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寿,发生了何事?”
冲到将台上的张郃,急忙询问道。
“鲜卑突骑的援兵可能不止这三路,若是再来一路,我一人难以应对。”
皇甫郦倒也没有丝毫废话,以极其简单的言语总结了当前的窘境,朗声道:“儁乂,我需要你暂时做我的副将,协助我指挥军阵,应对来犯之敌。”
“好。”
登高远望的张郃快速扫过战场,很快掌握了当前状况。
即便是自幼熟读兵书的他,也不由地暗自惊叹,面对如此复杂的局势,皇甫郦竟然还能指挥得井井有条。
这样的能力,张郃发自肺腑地自愧不如。
即便!
此刻的皇甫郦已经到了自身的极限,但不得不承认,这样的标准远超自己的实力。
张郃没有丝毫废话,直言道:“我负责哪片战场?”
皇甫郦直接道:“南位战场正凶,你来负责,若是东位再来鲜卑援军,同样由你指挥,至于北位、西位,暂时由我来负责,截至目前为止,这两路兵力最多。”
“诺!”
张郃飞快点头,当即与皇甫郦背对而立,一双朗目快速观察南位战场,不肯过错任何一个细节。
与此同时,张郃脑海中快速回想当初制定策略的一幕,尤其各个旗语、战法等,务必要在最短的时间铭记于心。
幸好,当初制定这些东西时,乃是张郃与皇甫郦商议许久制定,某些至关重要的东西,只要稍稍回忆,便立刻浮现于脑海中。
当下,张郃快速拿起绣着弓弩的旗帜,在空中挥舞起来。
咚!咚!咚!
咚咚—!
顷刻间,战鼓声乍然响起,南位各级将校的军旗立刻响应,在空中狂热的挥舞起来。
下一个瞬间,成千上万支箭矢破空而出,带着尖锐的啸声越过最高点,在空中划出一个完美的弧线,随即如同飞蝗般罩向正在强攻的鲜卑突骑。
这一波忽然转变节奏的箭矢袭杀,顿时便把正在进攻的鲜卑突骑打懵了,他们好似全然没有料到一般,结结实实吃了一波箭矢袭杀,入眼处如同割麦般倒下一片士卒。
“这命令......”
即便是正在下方指挥战斗的鲜于银,也不由地愣在原地,忙不迭回头望向将台。
但见......
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居高临下地俯视战场,手中拎着的令旗,不是别的,正是南方赤旗。
鲜于银不自禁倒抽一口凉气,眸中绽出一抹淡淡的骇然,不敢置信地自语道:“怎么会是儁乂?”
虽然,鲜于银内心有诸多疑惑,但现在毕竟是在战场,只要是从将台传下来的军令,他会毫不犹豫地坚定执行。
至于心中的疑惑,只会在战后寻求答案。
“弓弩手,给我放箭—!”
鲜于银长剑横空,发出一声雷霆之吼。
嗖!嗖!嗖!
漫天的箭矢骤然袭来,宛如滂沱大雨一般,罩向军阵外的战场。
鲜于银不得不承认,张郃对于敌军进攻节奏的把握,极有水平,每一拨箭矢的袭杀,全都能打在关键的点上,有效地遏制了鲜卑突骑的冲杀。
单凭这份眼力,以及指挥判断能力,寻常将校没有十年以上的作战经验,根本不可能掌握。
但偏偏......
张郃不仅掌握了这份能力,而且实力堪称翘楚。
连续数拨进攻下来,竟让鲜于银佩服得是五体投地,双眸之中充满了奕奕神采:
“哈哈!彩,儁乂这小子果然有两下子,若是照这样打下去,贼子能冲进来才怪。”
及至此刻,鲜于银才明白,为何此前皇甫郦会下令张郃故意撒开个口子,放魁头进来打。
那是因为让魁头自己进攻,想要撕开张郃指挥的军阵,难度堪比登天。
自古作战,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若是魁头连汉军军阵都难以攻破,估摸着必定如同前些天,逃之夭夭,另寻战机。
如此一来,那么等待汉军的,必定是日复一日的袭扰战,非得采取步步为营的稳健策略不可,虽然消耗大量时间,但胜在稳妥,不容易出问题。
而现在......
