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排好伤员去处后，夏春秋将安华连夜送往乡下。

新生为鬼的安华如同婴儿一样，此刻脆弱无比。

安华问：“我……我还能变成人类吗？”她想到刚刚做的决定——用鬼的力量保护人类，但此时，她仍然是一个会觉得委屈的普通人。

她偷偷擦掉眼角的泪水。

夏春秋连忙安慰道：“别着急，肯定还有希望的。”他的声音像气管漏风了一样。

安华：“如果我没法变回人类，我就得离开人类社会吗？”

“你变成了鬼，但你的心还在人类这方，户先生不就是被你救下来了的嘛。”

安华：……

夏春秋将直升机停到野外，停机坪附近有个废弃研究所。

这座停机坪上除了两架民用直升机外，还骇然停着一辆漆黑的歼击机。

夏春秋这身体素质显然没法当驾驶员，他强忍不适直到停下直升机。一出机舱就跪在地上，又是咳嗽又是喘气，他吃了一粒药后，才恢复了过来。

此时虽然荒凉，但感知能力强化后的安华清晰感觉到庞大的地下机械群在运作的幅度。

安华扶着夏春秋从楼梯下去，夏解开门锁后，推开门——门内又是一副别有洞天的科幻研究所的景象。

把外面装饰成破烂怕不是公安二局的癖好。

一个面生的男子招呼着夏春秋和安华过去。

“这位是崔部长，咳咳。”

安华看过去，是一个穿着行政夹克、年纪三十岁不到的菁英，他没说一句话，却有着领导者的威压。

崔原忌慢条斯理地撇去茶水浮沫：“春秋，你先坐那歇一会。”

一台机器人立刻送来一张椅子。

他看了一下安华：“原来就是你啊。夏春秋和我担保过，让你先来我的研究所住几日。”

“伙食住宿的要求可以和艾拉提，同时你也要积极主动配合我们做检查。”

一个外表如同人类女性的机器人向安华微微鞠躬。

眼前这人说话简单明了，所有条件都用陈述句提出来，丝毫不给商榷的权利。

安华感到无形的压力。

崔原忌目光一冷：“当然你要是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也休怪我们不客气。”

夏春秋擦了擦冷汗，笑着说：“安华是个好孩子，肯定不会伤人的。”

崔原忌一笑：“但愿如此。”

艾拉将安华领到一个房间，墙壁都是由银色颜料涂成，挂着各种精密仪器，只有一张很像手术台的床，简单的桌椅，和一间卫生间。

艾拉拿出一套衣服：“还请换上研究服，我们第一次的检查马上开始。”

各个仪器全部开启，室内的温度上升了不少。

“请服下镇定剂，检查过程会有点辛苦。”

喝了这瓶白色的药液，安华很快就生出困意。

检查报告接连不断地从打印机里出来。

艾拉简单地报告了一下检查情况：“除抽血外，安华都配合我们的检查工作，抽血对她来说似乎是一件糟糕的记忆。”

各项数据显示，目前安华的身体构造和人类无异。

血液检查报告出来后，崔原忌和夏春秋的表情瞬间变得凝重起来——染色体分析出来了两段神秘的密码，电脑上的数字像是死亡的符号。

“第一段是a物质……但这后面的……”崔原忌来回看了几遍，确定自已没看错。

“立刻生成第二段！”

广播中传来机械音：“是。”

几分钟的等待居然如此漫长，夏春秋感觉自已的后背湿透了。

“生成产物为β蛋白。”

崔原忌喝了一口茶压压惊：“虽然早就做好心里准备，但还是吓了一跳，春秋，你可是捡回了一个纯血的贵族。”

不知道多久，安华终于醒了过来。她看向左臂，脱痂的臂弯处又多了一个针口。

艾拉笑着说：“恭喜您醒过来了。这是您的体检报告，请过目。”

“β物质……”她联想到本次任务的鬼出现变异，导致反a物质武器对他们无效。

“您很聪明，这次任务，敌方确实是受到了来自β物质的强化，但是是否与您相关，目前尚未有确切结论。”

安华：“β物质到底是什么？”

