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不言」

逃之夭夭(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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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之夭夭(一)

和风薰柳,花香醉人。一树一树的花开,燕在梁间呢喃。此时正是人间最美的四月天。

江城多湖,素有千湖美称。此处湖泊颇大,湖中有一小岛,处於群山环抱之中,甚为幽静,湖面碧波如镜,睡莲已经零星点点地绽放,岸边垂柳拂地,一条石子路直延伸到一座白墙黛瓦的庄园前。这庄园绵延数里,临水倚山而建,古拙质朴,宁静祥和。

“出大事了,出大事了。”一声震天响的呼喊划破了庄园的宁静。

冷星咋咋呼呼跑进药房的时候,冷月正将《沧海解毒圣经》摊在桌上,往药罐子里添药:“防风二钱,南星一钱。”

冷星一把拉住她道:“你还有心思在这熬药,提亲的贺礼把我们家院子都摆满了。”

旁边一只小狗睁着大眼,像看到救星般,“嗷呜嗷呜”可怜巴巴丶摇头晃脑地冲冷星叫唤。冷星抢上去抱起来,嗔道:“你又要拿莲藕试毒?你太惨无人道了。”

冷月头也不擡:“马上会解毒的,而且,莲藕从小试毒,已经百毒不侵了。你看,它被你宠得太胖了,都看不出哪里是胸哪里是腰了,这可比毒药危害大多了。”

冷星撇嘴道:“ 就你清高,既然试毒被你说得这么多好处,你怎么不自己以身试毒?”

冷月擡头想了想,道:“说得有点道理,呆会我试试。”

冷星无语:“哎,我说,不是。提亲!提亲!掌门师伯上门来跟爹爹妈妈提亲了。你怎么还坐得住?”

冷月继续煽火熬药:“谁跟谁提亲?”

冷星道:“我的大小姐,掌门师伯,替宗泽哥哥来向爹爹妈妈提亲了。”

冷月茫然道:“宗泽哥哥?向爹爹妈妈提亲?娶谁?我们家就你和我呀。”

冷星急道:“你也知道我们家就你和我,宗泽哥哥要娶你呀。”

冷月揭开药罐盖子看了看,继续煽火:“一定是搞错了,我怎么不知道有这事。”

冷星扶额:“你不知道?宗泽哥哥怎么说他已经征得你的同意,你和他已经心意相通丶两情相悦了。爹爹妈妈都答应他的提亲了。”

冷月惊道:“啥?啥?”

在她眼里,张宗泽只是掌门师伯的儿子,从小一起玩,关系要好的师兄而已,他们的话题从来不涉及私情,更别提成亲了。

她是遗漏了什么吗?她迅速在脑海中搜索相关记忆,今天一大早她便来了药房,没出过药房门,张宗泽是不可能跟她提过成亲的事的。

那昨天有吗?昨天她一整天都在院里练剑。

外祖父曾沧海的缺月剑法,她已有七成火候,一招一式连她父亲都找不出任何不足,但这剑法,她外祖父独创时便曾说过,非得体会过“拣尽寒枝不肯栖 ,寂寞沙洲冷”的心境,方能成“缥缈孤鸿影”的绝世之姿。

打住打住,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总之,昨天没见过张宗泽,昨天也是不可能的。

那前天呢?前天……张宗泽约她去湖上泛舟,妹妹冷星也是一起去的,他们喝了些酒,吃了瓜果,扣舷而歌,一直玩到晚间方尽兴而归,没有呀,他也不会当着冷星的面跟她说什么吧。

等等……等等,他们中途上了湖中的小岛,岛面积不大,有数十株参天的水杉,成群的鹈鹕在水杉上筑巢,蔚为壮观。

张宗泽说道:“每到繁殖季节,这岛上便有成群的鹈鹕来筑巢。你们知道吗?鹈鹕是种很痴情的水鸟,一旦认准了伴侣,便终生不换。”

冷星听得神采奕奕,双目放光:“真让人羡慕啊。”蹦跳着带头上了小岛。

张宗泽上岛后,回头来扶冷月时说:“我便如这鹈鹕一般,认准一个人,便永不会改变。月儿,你期待这样相守一生的爱情吗?”

冷月拉住他手,随意答道:“当然期待。”张宗泽手上一带劲,拉她上岛后顺势揽住了她的腰,将她带到了近处,冷月当时没觉得特别异常,很自然地笑笑便走开了。

不会吧,不会这就是答应了吧?不应该啊,她是不是还错过了什么?

砰的一声响,药罐盖子崩开了,药汁溢了一地,水汽扑了她一脸,将冷月的思绪拉了回来。她熄了火,转身往外走:“我看看去。”

冷星忙跟了上去:“等等我。”没奔出多远,冷月猛地停了脚步,冷星没刹住,直撞了上去。冷星捂住着鼻子道:“又怎么了?”

冷月看了看自己半旧的衣衫,摸了摸凌乱的发丝,道:“我更个衣,你先去。”说着扭头往自己房间奔去。

冷星叹道:“火烧眉毛了还不忘仪表,难怪平时挨揍的总是我,服了。”

冷月踏进正则堂时,见空旷的大厅中央果然摆满了聘礼。

父亲冷灵均和母亲曾云坐在上首,掌门师伯张无是和师兄张宗泽坐在右侧,冷星坐在左侧下首。

本来正闲聊的众人,目光瞬时齐刷刷的射向了她,冷月装作不知,镇定自若地上前给长辈一一见礼。

冷灵均铁青着脸道:“这会才来!没规没矩!”

