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昨夜的阴沉气候到了今早,下起了绵绵细雨。
房间里,宋长明穿着蓑衣,耳边传来父亲熟悉的咳嗽声,柴房里则是母亲煎着药,苦涩的药味弥漫,一如往常。
每逢天气转寒,他那年事已高的老父亲就会小病不断。
“爹,娘,我去了。”
穿戴齐整后,宋长明道了声,随即出门而去。
雨水打在蓑衣上,哗哗作响。
长靴也很快被泥水浸湿一片,对此宋长明并不在意,只是加紧脚步去巡甲司报道,不想错过时辰。
相比于夜晚的寂寥,白天的街上即便下着雨,也有诸多行人,或像宋长明这般穿着厚实蓑衣戴着斗笠,或撑着油纸伞,行色匆忙。
早上多是去忙于生计,单纯出来玩耍的人并不多。
宋长明步频很快,不曾停留片刻,依照最快的路径,到了厚里街的巡甲司处上工。
巡甲司中,白天的带甲巡卫进进出出,数量不少。
宋长明收着目光,微微低首,径直到了偏角落巡夜人的据点签到。
“长明,快些走吧,上头已经交代下来了,去城东拉尸体去。”没过多久,李富安走了进来,见到宋长明当即说道。
“好。”宋长明倒也不意外。
昨夜帮会在街上火拼,必定是死了不少人。
你不可能期待这些帮会的人拼杀完后,又和和气气有条不紊的给你处理好尸体洗好地。
这些善后的工作自然也就落到了他们这些巡夜人头上。
至于为何要等到今早才交代下来,让他们去运尸出城处理,这其中就涉及到了一点不成文的规矩。
那些帮会尸体上通常会遗留一些钱财或是其他相对值钱之物。
这些油水自然是轮不到他们这些巡夜人拾取,若是在夜里通常都会落到那些值班的巡卫身上。
等他们摸完尸,过了一遍手后,才会让他们巡夜人干活。
这些都是心照不宣的事,没什么好说的。
很快,两人就冒雨朝着东面城门口而去,那里有临时放置尸体的地方。
等他们到地方,就见到堆积如小山一般的尸体,宋长明粗略估计,起码有四五十具。
若是他初来乍到,一下见到这么多死人尸,只怕早就心理不适。
但现在,已经融入这个世界,又因为所处的职务使然,面对这些尸体他早已能做到淡定自若,内心平静如水。
此时,已经有一拨巡夜人在那埋头摸尸,动作娴熟。
“他娘的,这帮人动作真快!”李富安见状,忍不住撇嘴道。
虽然尸体已经被巡卫们过了一遍手,落到他们手里已经没什么值钱东西可言。
但有时运气好还是能捡漏,对他们来说,找到一文半钱都是好的。
尤其是这样的雨夜,巡卫冒雨摸尸的耐心不多,他们捡漏的概率更高。
李富安嘴里嘀咕,动作可不慢,很快就加入了摸尸的行动中去。
宋长明也没有特立独行,甚至动作比李富安还快几分。
不过这摸尸纯看运气,且还是二手尸,值钱的东西真不多。
一连翻了几具都一无所获,倒是李富安不着痕迹的摸走了什么,被宋长明无意中瞥见。
大家也都心照不宣,这行当纯看眼力和手快,谁摸到就是谁的。
“嗯?!”
宋长明忽而注意力落到跟前一具尸体的裤腿内侧,他手滑过时感觉到不同寻常的厚度。
没有丝毫犹豫,手上用劲,将那一边的黑裤腿撕开。
就见到裤腿内侧,缝着一块巴掌大的异样布块。
这是隐藏的内袋?
能藏的如此隐秘,定然是出货了!