把魁头放入军阵,自然可以吸引鲜卑突骑强攻汉军军阵。
借此机会,皇甫郦便可大肆地鲸吞鲜卑突骑的有生力量,为汉军后续强攻鲜卑王庭,打下坚实的基础。
鲜于银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非常冒险,但却非常惊艳的策略。
只要过程不出现太大的问题,这支鲜卑突骑即便不能全军覆没,也会死个七零八落,自此对汉军不再有任何威胁,更不必费心思采取步步为营的策略。
魁头就是一只钓鱼的饵。
而他们便是杀鱼的刀,鱼既然已经钓过来了,能不能杀掉,便全靠他们了。
“打,给我狠狠地揍这帮狗东西。”
“放箭,将鲜卑突骑全部射杀。”
“给我放箭!”
“......”
将台上,见张郃快速熟悉了指挥,皇甫郦忍不住称赞道:“儁乂果然厉害,这么快便适应了角色的转换。”
张郃面上浮出一抹淡笑,眼瞅着战局在他的指挥下,逐渐平稳起来,心中甚喜:“若不是此前常与将军商讨战法,末将怎么可能熟悉的这么快。”
皇甫郦淡然一笑:“切记,咱们此战最大的任务,便是尽可能多得诛杀鲜卑突骑,军阵中的魁头便是誘饵,只要那杆大纛旗还在,他们肯定不会轻易放弃。”
“将军放心。”
站在将台上的这一刹,张郃便已经明白了皇甫郦的想法:“您的战略构想,末将心里清楚,若是贼子还有援兵赶来,末将绝对不会放过他们。”
“不过......”
话锋一转,张郃扭头提醒道:“主公的实力太过强悍,即便北位战场鲜卑突骑的兵力最多,只怕也拦不住主公,你必须要小心主公,将魁头诛杀。”
皇甫郦似乎极有信心,昂首傲然道:“儁乂放心,咱家主公应该已经明白了我的战略,他绝不会轻易杀掉魁头,除非战场局势把握不住。”
张郃回头瞥向北位战场,见自家主公一路猛冲,所向披靡,已经有数个区域的鲜卑突骑,被他接连荡平,心中的骇然更是无以复加:
“若当真如此,自然最好。”
“放心。”
皇甫郦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地道:“我会掌控好战局。”
张郃颔首:“我相信你。”
轰隆隆—!
正在这时,一股强烈的地动声传来。
张郃下意识扭头望向东方。
果不其然。
视野的尽头处,一道由烟尘组成的洪流,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滚滚而来,那股凛然的气势,彷佛决堤的黄河水般,颇有种要冲毁一切的既视感。
“将军,东位果然来援兵了。”
张郃忙不迭开口提醒道。
“恩。”
皇甫郦早有心理准备,因此面上波澜不惊:“你一个人指挥两个方位,可能承受否?”
张郃深吸口气:“我先试着指挥,若是不能兼顾,再由将军调配。”
皇甫郦颔首点头:“可以,按照你心中的战术打,不必拘泥于此前研究的战术。”
张郃双目炯炯:“恩,我记住了,交给我便是。”
旋即。
他立刻抽出绣着弓弩的旗帜,一双朗目左右忽闪,一边观察南位军阵的情况,一边判断东位鲜卑突骑的距离,两种思维混杂在一起,指挥的难度系数,的确呈指数倍增。
张郃这才意识到,适才皇甫郦一个人指挥三个方位的战斗,需要多么强大的脑力才能兼顾,而自己仅仅只是这么一会,便感觉脑袋瓜子都要跟着爆了。
难!
太难了!
但必须要克服。
因为,这是一个合格的将才,必须要具备的能力。
因此即便千难万难,张郃也必须要迎难而上,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完成指挥。
即便自己指挥的不好,也能清楚知道自己的短板,接下来该如何弥补,便更有了针对性。
炯炯朗目盯着东位战场,眼瞅着敌骑踏入了我军弓弩射程之内,张郃没有丝毫犹豫,当即舞动令旗。
咚咚咚的战鼓声,随即响起,传遍整个战场。
东位战场的第一波箭雨,遮天蔽日袭来,犹如滂沱大雨一般砸在飞扑而来的鲜卑突骑身上,随即发出了密集的笃笃声,这是箭矢撕裂皮肉的可怕声音。
“精准!”