冷灵均江湖人称“冷面佛”,冷面确实挺贴切,佛体现在哪里?冷月百思不得其解。

张无是上上下下打量冷月,捋须微笑道:“侄女快别多礼,都是自家人。”

他脸上每个褶子都堆满了笑,仿佛随时要从他脸上溢出来,掉地上摔个稀碎。

沧海派掌门张无是,江湖人送雅号“绵里藏针”,恭维他一套绵云掌使得出神入化,招势轻巧如云,劲力却如万针齐发,势不可挡。

冷月寻思:“什么绵里藏针,我看笑里藏刀比较贴切。”

没等冷月答话,张无是转头向曾云道:“师妹,你家这两姐妹,出落得越发水灵了,越发像你年轻时了。”

曾云约莫四十来岁,青衣钗裙,未施粉黛,只耳间坠着一对青绿色玉石耳环,容色秀丽,令人见之忘俗,表情却是淡淡的,仿佛万事不关己:“师兄过誉了。”

张无是哈哈大笑,对冷灵均道:“师弟,既然孩子们两情相悦,婚事也说定了,不如这就把婚期定下来吧。”

冷灵均道:“师兄说得是。”说着便唤人拿黄历出来,和张无是一起翻看宜婚日期。

冷月见事情都商量定了,也不多话,在冷星旁边闲闲地坐了,端着茶水慢悠悠地喝着。对面的张宗泽嘴角含笑,时不时向她投来一瞥目光。冷月一眼没瞧他,眼角馀光都不想带到他,她心中有气,就差用茶水浇他个满头了。她知道他是故意的,他一向以这点小聪明为傲,经常圈她姐妹俩入彀,她分明没有跟他聊过任何成亲的话题,他故意把话说得含混不清,再直接把这事捅到了长辈面前,如今长辈们都认定他们两情相悦,她如果这时出言否认,讨不了一丝好去,以冷灵均严於律己宽於待人的性格,就算最后她能以死相抗不嫁张宗泽,也至少关一年禁闭起步。她才不在这会触这霉头,吃这眼前亏。她姐妹二人和张宗泽从小一起长大,如果他好好跟她说喜欢她,说不定她还会抹不开面子,宽慰他几句,发张好人卡,现在这样倒也好,省了几分尴尬。

终於商量好了婚期,定在一个月以后,冷月仪态大方送走了客人,平静地回了房。她在房内踱来踱去,寻思该怎么办,思前想后还是觉得,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这个想法一旦在她心里播了种,便迅速生根发芽,占据了她每一寸理智。她从小生在沧海派,沧海派虽是武林中首屈一指的大派,但十八年来,她最远的地方就到过江城,去的次数一只手能数过来,嫁人?不可能的,她要去闯荡江湖。

她外祖父曾沧海,是一位不世出的奇人,年轻时便天姿外露,学武功本来贵精不贵多,贪多反而嚼不烂。曾沧海却是韩信点兵多多益善,自小开始搜罗天下武学典籍,总数不下百部,内外兼修,无一不会无一不精,年纪渐长,更是将所学融会贯通,不滞於外物,自创武功无数。除武功一道,曾沧海在医道丶琴道丶文道上亦有所建树。

曾沧海二十来岁便携师弟丁沧浪,师妹李沧水,在这桑田谷开宗立派。他在四十岁上已打遍天下无敌手,收有三名弟子,二弟子孙谦早年出门闯荡失踪,再未回谷,另有大弟子张无是和三弟子冷灵均,有一独女便是冷月的母亲曾云。

现今曾沧海已故,由大弟子张无是继任掌门,弟子及门人虽无一能及曾沧海天姿,但各自也学到了一些绝技,张无是性格随和,但性情坚韧,冷灵均则冷言冷面,刚正不阿,两兄弟将沧海派经营得风生水起,甚至比师父在时地位更高,江湖人称“铁血二郎”。

曾云自幼便性情恬淡,心地仁慈,只要见到受了伤的小鸟等动物,便要带回家医治,她这性子便学不了武,学了曾沧海的医术。张无是丶冷灵均和曾沧海从小在谷中一起长大,曾云虽极少出谷,年轻时其美貌之名却远播天下,不少慕名而来者,只为得窥芳容。两位师哥年轻时都对曾云情有所钟,众人都以为她更有可能选择师兄张无是,她最后却嫁给了冷灵均。

冷月寻思,外祖父在她这个年纪已经上九天揽月,下五洋捉鳖了。她外祖父费心费力开宗立派扬名立万是为了看他的后代足不出户仪态万方结婚生娃的吗?绝不是!她身上流淌的是英雄的血液,等着,江湖,我来了。

她开始收拾衣物,带钱,功课不能拉下,带了一盒金针和外祖父的解毒圣经,万一杀不了坏人,能救一二个好人也不错,收拾妥当,将缺月剑往桌上一拍,江湖人称冷女侠是也,万事俱备,只等天黑摸出谷去。

眼见天色已晚,冷月在房内闭目养神,养精蓄锐。突然,窗外响起了几声猫叫,在静谧的夜晚显得格外凄厉。冷月摇摇头,打开窗,便看见一个人影往窗台上窜,谁成想没窜上去,砰的一声响,结结实实磕在窗沿上。冷月开了门,哭笑不得:“没这水平就不要学人跳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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