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庄仁叫来宋长明,询问了事情的原委。
“此事不好处理,若是寻常江湖义士倒也就算了,但现在惊动了军中,此事就不可能善了,哪怕这件事是对方咎由自取...”
庄仁略一想,随后道:“让你手下,参与此事的那些巡卫,全都革职处理,就当给他们一个交代了。”
宋长明听此,直接摇头道:“此事是我下的命令,哪有让手下人顶罪的道理,梁召龙他们也不过是在做巡卫的本职工作而已,何错之有。
革我的职位吧。”
“不可,长明,你何必为了这么一件小事自毁前程呢!”庄仁当即劝道。
如今,宋长明是他手中最得力的干将,清退了其他巡卫他都尚且能接受,唯有宋长明,让他舍不得放走。
“若不然,我心难安。”宋长明平静道,话语中没什么迟疑。
做这个决定,对他来说并不艰难,这是他此前就有设想过的情况。
这官做的不痛快了,那便不做。
他也不是非要当官不可。
只要一身实力还在,到哪都能混得开。
见宋长明心意已决,庄仁也只能叹口气,道:“我尽量去争取对你们从宽处理。”
“感谢大人一路提携帮衬。”宋长明对庄仁拱手道。
平心而论,庄仁这个新上司,对他也算是不错了。
把他放在治安总司二把手的位置上,一直重用到现在,从未对他使过绊子。
两人虽然没有建立太深厚的友情,但上下级的关系还是很和谐的。
“你啊,唉......”庄仁不知道说什么好,也只能叹息离去。
当晚,回到家中,宋长明将此事告知二老,也好让他们提前有个心理准备。
要说被革职能有什么遗憾,多半会让家中二老失望了。
尤其是宋父。
当初宋长明当上巡卫长,他可没忘记宋父那激动的神采,为他高兴了许久许久。
果不其然,在得知宋长明很可能要不做官了,二老都是一惊。
不过在宋长明道明原委后,两位老人家都是忿忿不平,并没有意料中的失望情绪。
“长明,你做得对,那畜生做出那种事,就该受到严厉惩罚!”
“若是因此做不了官,那这官当真臭不可闻,不做也罢!”
宋父拍着桌子,骂骂咧咧。
“长明,不做官也好,若是有朝一日这五皇子兵败了,朝廷也清算不到咱们头上来。”宋母换了个角度,拉着宋长明的手说道。
“你娘说的不错,如今这乱世,兵荒马乱,一家人安全才是最重要的。”宋父也跟着道。
宋长明听得愣住,二老得知此事后不仅不失望,反倒是一个劲的宽慰他。
这让他心里最后一点负担也消失了。
“娘,你放心,我一定护好家里。”宋长明笑道。
“我,我也会帮着宋哥护好家里!”一旁的宋平安也信誓旦旦道。
三日后,在军方的施压下,宋长明最终还是被卸去总司巡卫长一职。
在被收去官印,官服,官刀的那一刻,宋长明也是不免一阵感触。
回首过去,他从十七岁时进入巡甲司,从一个小小的提火巡夜人做起,一路至今。
如今他年近二十七岁,将近十年的巡卫生涯,在今日终于是要告一段落了。
十年光阴,弹指一挥间。
如今放下行头,宛若重新启程。
没了厚重的官服和甲胄,宋长明换上了一身干练的墨色衣裤,没有过多的花里胡哨,显得内敛沉稳。
之后,吕刚与梁传山,包括总司周寺新等关系不错的老相识,纷纷找来为他鸣不平。
但他们在这件事上也帮不了宋长明什么。
倒是几日后的陆征风尘仆仆而来,他知道此事时晚了些,说是可以找顾文徽,帮宋长明官复原位。
宋长明却觉得当下无官一身轻的状态也挺好,就没有拜托陆征帮他。
“长明,我知道你的本事,顾兄也时常提及过你,过问你的近况,如今既然你已经没了官身,不如随我去见顾兄吧,他必定会优待于你。”
陆征迟疑了下,还是说道,再次向宋长明发出邀请。
“陆兄的好意心领了,只是当下我只想好好歇息一阵子,在院中练练武就挺好。”宋长明婉拒道。
陆征听此,与以往一样也就不再纠缠。
两人吃完一顿酒后,陆征就又匆匆离去。
送走了陆征,很快梁召龙以及他麾下原先的一干巡卫又找了上来,说是想辞官继续跟着宋长明。
宋长明虽然颇为感动这些人对他的信赖,但他还没有养这么多人的打算,只好将他们一个个全都劝回去。
他很清楚,这些巡卫中,不少都是家中的顶梁柱,有着妻儿老小,巡卫这份差事就算是干的再恶心,为了养家糊口,他们也不能一时冲动就这么放弃了。
本以为此事已了。
结果第二天,梁召龙以及其中的七八个巡卫还是辞了巡卫一职。
“梁召龙,你搞什么?”宋长明看着眼前这些人哭笑不得。
“头,您是知道的,我们跟其他兄弟不同,无牵无挂独自一人,您可不能丢下我们几个啊。”梁召龙说道。
“而且此事毕竟因我们而起,不能让您一人承担!”