“准确来说，是由你体内的特定基因得到的特定蛋白。这种蛋白不仅可以强化您的体能，也可以隐蔽您的气息。”艾拉翻开下一页资料，补充道：“β相关的基因只有小部分鬼有，在您的鬼界，这类人称为上等公民，也就是贵族和王室，在我们这里，则是A与B级的危险目标。”

安华默默地听着，这对她来说，也涉及到了知识盲区。

艾拉又翻开一页，这次，她拿出了笔：“请您告诉我为什么您在抽血时反应会如此剧烈？”

安华回想起那种头疼与恐惧，眼里红光瞬间变得无比强烈。

——警告！对象意识处于极不稳定状态！

安华手腕上的约束带立刻发出警报声。

艾拉按下开关，微电流传递到头皮，在电流麻痹下，安华眼里的红光淡了下去。她一五一十地讲清来龙去脉。

艾拉并没有停下笔：“根据本机分析，我需要知道你进入二局后所有的异常事件，才能构建出事情的全貌。”

安华简略地回答：“头痛，在做任务时被迫离队，同时脑中出现英雄、魔鬼、绞刑架、天平这些因素，我做了一个选择，就成了现在这样。”

艾拉微微笑着：“很省略的回答，但是极其有用的情报。”

“为什么？”

艾拉：“因为你梦到了20年前反鬼作战胜利的那一刻，英雄高举着旗帜，而鬼王则接受绞刑。或许你的问题可以解开20年前的诸多谜团。至于黑白天平，抱歉本机数据库内并无这个映像。”

安华翻看这体检报告，发现自已的身体构造还是人类，有着五脏六腑、各个系统，顿时欣喜起来：“我还能变回人类的是吗！”

艾拉摇摇头：“很抱歉，你变成鬼并非是一种疾病，而是你与人类，有着基因的鸿沟。”

这无疑是一盆从头淋到脚的冷水。

“安同学，艾拉可以再问您一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

“您的父母现在在哪？”

“我的父母是人类，他们还在上京市。”

艾拉连忙将它记上：“感谢您的配合！”说完，她就走出了房间。

安华疲惫不堪地闭上眼。

原来是基因的鸿沟吗……

艾拉走出门外，朝崔原忌毕恭毕敬地鞠躬着：“崔部长，您怎么看？”

崔原忌问道：“医学部那边监视情况怎么样？”

“崔原美最近看上去格外兴奋，而且他还受伤了。”

夏春秋顾不得先后顺序，插嘴问：“有我哥哥的情报吗？”

艾拉向夏春秋说：“检测到生命活动气息，确实存活。”

夏春秋提着的心放了下来，又出了一身的虚汗。

崔原忌：“你说，安华被崔原美带走采集样本的可能性有多大？”

艾拉：“部长，目前我们知晓的贵族只有安华一个，本机分析后认为可能性极强。”

“那把样品编译出β蛋白，投放到鬼的身上呢？”

“在逻辑分析上，完全合理，那么安华所说的【实验品】，也大概率可以认定成强化后的鬼。”

崔原忌皱眉：“你是不是漏了一条关键信息，那个婚纱女鬼反复强调自已不是鬼。”

艾拉表情僵住了：“逻辑发生冲突，本机无法分析……”

“他怎么知道安华是贵族，又在进行着什么实验，婚纱女鬼究竟是怎么回事……”崔原忌在纸上写下这三个问句，拿给艾拉，“送去模拟事件分析。”

崔原忌看向在旁边听了很久的夏春秋：“事情的严重你也大概知道了，安华背后谜团重重，以后还请你格外小心。”

“是，我明白。”

“现在已经很晚了，只能委屈你在这里住一下了。”崔原忌略感到抱歉，吩咐艾拉打扫出一个房间。

接下来几天

“我们会模拟各种严酷环境，如果您感到不适，请立刻按下停止按钮。”

“你们为什么要测试我各方面的性能？”

艾拉：“这有利于掌握AB级敌人各方面的数据，方便我们研究出对敌的武器。”

“这对我恢复人身有什么帮助吗？”