宋长明当即将贴合的布块扯开,取出里面隐藏之物。
两张折叠的羊皮纸,上面写有密密麻麻的字。
另外还有一枚细巧的黑色圆环,似是戒指。
只是不知道用的什么金属材质打造而成的,看着乌光锃亮,有些不同寻常。
宋长明也没细看,尤其是羊皮纸上还有诸多字迹,防止被雨水打花,赶忙收了起来。
片刻后摸尸结束,宋长明与李富安将一具具尸体搬上一辆木板车。
两人合力拖着出城而去,其他的巡夜人也同样如此。
对于摸尸结果,大家都不曾讨论半分。
东莱郡城数里外,有着一条广阔的大江,名为落龙江。
通常城中搬运的尸体最简单省事的处理方式,就是投入这江中。
至于污染水源的问题,自古以来也都不存在。
江中多凶鱼,这点尸体血肉沉江,不出一日就连渣都剩不下。
“快些吧,最近城外听说匪患严重,多待不得。”抵达江边,李富安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说道。
宋长明也听说过这事,同样不想多待。
两人费力的抓着尸体扔入江中,这些尸体经过雨水的浸泡,要比往时更加沉重。
李富安毕竟年岁大了些,好不容易搬完,也累的直不起腰。
“长,长明,要不还是坐一下吧,让我喘口气。”李富安喘着气道。
“好,李哥你歇着,我在周围看看。”宋长明点头,四处张望。
若是真有匪寇出没,他必然是抓着李富安第一时间往回跑。
然而,宋长明刚走远几步,忽然身形顿住,隐约听到了什么。
“长明,怎么了?”李富安坐在江边一块大石上,注意到不由询问。
“没,可能雨水喝多了,李哥,我去小解一下。”宋长明回头半开玩笑道。
“说的什么话,赶紧去吧。”李富安跟着笑了一声,收回视线。
宋长明随即走得稍远些,确认李富安瞧不见后,神色怪异的在怀中摸了摸,将那枚刚刚摸尸得来的黑戒取出。
“刚刚是你出的声?”
戒指乌亮,似有流光不断在其表面回转,显得神秘乃至诡异。
“桀桀桀,是老夫没错,小子,反应挺快。”戒指再次传来声音,证实了宋长明刚刚确实不是幻听。
“......”宋长明一时间沉默了下来。
“小子,别不说话,今日得见老夫,是你莫大的造化,亦是千载难逢的机缘。”戒指缓缓说着。
“机缘?”
“只要你按照我所说的做,金银财宝,权利地位,神功秘籍,乃至长生不老,老夫我都可以帮你实现!”
戒指的声音听上去,似乎是一名地位崇高的长者,语气带着苍老,威严,让人信服。
而所说的话语又充满了诱惑力,若是寻常人或是心智不坚者听了,还真有可能立即将这戒指当做神物,将里面的老者当做仙人供奉,纳头便拜。
只是宋长明没有这么草率,而是接着问道:“所以,你究竟是什么?是人?还是戒指?”
“小子,老夫的身份若是被你知去,会为你带来十死无生的劫难,你确定要知道?”
“不了,谢谢。”宋长明当即没了兴趣,不管戒指所说是真是假。
戒指轻哼一声,接着说道。
“你所得的那两张羊皮纸,正是老夫先前让人抄录的断魂刀和大力牛魔功,此功虽算不得多玄妙了得,却也适合你这般尚未练武之人。
若非此前那小子走了霉运,还未开练就折了,此等缘分也轮不到你了。”
宋长明了然,看来这个戒指老爷爷,先前是被那帮会的人拾去,如今那人死了,这才落到了他的手中。
“天下没有免费的好事,你又需要我为你做什么?”宋长明回头看了一眼李富安的方向,确认对方没有走来,这才继续询问。
“隐藏我的存在,并为我寻来所需之物,在此之前,我要你滴血在戒指上,今后你我命运一体,我也会助你尽快提升实力,拥有想要的一切!”
或许是意识到眼前这小子没有那么好糊弄,戒指内的声音,语气也变得认真了几分。
“如何?”
宋长明目光盯着戒指,面上并没有浮现意动之色,这让戒指内的那道意识也有些拿捏不定这小子在想什么。
“你若不信,大可先回去练一练那羊皮纸上抄录的武学,我又何须骗你。”
桀桀桀,话说到这个份上,一般人哪还会再拒绝。
毕竟万一是真的,那可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以及那长生不老的究极诱惑!
“长明,该回去了?”远处,李富安的声音这时混着雨声传来。
“来了。”宋长明最后看了一眼手中的戒指,之后就好似随手扔去一颗石子般,将这戒指以及那无边的诱惑,弃入大江之中,转身离去。
长生?
对其他人,或其他世间任何生灵而言,或许都是难以抗拒的诱惑。
但对宋长明而言,这是他已经得到的东西,又何须再垂涎。
至于荣华富贵,神功秘籍什么的,拥有漫长寿命的他,有的是时间徐徐图之,慢慢积累,这一切也总能得到,又何必再借助其他神诡难明的外力帮助,徒增风险。
另外,这戒指老爷爷的笑声也很难听,他不喜欢...
江河中,恰好一条鱼儿游过,见着这发着乌光之物,一口吞入腹中。
尾巴一甩,荡漾出几圈水纹,这份未知但充满诱惑的机缘,就随之消失不见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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