“是啊,头。”
“这破差事,我早就受够了。”
“......”
几人一言一语说着,对于主动放弃的巡卫一职,丝毫没有后悔之意。
宋长明见此,也只能接受几人的效忠。
相处多年,再怎么样,他也不可能弃这些昔日的手下不管不顾。
至于给这帮人做何安排,今后再慢慢考虑就是了。
几人毕竟都是总司精英巡卫,一身本事无论放在何处都有用的很。
尤其是梁召龙,成长潜力上佳,如今已是四境武人,一套低阶刀功也快练出头了。
就以现在的表现来看,梁召龙绝对未来可期,是一个极好的帮手。
......
夜色下,郡城外,落龙江边,一彪人马绝尘而至,停靠在四下无人之地。
为首之人正是那将领高酋。
只见他凝视着远处的郡城,双目阴翳,黑夜下好似覆盖着一层血色。
“将军,今晚就行动么!”身后一人道。
“嗯!”高酋声音透着狠厉,“以为轻描淡写的革职就能了事?胆敢把阿虎打成这般模样,今日不带着尔等人头回去,今后都无法向爹娘交代!”
“进城!”
院中,宋长明正与梁召龙商议着今后的规划。
练武要用钱,故而他们几人从治安总司出来后,首先得找条谋生的路数。
“当今天下大乱,数不清的流民,落难之人,他们中有种田的农户,也有原先在城中有一技之长的匠人,医者。
乱世不缺人才,缺的是安定,若是能庇护他们,给医者提供一间医馆,给匠人盖一座匠铺,给农户几亩田地,他们就能带来财富......”
宋长明缓缓说着,拿起杯子,抿了口清酒,度数很低,也就尝个滋味。
他所说的实际上也只是一个大致的想法,并没有具体的实施计划。
梁召龙在一旁听着,若有所思,似有大致的方向。
“或许我可以成立一个江湖帮会,一个派系,试着招募这些流民......”
“光想是没用的,去做吧。”宋长明点头道。
他有碧水蚕这一稳定产业,每月都有钱银进账,倒是可以用来给梁召龙前期注资,给足他试错的机会。
“好!”梁召龙点头。
论执行力,梁召龙还是很强的,或者说,总司巡卫里,执行力就没有差的。
两人正说着,忽而宋长明放下了酒杯,原本相对放松的神色也微微眯起了眼眸。
多年共事的经验,让一旁梁召龙立即会意,抓起佩刀,霍然起身,看向四周院墙。
夜间的寒风吹拂而来,在院中刮起了一个小风旋。
宋长明也拿起了一旁的龙纹刀。
院中树下,大黄大白这个时候也忽而竖起了耳朵,似是听到了什么动静,原本还在打盹趴着的狗头也立即抬了起来。
“替我守好院子。”宋长明对梁召龙道了声,随即身形跃起,脚尖轻踩铁桩,横跨十数米,径直跃过屋檐,翻过院墙,落到了院外的胡同巷子。
他不想在家中爆发争斗,担心届时会将自己的院子和屋子打的一塌糊涂。
故而,他察觉到有人深夜造访,直接选择去外面解决。
待他落到巷中时,就见到一前一后,有二三十人身着夜行衣,靠近了这里。
他们似乎也没想到宋长明会提前到来,细碎的脚步声停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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