艾拉笑了一声：“很早之前就对您解释了，您与人类的区别是基因的问题，就像人无法变成猫狗一样，您也成不了人。”

安华略有不甘地抓住艾拉的袖子：“报告，我要再看一遍。”

艾拉摇摇头：“本机根据计算得出，这毫无用处，您获取到的数据并不值得你花费这么多时间。”

“你们可以掌控我，但是也要听听我的意见！”安华不满得喊着。

艾拉笑着说：“您认为，崔部长做的都是在操控您？在上京市，只有崔部长愿意顶着风险保护你，您必须要认识到这一点。”

好一句PUA，安华没有着她的道，坚持说：“给我报告。”

艾拉点点头，这才把报告让安华过目。

数天后

艾拉打开了房门，她将一张纸交给了安华。

纸上写满了她的各项参数。

安华在这几天里留下痛苦的回忆，各种极限测试，哪怕是模拟环境、医务人员就等在外面候命，安华依旧身心俱疲。

她有气无力地翻看着结论——耐受温度-50c至60摄氏度，最高移动速度1440km一小时、跳跃距离500米，上肢肌肉力量最高3吨……

这些写出来看上去天马行空的数字，就是经过多项极限测试后得出的准确结果，同时也说明她的危险性有多大。

安华暗暗发誓，绝对不能把这些力量用在人类身上。

崔原忌走进一个实验室，里面有数台机器人正在工作，他询问着为首的研究员：“那三件事的分析出来了没有？”

研究员脸上的电子屏幕出现一个不开心的颜文字符号：“结果并不是那么理想。”

崔原忌找了张椅子坐下：“你说说看。”

“大概是让学生全员阵亡，他们再播撒二局不重视学生性命的负面新闻，让百姓对二局产生偏见，警校生源就会断掉，我们二局后继无人，就会处于灭绝状态。”

崔原忌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好一个恶毒的计谋，崔原美，我一定要找出铁证揭穿你的阴谋。”

研究员沉默了许久后，脸上的电子屏幕上出现了一个省略号：“部长，您的茶泼了。”

两周后，安华坐在前往二局的私家车里。

现在是凌晨3点，气温虽然低，但是已经褪去了寒冬的刺骨感。

“不对我进行拘束吗？”

“无心者不用留，用心者也关不了。”

很幸运，安华碰到一个开明的部长。

崔原忌：“你似乎是接受了自已鬼的身份。”

“心里很难接受，但是潜意识告诉我要活下去。”

崔原忌嘴角抬起了一个弧度：“呵，艾拉这几天对你的用词不敬，你就让让她，毕竟是一台上了年龄的机器了。”

安华没有说话，她想起自已可能被人控制就十分难受。

车一拐，就来到了烈士陵园。

安华下了车，只见漫山遍野都是墓碑。山头上埋着的是20年前破鬼行动的烈士，从山头依次往下，最新的墓碑便是在这次行动中牺牲的猎警。

碑前放着花，看上去刚放没多久，花瓣还是新鲜的。

崔原忌说：“这是任务，伤亡确实很重，但如果没有他们，或许我们现在都还不知道β蛋白是怎么回事。”

他面色深沉，朝他们敬礼。

安华看着黑白照片里稚气的脸庞，不禁泪眼婆娑。第一次见面还是在会议室，她和他们只隔了一张椅子，现在见面却是天人永隔。

“β蛋白是不是因为我才出现的，如果没有我，敌人就不会突然强化，他们也不会死了。”

崔原忌看着安华坚毅挺拔的背影，沉默良久后才说话：“不是你的错，安华。”

“现在实习班被分成了四队，如果你不忍心让他们接二连三地离开，就用你的力量去保护他们。”

安华转头看向崔原忌，眼神里充满了不可置信：“你真的相信我？”

崔原忌尽量用温和的语气，去鼓励她：“作为你们的长辈，我相信你们，你也别着急，你的事我会想办法解决，给你一个答案。”

他掏出一块手帕：“擦擦眼泪，今天是你和队友的重逢，状态好一点，别让他们担心。”

安华接过手帕，攥在手心里，面向崔原忌，站直立定、敬礼以表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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