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毫无征兆地下起来暴雨，而实习生们还在做日常的拉练——又是钻钢丝网，又是淌水，又是爬山……

恶劣天气下的训练让人叫苦不迭，但它是一次难得的磨炼机会，实战战场不可能都是风和日丽的好天气。

每个人都铆足了劲要完成教官给的指标，争当在风雨中无畏拼搏的年轻战士。

但是教官似乎对他们十分不满意。

“吃什么饭的，一群废物是不是，搁着老头散步呢？”教官大声呵斥着，“再快点！再快点！”

“走快点啊！”他一脚踹上落在后面的队友，那个竹竿一样的队友摇晃了一下就摔进全是树枝的沼泽里。

安华感觉自已腰都要断了，仿佛变成了古代的囚犯，带着70斤的枷走在流放的路上。

小花玲似乎很轻松，呼吸匀速，吹着口哨，两束金发随着步伐跳动着。

“哟，美女你好啊。”

安华的脸又红又白，她哼哧哼哧喘着粗气，完全听不见她的话——“你好……”。

“就说过那个教官尖酸刻薄吧！”

安华看了一眼教官，目光凶恶，身材精瘦，像是道上的人。若不是胸前“狂鹰小队”的徽章，压根看不出来这是个猎警。

前面的道路被暴雨打得泥泞不堪，甚至还有粗壮的树干倒在路上。

“限你们十分钟跑到山顶！”

身后顿时怨声载道：“啊？十分钟？得出人命了！”

“啊什么啊？没在规定时间里跑到山顶就别吃饭了，在食堂门口扎马步去！”

叽里咕噜的埋怨声不绝于耳。

安华循着声音回头，才发现她跑到了队伍最前面，跟小花玲并排跑一块。

小花玲一把揽过安华的头，两颗脑袋撞在一起：“我们安同学简直是超人呐，这么瘦小的身板体能却这么强，你一定是超人吧！”

“只是颇有天赋啦……诶诶快放开我！”安华红着脸，一缩脖子从小花玲的臂弯里挣脱。

“不许交头接耳！”教官瞪着小花玲严厉呵斥着，“从现在开始，匍匐前进！”

小花玲背过脸做了一个大大的鬼脸。

众人：“啊？”原来不是深一脚浅一脚地趟过去，而是学蚯蚓一样扭过去。

在泥地上扭来扭去，这姿势不仅非常不雅观，而且十分耗费体力。大家只是口头埋怨着，手上动作却不马虎，一个接一个趴下去。

小花玲这体能绝不是盖的，才不见一会功夫，她就跑到了队伍最前头。

安华也俯下身，依葫芦画瓢摸着泥浆前进。

飞溅的泥点子糊在了安华眼睛上，她半眯着眼睛，只听得周边人粗重的喘息声。

突然，在相当有节奏的哼哧声中，一个尖细的男声一下子引起了安华的注意。她艰难地转过头，只见一个男生似乎被树枝缠住了，他用力挥着手求救，但周围人在这种极端恶劣极端疲惫的情况下，根本无人在意他。

这不是被教官踢了一脚的男生吗？

“救命啊——”

“救命！”

身后的呼救越来越远。

安华也不知不觉跑到跟小花玲齐平的位置：“小花玲你有没有听见有谁在求救？”

“哇，你真是超人啊，看上去瘦瘦弱弱的，速度可真快！”她凑过来偷偷地问，“平时怎么练的，给我推荐推荐。”

告诉小花玲自已的体力，一生下来就是别人的好几倍，有点不合适，那就索性当没听见。

“……后面有人落伍了。”

小花玲一回头，后面乌漆嘛黑得什么都没看见：“没人啊……这山上死过人，你可能听见阿飘的声音了。”

安华：“？”

到了山头，教官把大家集合起来后看了一眼大概人数就散了。

安华惦念着那个求救声，又原路折了回去。

追寻着声音，安华很快看见一个人半截身体埋在淤泥中。

安华脱掉身上的装备，大跨步地走向被困的求救者。

“抓住我的手！”

一条秸秆似的细胳膊伸了出来，袖口上调节宽松的魔术贴居然绕了两圈才扣上。

这个男生早成了泥塑，只有脸颊上两行清汪汪的眼泪，说明他是人不是雕

塑。

安华蹲下身，一胳膊揽住男生的肩膀，双腿马步一扎，力气一沉，听见泥浆下面传来树枝断裂的声音。用力一喝，才把人完完整整地拔了出来。

“呜呜……谢谢你……”

倾盆大雨似乎没有停歇的意思，天幕越来越黑，被暴雨浇成泥沼的山路越来越危险。

安华将背心和外套铺在地上，扶着他如履薄冰般地蹚了过去。

“同学……这……样真的没事吗？会……感冒的……”

