轲比能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足足五千骑兵迎战汉军，结果还不到半个时辰，便被对方硬生生摁在地上反复摩擦。
如果不是自己撤退的决定足够果断，或许现在的已经损失过半兵马了。
但饶是如此......
本部损失的兵力，只怕也已经超过了三分之一。
辽西公孙瓒的白马义从虽然只有三千兵力，但其超高的箭术，以及恐怖的射程，对于草原上的其余骑兵而言，简直就是一场噩梦。
“大人不好了。”
正当轲比能为之惆怅时，身旁的亲兵惊恐道：“汉军的兵马竟然一分为二，极有可能是冲乌马正将军去的，咱们现在该当如何？”
“什么？”
轲比能扭头回望，悠悠目光掠过那一道白色的匹练，落在后方的兵马身上。
果不其然！
此前的雁行大阵已经一分为二，另外一支兵马截杀的方向，正是乌马正率领的迂回突袭兵马。
正面主力尚且不是汉军对手，负责侧翼突袭的队伍怎敢强行冲阵？
轲比能心底的怒火腾得燃烧起来，但也只是一瞬，旋即便被他压制下来：“该死！可能是剑奴见生变故，担心我的安危，这才没能撤退。”
乌马正与轲比能相识多年，他是一个成熟稳重的将军，绝对不会轻易涉险。
既然现在冒死来突阵，就一定是发生了他们难以掌控的情况。
轲比能何其聪明，自然一下子便想到是剑奴的原因。
毕竟，剑奴是个浑人，而且是自己养大的，他是突袭队伍中最强的战力，同样也是最最不稳定的因素，乌马正虽然是邑落中资历最老的将军，但却依旧指挥不动剑奴。
“啊？”
身旁亲兵顿时愣怔：“大人，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轲比能神思如电：“剑奴实力强横，寻常人奈何他不得，即便是汉军超远的箭术，亦奈何不得，咱们不必担心，现在的主要问题是咱们自己，必须要摆脱汉军的追杀。”
“可是......”
这一点，亲兵同样知晓。
但是，大家全都是骑兵，在旷野上疾驰狂飙，速度上原本便拉不开太远的距离。
最为重要的是，白马义从明显训练有素，各种马术动作比起他们而言，不仅丝毫不落下风，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鉴于此，轲比能咬着钢牙，不等亲兵把话说完，便铿锵下令道：“分散溃逃，越散越好，下完命令后，丢掉旌旗，全军在邑落集合，而后赶往王庭，寻求帮助。”
传令兵闻言一愣：“啊？”
“快！”
轲比能却不给对方半点思考的时间：“速速传令。”
因为，仅此一会儿，又是一波箭雨骤然袭来。
嗖！嗖！嗖！
漫天的箭雨罩向鲜卑突骑，悲惨的嚎叫声接连不断的响起，一个又一个士卒摔落战马，被踏成了肉泥。
轲比能心如刀绞，若是再不能想到办法，估摸着只能被汉军一点点耗死。
“遵命！”
传令兵铿锵回应。
旋即。
他操起令旗在空中不停挥舞，同时声嘶力竭，大声呼喊：
“大人有令，分散溃逃，于邑落汇合。”
“大人有令，分散溃逃，于邑落汇合。”
“......”
呜！呜！呜！
呜呜—！
悠长且疾促的号角声飘荡在空寂的原野上空。
乌泱泱的鲜卑突骑纷纷露出骇然的神色，因为他们非常明白这道命令的意义。
如果不是一星半点的办法都没有，自家大人绝对不会做出这种溃败式逃亡的指令。
毕竟，如此一来，身为大人的轲比能，便失去了保护，危险程度必将大幅度提高。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轲比能是在牺牲自己，也要保全他们。
众士卒内心感动不已，纷纷望向大纛旗的方向，却见旗帜已经随风飘落，意味着队伍的核心不在，大家可以逃亡。
“走！快走，最终在邑落集合，莫要辜负了大人的苦心。”
“汉军太厉害了，咱们赶紧走，执行大人的军令。”
“速走，分散溃逃，莫要回头，保命要紧。”
“......”