皇甫郦虽然在指挥北位、西位战场,但这一刹那的观察,让他见识到了张郃的潜力。
真不愧是河间鄚县张氏之后,果然有两把刷子。
据史料记载,河间鄚县张氏乃是张良之后。
张敏,字伯达,河间鄚人也。
建初二年,举孝廉,永初元年,征拜司空,在位奉法而已。
张超,字子并,河间鄚人也,留侯良之后也,有文才。
汉灵帝时,从车骑将军朱鯭(měng)征黄巾,为别部司马。著赋、颂、碑文、荐、檄、笺、书、谒文、嘲,凡十九篇。
张超善于草书,妙绝时人,世共传之。
虽然,张郃只是河间鄚县张氏旁系出身,但从其武艺、才学上判断,亦有当年留侯的些许风采。
东位战场,想来应该是不成问题。
皇甫郦终于安下心来,继续观察北位、西位战场,有条不紊的指挥战斗。
北位战场中,魁头恶狠狠瞪着前方的汉军精骑,心中的怒火腾腾燃烧起来:“该死!此贼若是不死,咱们牵制不了太多的汉军,如此一来,扶罗韩怕是破不了汉军。”
“没错!”
步度根同样意识到了这一点,嗞着钢牙,狞声道:“大哥,咱们后方的兵马,同样越来越少了,必须要抓紧时间突围,否则必定陷入腹背受敌的尴尬境地。”
“凭我军目前的兵力......”
步度根环顾身旁的士卒,已经可怜的只剩下数百精骑:“估摸着只能被汉军步步蚕食至死。”
魁头咬着钢牙,手中马刀怒指庞德,狞声喝道:“众将士听令,将此汉将诛杀者,赏五十匹马,一百头羊,二十个汉女,再赏一千族人,封为邑落大人。”
嘶—!
步度根闻言一愣,吓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兄长,你竟然......”
魁头咬着牙,朗声道:“我还真不信了,直接封为邑落大人,没有人为我拼命?”
要知道,现在魁头身旁的士卒,全都是他邑落的子民。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他们永远都只能是个兵,即便混的再好,充其量只是能魁头身旁的大将而已。
但如果封为邑落大人,那就不一样了。
首先一点,他们可以有自己的邑落,有属于自己的族人,培养自己的将士。
严格来讲,一旦成为邑落大人,在身份地位上,是与扶罗韩、步度根、魁头一模一样的人。
更进一步而言,只要成为邑落大人,将来甚至能够入主王庭,成为如同檀石槐一样,一统鲜卑,称王称霸的人。
牛也好,羊也好,亦或者是女人也罢,尽皆属于财物。
而邑落大人,象征的是邑落中最至高无上的权力!
没有哪个男人能够阻挡得了权力的誘惑。
他们听到魁头的声音后,一个个猩红了双眼,像是打了鸡血似的,完全不顾庞德表现出来的凶悍,一个劲儿地往上扑。
彷佛这一刹那,汉军主将庞德已经不是敌人,而是至高无上的权力,是翻身做主的机会,是尊严、声望、财富、地位!
“弟兄们,一起上,将此贼诛杀。”
“哈哈,如此丰厚的奖赏,此人的首级必是我的。”
“哼!那要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
“弟兄们,不怕死的,一起上,谁杀了,算谁的本事。”
“机会近在眼前,就看你能不能抓得住。”
“先消灭此人身旁的悍卒,然后再将其围杀。”
“咱们兵多,何惧之有。”
“左右翼压制步兵,其余人跟我上!”
“.......”
彷佛仅仅只是一刹,北位战场的气势陡然间发生了变化,魁头身旁的士卒像是发狂的野狼,一个个嗷嗷叫地往上冲,不计生死,悍勇难挡!
魁头高举着手中马刀,眼神中流露出腾腾杀意,仰天狂笑:“哈哈,没错,就是这样,给我诛杀此獠,冲破敌阵,呼应军阵外的扶罗韩!”
“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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