这位男生说话不仅细声细气又吞吞吐吐，安华已经想象出一场校霸欺凌豆芽菜的经典剧目了，但在警局里这种事不可能发生。

“没事，回去用热水洗个澡就不会感冒的。”

“我……我叫洛，是……是甲队的……成员。”

安华耐着性子听完他不似正常人的说话方式。

甲队？这不是小花玲和夏春秋口中的精英小队吗？怎么会有这种豆芽菜角色？

“……同学一定……好奇我为什么是……甲队的吧……”

男生弱弱地说。

“我进甲队……是叫他们保护我……这是院长的安排……没有他们……罩着我……我大概……会被欺负……”

安华张口欲言，心里斗争了几回合才问：“你一定过得很辛苦吧？”

洛不好意思地笑了：“他们……都是好人，对我挺照顾的……”

“先别讲话了，留着力气下山吧！”终于拔出泥泞的地方，安华的步子不由得变快了起来。远远地看见前面有三道手电筒的光，三个不同的声音响了起来：“洛！你在哪！”

外面狂风大作，屋里洋溢着咖啡的香味，像童话森林中藏着精灵的木屋，有一种与世隔绝的慵懒感。

小花玲泡完澡，冒着热气裹进毛茸茸的大衣里。她拿着一本小说书，边看边笑：“好甜啊，按头小分队快上啊！”

对面的男生还在忙着打电话。

“这个家伙怎么一个电话也不接？”

“喂，泉，你有没有感觉像是少了一个人？”小花玲抬眼看向泉，又突然想到安华跟她说的那句话，又忍不住笑了出来。

泉冲她翻了一个白眼，懒得跟她计较。

“是啊，洛不见了，我到处找他呢！”泉怒气冲冲地又拨打了他同伴的电话。

“你的电话暂时无人接通，请……”

泉深呼吸攥拳、忍住暴脾气：“该死，荆影是一头栽进粪坑里面了吗？”

“洛去哪里了跟荆影有关系吗？”

“跟洛关系最亲近的就是他，洛在哪当然得问他！这下两个人都失踪了，小逼崽子一天天就不让我省心！”

泉的手机屏幕亮了，对面传来不耐烦的声音：“喂，你有毛病给我打几串电话？”

旁边似乎还有人给荆影劝酒：“侠者博弈，且凭这杯酒来——”。

泉感觉他的理智之弦快断了：“洛不见了，大侠～你知道他在哪吗～”

小花玲见队长脸憋得成酱色，连忙给他递了一杯咖啡：“说不定洛安好无事呢？”

电话那头的声音也急切了起来：“洛不见了？”

“AUV荆老爷还在乐呵着呢就想起自家兄弟了，可真了不起……”泉阴阳怪气地嘲讽着。

“别说有的没的了，先去训练场看看，要是还在山上那就糟了！你给我两分钟，我马上就赶回来。”

泉看了看恶劣的天色，从伞架上拿了三把伞说：“不管那么多了，先去山上看看，别死在山里头就行。”

待三个队友找到洛时，安华早就找了一条小路下山去了。

比起在暴风雨中泡吧，她可能更喜欢窝在电脑前面。

《汪洋蛇影》的模拟逃生中又加了“背叛模式”和“一刀一命”的规则。

“各位玩家，接下来你将与其他四位玩家一起扮演被困在海底蛇窟中的受难者，请合理操控您手中的角色，在五分钟内选择团体合作，还是背叛模式——占有队友的资源自已一人逃出生天。”

游戏难度上升了一个阶梯，玩家的积极性更高了起来。本来是一场毫无交流的对局，一个用了变声器的怪声出现：“喔喔喔豁豁豁豁豁豁——”

在逃避涡流时，三点钟方向的一只鲨鱼一口咬在“来电虾饺”的身上。

有人噗嗤笑了出来：“是不是很像那个什么猫的惨叫。”

“来电虾饺”来了活，清了清嗓子，说：“那再来一遍，咳咳嗯，听好了——”

熟悉的动画场景从脑海里浮现，一只卡通形象的蓝白猫，捂住屁股像火箭一样飞冲上天：“药！——”

大家不约而同地笑着。

安华也玩了一下网络上时新的梗，引得这位“来电虾饺”笑岔了气。

几个玩家互相艾特：“兄弟扩个列，打了这么久游戏第一次笑喷。”

这种很有意思的人，一下子就吸引到了安华，安华毫不犹豫地发送好友请求。

“来电虾饺”问：“刃哥还要再来一把吗？”

此时敲门声响起：“安同学现在有时间吗？”

