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初五月十四,各地方官员及节度使陆续进京。
边疆自然也是要来人的。
这回来的是萧玠的旧部之一,秦延。
他还带上了明繁两兄弟。
秦将军的年岁也大了,再加上早些年他跟着萧玠东征西讨,落下了不少沉疴顽疾,此番进京便打算上书陈情,求安初帝留他在京城安享晚年。
好歹做了那么多年的将军,手里自然也有不少闲钱。
前两年他便在京城买了宅子,将自己的妻儿老小先送了回来。
萧玠与慕珍偶尔也会帮衬一二。
左右他们的关系都是明面上的事,遮遮掩掩反倒让人觉得有鬼。明繁也就没顾忌那么多,来京的第一件事便是带着明简上摄政王府拜见慕珍,毕竟他们兄弟俩的命都是她救的,拜见她也是应该的。
「姐姐。」
明简跪地叩首:「多谢姐姐当年救命之恩。」
「地上凉,快起来。」
慕珍赶忙将他扶了起来,摸摸他的鬓角:「长高了也壮了,和从前真真是不一样了。」
明简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发:「当年若不是姐姐出手相助,今日我也不可能好端端地站在这里。」
「这都是你们自己的造化。」
慕珍朝着绵绵招招手:「绵绵过来,叫人。你便唤他们——」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该怎么称呼倒是成了个难题。
最终还是明繁提出了自己的想法:「明繁斗胆,小郡主若是不嫌弃,便唤我们兄弟二人一声舅舅吧。毕竟在我们心中,王妃就像是我们的亲姐姐一般。」
一旁的萧玠莫名有些不爽。
他只是觉得慕珍的哥哥弟弟似乎太多了些。
总有刁民在觊觎他的娘子。
绵绵挨个喊人:「明繁舅舅,明简舅舅。」
明简也很喜欢这个小不点:「小郡主,舅舅带你上街玩好不好?」
「好哦。」
绵绵一手牵着一个:「娘亲,我们出去玩啦!」
「要听舅舅们的话知道吗?不要给舅舅们添乱。」慕珍刮刮她的鼻子。
「知道啦!」
绵绵迫不及待地拉着明繁两兄弟往外走。
慕珍也挺想像她那般没心没肺的,但是现在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只见她叹了口气,转身去哄那个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说的男人:「摄政王殿下又怎么啦?」
「卿卿。」
萧玠闷声开口:「你不觉得你的兄弟有点多吗?」
慕珍哑然失笑:「明繁和明简在我眼里就是个孩子,而且他们也只把我当成姐姐。」
萧玠依旧不大高兴地撇撇嘴:「那卫霁呢?」
自从两年前卫霁随他们回京之后,便一直住在大长公主府由江见真医治。
直到年前,他的腿终于有了起色,能拄拐走上半炷香的时间。于是,在江见真又为他巩固了一段时日之后,他便向众人辞行回了句容。
只不过每隔十天半个月的便会给慕珍寄一封信来。
信的内容每次都是大差不差,只是末尾总会跟上一句「王妃安」。
萧玠想,慕珍有自己照顾着,哪里轮得到他一个局外人来问安不安。
「夫妻多年,殿下怎的还是如此小心眼?」
慕珍抓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我的心在谁那儿,你还不清楚吗?」
萧玠偏过头,喉结微微滚动,嘴硬道:「不知道。」
「郎君当真不知?」
慕珍就像是蛊惑人的妖精:「我慕予卿,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生生世世都只会是萧清鸿的人。」
萧玠低头衔住她的唇:「卿卿,你会不会觉得我很烦?总是吃这些干醋。」
慕珍捧着他的脸,笑道:「萧清鸿,你的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呢?我不会的。我只会一遍遍地告诉你,我爱你,我会让你有十足的安全感。」
「谢谢你,卿卿。」
谢谢你包容我,也谢谢你,如此爱我。
——
中央大街。
绵绵昂首阔步地走在前头,身后跟着两个「小弟」。
街上的摊贩就没有不认识这位小郡主的。
绵绵生得可爱,像个粉雕玉琢的小团子,又懂礼貌,嘴巴也甜,他们每每见了心里也是欢喜得很。
那些小玩意儿就跟不要钱似的往她的怀里塞。
一圈下来,绵绵左手一串糖葫芦,右手一个大肉包,后面跟着的明家两兄弟提着大包小包,手里都快拿不起了。
绵绵站在糖人摊前,目不转睛地盯着摊主捏糖人。
摊主是一位年逾花甲的老人,见她如此向往的模样,不由得笑道:「小郡主喜欢什么样的?老朽为你捏一个可好?」
绵绵天马行空地描述着自己想要的糖人模样。
话毕,她从口袋里拿出一两碎银郑重地放到老人的摊位上:「谢谢老爷爷啦。」
老人一惊,忙要把钱还给她:「使不得使不得小郡主。这个糖人就算是老朽送给你的。」
平日里萧玠与慕珍都对他们很好,有困难都是能帮则帮。
这份恩情他们可都记着呢。
绵绵却显得十分执拗:「不行的老爷爷。娘亲说过,你们生活已经很不容易了,我不能白要你们的东西。你给我做糖人,我付你钱,天经地义。」
老人见争不过她,只能无奈接下:「可是小郡主你给的太多了,老朽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开啊。」
这话让绵绵也犯了难。
明繁见状便上前用一贯钱换回了那一两碎银:「今天这个糖人就当是舅舅送给小郡主的,可好?」
事情完美解决。
绵绵是个没定性的,眼睛是在看捏糖人不假,心却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趁着明家两兄弟不注意,她偷偷跑到旁边玩儿去了。
结果却不小心撞上了什么人,手里的糖葫芦不小心黏在对方的裙摆上留下印记。
「对不起。」
绵绵捂着额头向对方道歉,将肉包咬在嘴里,拿出帕子想要帮她擦擦裙子。
「滚开!看你干得好事!」
对方气急败坏地推了她一把。
绵绵一时没站稳,摔了个四脚朝天,嘴里的肉包和手里的糖葫芦全都掉到地上,看得她有些心疼。
但的确是她没看清楚路撞上了人,是她有错在先,她便也忍下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你个死孩子!说说吧,你准备怎么赔!」
绵绵觉得这个声音有些熟悉。
一抬头,果不其然,是当日谢府满月宴屡次出言不逊挑衅慕珍的林菡。
绵绵抿着唇拿出钱袋:「这些钱够赔了吗?」
林菡一把夺过她手中的钱袋,打开数了数,冷笑着又将钱袋砸到她的身上。
绵绵吃痛,不由得惊呼一声。
「这点钱你打发叫花子呢!你知道我这件衣裳用的是什么料子吗?一匹布就价值千金!你这点钱连个袖子都赔不起!」
绵绵气得眼睛都红了。
林菡双手抱臂,笑容讽刺:「怎么,不服气啊?你果然和你那个娘一样,都不是什么…啊!」
「不许你说我娘亲!」
绵绵冲过去狠狠撞在她身上。
林菡痛得后退两步,手掌高高扬起:「小贱人,你竟敢——」
绵绵下意识地闭上眼。
预想之中的巴掌并没有落到她的身上。
只见明繁握住了林菡的手,笑得犹如来自阿鼻地狱的玉面修罗:「请问,你要对我们家的小郡主做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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