刹那间，原本如同汪洋一般的鲜卑突骑，呈现放射状溃逃，宛如星辰爆碎一般，毫无半点章法、轨迹可循。
这一幕直看得正在追杀的公孙瓒都懵逼了，俩眼珠子瞪如铜铃，颊边的肌肉紧紧一跳。
显然。
即便是他本人，也不敢相信，轲比能居然会在拥兵数千时，采取这种溃逃方式。
对方明显已经没了办法，这才想要以这种崩溃的方式，尽可能多的保护麾下士卒，减少伤亡。
公孙瓒扪心自问，若是自己遇到这种情况，只怕也不可能如轲比能这般决绝。
“好个轲比能，怪不得年纪轻轻，便能当上邑落大人。”
望着四下里溃逃的鲜卑突骑，公孙瓒发自肺腑，由衷称赞。
不过......
公孙瓒内心虽然佩服轲比能的勇气，但却不会因此有半点心慈手软，毕竟他们是战场上的敌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敌人，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是以，公孙瓒毫不犹豫，铿锵下令：
“传令，自由猎杀！”
“喏！”
传令兵铿锵应命。
旋即。
号角通通，旌旗狂舞。
原本整齐列阵的白马义从，在这一刻，同样兴奋起来。
他们纷纷猛夹马腹，坐下战马昂首一声嘶鸣，旋即如同一道道银色的闪电般，狂飙而出。
实际上，在此前战略方案的制定中，公孙瓒、严纲便曾考虑到了这种情况。
也正是因为如此，方才制定出“自由猎杀”的策略，以便能够最大限度的射杀敌人的有生力量。
只不过，令公孙瓒没有想到的是，崩溃式的逃亡往往是在兵力不多时，才会以这种办法处理，但现在却是在双方兵力相当的情况下，因此自由猎杀的效果，势必也会大打折扣。
当然！
只要能诛杀鲜卑突骑，对于汉军而言，便是极好的。
唯一的区别，便是全军覆没与苟延残喘而已。
嗖！嗖！嗖！
刹那间，空旷的原野之上，宛如一盘散沙的骑兵在相互追逐，一支支超远距离的箭矢，空中接连不断的攒射，以最快的速度收割着鲜卑突骑廉价的性命。
白马义从的定位非常精准，便是擅长骑射的弓骑兵，因此他们每人都配备了四个箭囊，一个箭囊便有十到二十支箭矢，足够支撑他们从头到尾，打完一场战役了。
至于冲阵？
若非是在极端的状况下，绝不会轻易冲杀。
与此同时，乌马正同样听到了号角的声音，他抬眸望向旷野，顿时一愣：“大人竟然......”
显然，他非常清楚轲比能此举的危害，若是汉军全力追杀轲比能，极有可能会因为丧失了亲兵的保护，而被汉军射杀。
自家大人明显在牺牲自己的安全，来尽可能多的换取邑落士卒的性命。
乌马正再次感受到了轲比能的仁义之心，不自禁佩服得五体投地。
不敢有丝毫犹豫，他同样下令道：“传令下去，分散溃逃，越散越好，随后丢掉旌旗，全军在邑落集合，不得有误。”
传令兵铿锵回应：“遵命！”
旋即。
旌旗狂舞，号角通通。
片刻后，乌马正的令旗同样跌落，全军士卒呈放射状，四下里狂奔，仅仅只过了一瞬，大部兵力便彻底散开。
严纲望着眼前一幕，心中暗骂一声“该死”，自己的队伍方才打了三波箭矢，甚至连第四波都没开始，对方便败退了。
“自由猎杀，不得有误。”
“喏。”
依旧是自由猎杀。
一道道银色的闪电，在旷野之上驰骋，飞驰的箭矢接连不断，每时每刻皆有鲜卑突骑，被射杀在地上。
白马义从的单兵作战威力，虽然不及团队箭雨，但却更加灵活，总体的杀伤力，绝对不逊于团队的成果。
嗖！嗖！嗖！
箭矢呼啸，不绝于耳。
鲜卑突骑悲惨的哀嚎声，在天地间不断回响。
这已经不是战斗，而是单方面的绝对碾压。
*****
茫茫旷野，一望无垠。
一条苍龙横卧其上，正在迤逦慢行。
遥远望去，汉军的炽焰大纛旗迎风招展，扑噜噜的声音回荡在王昊的耳畔。
端坐在高头大马上的王昊，慵懒的呼吸着草原上的空气，那种带着淡淡的青草味道的感觉，令人心旷神怡。
“仲德，按照白马义从的脚力推算，现在他们应该已经遇到第一个邑落了吧？”
“嗯，应该是的。”
程昱肯定地点了点头，他内心同样在担忧着前方的战场。
虽说，白马义从装备了秘密武器复合弓，但毕竟兵力只有三千骑，若是策略不当，怕是依旧讨不到半点便宜。
“主公莫非也在担心伯圭？”
程昱扭头瞥向王昊，试探性问道。
“有点吧。”
说不担心，那是假的。
毕竟，白马义从方才成立，还不是历史上那支威震塞外异族的骑兵：“不过，我还是相信，装备了马术三宝、复合弓的白马义从，碰着万骑以下的邑落，毫无半点压力。”
“打赢是一定的。”
“只是......”