安华不得不回绝了汤姆猫网友的邀请，关了电脑前去开门。

一个非常瘦但长相雌雄莫辨的男生站在面前，眉心有一个非常明显的红痣，脖子上戴着画着宗教图案的项链。他手里捧着一个礼物盒。

“谢谢……安同学救我……”

安华惊讶地打量着洛，从她进二局以来，看见的人怎么全是帅哥美女。帅哥是见惯了，美男是倒还是第一次见。

每天一睁眼就是帅哥美女，这日子也是越过越有盼头啊。

安华正偷乐着，洛悄悄地问：“安……同学……是不舒服吗？”

“没有不舒服。”

“那……估计是我的外表……”

“你的外表？我觉得很没问题。”

“如……果安同学真……这么想……真太好了。”洛有些不好意思的说，“不少人……会说我是……娘炮……”

在这种环境中，“阴柔”确实是一种负面形象。

“听我母亲说……我是神灵座下的神子，所以男生女相……”

他遥想当年的情景，只可惜他出生没多久就爆发了战争，现在人亡村毁，但每年春天依旧会有漫山遍野的蝴蝶，在尸骸之间、在残桓之间飞舞。

洛的神情瞬间低落了下来。

“安同学，这是……我送你的……礼物，谢谢……你救了我……”

他打开礼物盒，一个蝴蝶标本静静躺在盒子中。蝴蝶通体黑红，像是从铁水中捞出来慢慢冷却时的铁蝴蝶，给人一种很不祥的感觉。

“这是火灵蝶，是我家乡的至圣之物……”

安华接过标本盒子，或许是她并不懂洛家乡的信仰，这只蝴蝶在她看来像洛一样，有些阴郁。

洛犹豫了一会，随后礼貌地道别，撑伞钻入茫茫大雨中。

迷迷糊糊中，这只蝴蝶化作黑暗中一道游曳的光。

它的形状像一块飞扬的旗子。

四周传来细碎的人声。

光线渐亮，安华才看清这是一群人拥簇一个举着旗子的英雄。

旁边还有一个绞刑架，粗麻绳正在慢慢绞死一个魔鬼。

所有仪器都显示她已经在沉睡状态。

“催眠成功。”

针头刺进桡动脉，暗红色的血源源不断地涌进罐子里。

3.5L、4L、4.5L……

血液大量流失，安华的身体表面逐渐凹陷，衣服像漏气的气球，一点点垂下来。只有全身大大小小的血管在疯狂膨胀，汩汩地向外输血。

感受到机体濒死，安华痛苦地睁开眼睛、眼里一片红光，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声音，整个身体都颤动起来。

束缚着的铁链却在一点点收紧，完全禁锢她的动作。

“到这个程度居然还没死，这女的果然不是人类。”研究员冷笑一声，“把这罐血，送到养殖场去。”

研究员手指轻轻一抬，采血针便弹出皮肤。

安华挣扎着的手也无力地垂下来，

如奇迹一般，她开始充盈，再生的血液迅速充满全身。

脸上气色如生，她陷入深眠，仿佛刚才的榨血只是一个幻觉。

“崔原美主任，一切准备就绪。”

坐在休息间的长发男子放下手里的咖啡，站起身来，拿起工作服，大跨步走向控制室。

一股香水味随着衣摆抖动弥散开来，充斥着阴暗冰冷的走廊。

监控画面上，地下养殖场灯火明亮如昼，天花板上密密麻麻挂着猫狗一般大小的异兽。它们伤痕累累，尚且残存一口气。

底下是一片游泳池大小的水池，里面蓄满了绿色的化学溶液。

崔原美轻佻地抬起一根手指，虚空按下：“放。”

新鲜采集的血液倒入池内，与溶液混合，迅速沸腾起来，逐渐变成一池粘稠又尖锐的黑水。

天花板上铁索慢慢放下，吊着的野兽躁动不安起来，“吱吱呀呀”的叫声最终变成溺水的声音。

在浸泡五分钟后，吊轮转动，野兽水淋淋地被吊出水面。

它们痛苦地挣扎着，掺着血的黑色液体，像是黑色的虫子，一缕缕地爬进它们的伤口里。

干瘪的身体吸满水后，体型扩大了两三倍，野兽挣扎越发剧烈，惨叫声此起彼伏。

一些年纪尚轻的研究员不忍去看，纷纷捂住耳朵，闭上眼睛。

“车辆准备完毕，时刻都可以把它们运输到海上，给上京市送上一份大礼。”副手狰狞地笑着。

血池的反光映在崔原美深邃邪魅的脸上，他的眼睛藏在阴影里，琢磨不透。

一声令下，野兽们再次浸入黑水里，不断反复，直至体型膨胀到两米多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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