编。”
门被推开，一个像是从泥坑里刨出来的男人来到莫森办公室，皮肤上都是泥巴，但露出一口灿烂白牙。
气质十分高昂，和稳重的莫森截然相反。
姜秦丢给他一条布，问道：
“有什么事么，乔西亚？关于路灯报总编事宜，我想你已经很熟练，休息几天去上任吧。”
乔西亚用布抹着脸，毫不谦虚，甚至还有少许傲气：
“先生们，以后路灯报的名声响彻整个大陆时，你们一定会庆幸于今日选择了我做总编。我不需要休息，我现在就能力接手路灯报。”
“小子，怎么这么高傲，真想打你一顿。”伯顿对他来了兴趣，他喜欢有个性的人，“说说，你打算怎么发展路灯报？”
乔西亚清了清嗓子，先让洛夫站起身，然后相当不客气道：
“鉴于在座的各位都是议员老爷的鹰犬走狗，教廷教皇的忠心爪牙，压榨工人儿童的黑心魔鬼，热衷于权力斗争的权欲熏心者，我大概明白你们需要路灯报要发挥出什么样的作用。”
“路灯报上面的老爷是莫洛薇夫人，一个远洋航线与蒸汽时代的新贵，而他的敌人不用想，必然是霍曼耶夫为首的煤烟减排协会和保守党贵族。”
“我听说了，在我不在的时间，竟然有个叫《柳叶报》的可悲报社企图侵占原本属于我的生态位。”
“它挑错对手了，我会在各个层面把它击溃，最后帮各位完成对黛尔兰话语权的统一！欢呼吧，各位！”
汉森和乔西亚接触过，知道他那副激进姿态和神经质的性格，也不恼怒，就问道：
“煤烟和瘴气听说过吗？最近隶属于煤烟减排协会的《柳叶报》一直在宣传煤烟有害，宣传煤烟无法抵御瘴气和疫病甚至是它们的帮凶，我们不喜欢这个论调，你有什么办法？”
乔西亚没有莽撞回答，而是先反问道：“那么事实是什么呢，我不太懂医学，请先给我交个底，毕竟我很难相信你们的道德水平。”
姜秦想了想，挑着捡着回答道：“首先瘴气这东西，必然是有害的，大部分疾病源于它。至于煤烟，它也会对肺部造成损伤，但目前它对黛尔兰有好处。”
“嗯……所以其实都是有害的，但你们希望我宣传煤烟无害，对吧？”乔西亚一副不出所料的表情评价道，“在座各位果然没什么道德感，不过这事也不难，就是个声量的问题。”
“无需正面回答肺病起源，直接把肺病也诱导为瘴气所致即可。然后不计成本铺天盖地地宣传，并贿赂几个医生或神职人员开展大范围演讲，同时发表相关论文。”
“我想汉森副主教和阿加莎修女应该能找来不少相关人员，毕竟你们这些神棍就喜欢借着医学的名义搞一些迷信的巫术祭礼嘛！”
“之后就是看《柳叶报》怎么反驳我们，见招拆招了。实在出了问题，反正以各位的底线，到时候再搞一通恐吓，绑架，下毒，暗杀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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