程昱摇了摇头，长出了口气，轻声道：“过早暴露了白马义从的秘密武器，只怕会引起鲜卑各邑落的忌惮，若是他们停止内战，一致对外，我军面临的压力，只怕会极大。”
“嗯。”
王昊肯定地点了点头：“这点的确令人头疼，所以咱们要尽快杀奔鲜卑王庭，占领沿途各个邑落，最终靠步兵为主，才可能获得最终的胜利。”
“我的要求倒也不高，以弹汗山为誘饵，最大限度地消灭中部鲜卑突骑力量，等把他们全都打趴了，打懵了，而后再以朝廷的名义安抚，拉拢。”
“打！只是第一步，展示咱们强横力量的关键，是他们屈服的关键点，随后才是拉，若是第一步走不好，那么第二步只怕更难走。”
“所以......”
王昊面上浮出一抹淡笑：“咱们不怕暴露白马义从的秘密武器，而且就是要让鲜卑各邑落明白，跟我大汉朝廷掰腕子，他们永远不是对手，我三千白马义从，便可消灭你过万兵马。”
“这帮家伙，咱们打得越狠，将来他们才能越乖！”
从某种意义上说，让白马义从出战，就是让公孙瓒亮肌肉的。
吸引来多大的仇恨都无所谓，一拳放倒，以后都不敢放肆，敌人越强，这效果便越好。
程昱似乎也明白了自家主公的想法，笑了笑：“但愿公孙伯圭不让主公失望，轲比能的邑落太小，或许一个不小心，便被全军覆没了。”
王昊仰天哈哈一声：“全军覆没最好，对于魁头的震慑最大，他们便越是忌惮我汉军的实力，这样倒也省得咱们主动找他们了。”
“哦对了。”
言至于此，王昊忽然想起了什么：“郭郡守呢？他应该也快到了吧？”
程昱颔首点头：“据可靠情报，他的骑兵已经与陈到接头，步兵正在抓紧时间赶路。”
王昊长舒了口气：“好，此次攻陷弹汗山，对于大汉收回云中、五原等郡，大有裨益，正好我也有生意要跟郭郡守谈，顺便一起定下了。”
“谈生意？”程昱愈加好奇。
“嗯。”王昊点点头，“煤炭！雁门郡有大量的煤炭，我想集中起来开发，充分利用资源。”
程昱清楚煤炭是个好东西，不由地眼神骤亮：“咱们此次进攻弹汗山，对于并州明显更有利，尤其是郭缊，想来不管主公提出什么样的要求，他都一定会答应。”
鲜卑实在是太大了，虽然矿产资源比较丰富，但整体辐射幽州、并州两大州，靠武力一个个去打，实在是太累了，直接对鲜卑王庭动手，而后恩威并施，或许效果会更好。
等令其心服口服后，再对内部的资源进行开发，才能以最短的时间，获得最大的收益。
毕竟，按照历史进程核算，刘宏怕是也活不了太久了。
等群雄逐鹿时，王昊的军队必须要碾压群雄，以幽州为大后方，横扫全国。
现在的王昊只有一个感觉：
任重而道远！
时不我待！
“报—！”
正在这时，不远处响起悠悠一声传报。
王昊扭头望去。
一骑如飞，奔驰之间，卷动了滚滚烟尘。
“主公，白马义从战报，击溃轲比能部五千突骑。”
“嗯，好，告诉公孙瓒，继续往弹汗山压境，不得有误。”
“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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