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胜安又在纠结。
相比于刚才。
这次的纠结时间非常短。
当看到只穿一片肚兜的柳妍攻向地底的血冰箭,他掐诀疾喝一声。
“爆!”
轰!
砂石轰然爆开。
气浪挟着碎石扩散。
柳妍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插进地下的双手当即爆出一团血雾。
噗!
一支冰箭也刺中她的软肋。
在两重打击下,柳妍尖声惨叫,躯体软软飞了出去。
朱胜安松了一口气。
在连番强攻下,对手总算解决掉,也不枉费他的牺牲。
刚刚的偷袭疾快有效,看似朱胜安技高一筹,其实他使出了多年琢磨的法术秘技,而且解开了一部分修为禁锢。
只不过。
以后这修为……恐怕瞒不住那位了。
正当他心情放松时。
异变突生。
在柳妍落地的刹那,她的右掌猝然握紧,食指和中指的尖锐指甲在掌心一划,凭借甩动的力道,一串血珠连同拳套脱离了身体,幻化作一只断掌,朝朱胜安急袭过来。
血珠仿佛是活的。
它在半空一缩一涨,疾快分散成细小的血沫儿,如同一只只血色飞虫,将那只幻化断掌覆盖起来。
下一瞬间。
断掌变得凝实。
目睹此景,朱胜安大惊。
“不好!”
“人祖血!”
朱胜安只来得及抬臂格挡,断掌实影就重重击在了他的胸口。
掌影随后崩散。
只余拳套!
那重新散开的一蓬血沫儿,飞快渗透,在灰袍表面留下了一片浅印。
在拳套巨力的轰击下,朱胜安隐隐听到了胸骨断折的脆响,也闻到了一股烧灼皮肉的糊臭,而且自己的意识更出现了涣散,仿佛要被那普通拳套击昏过去。
“不能昏倒!”
朱胜安急咬舌尖。
痛楚,使他瞬间清醒。
然而,这并不能阻挡他撞上岩壁,一时间竟动弹不得。
另一边。
柳妍捂着腰站起,怒目望向朱胜安。
“姓朱的,你疯啦!为这小子暴露修为,就不怕莫国师察觉,提早收了你……咳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血大口喷出。
原本柳妍还想宣泄愤怒,也问问对方这般做到底为了什么,可在吐出乌血后,她俏脸剧变,想也不想,提气掠向马车旁,单臂抄起王浩的腰,踉踉跄跄往远处逃窜。
朱胜安想追,却无能为力。
只能眼睁睁望着柳妍逃远,很快就转过了一道小山梁,再看不见踪影。
“老十,我可尽力了……”
朱胜安低声叹息。
接着,他盘起双膝,运转《五行诀》,修复摧心掌造成的伤势。没有疗伤灵丹,没有灵石在身,也唯有运功疗伤一途。
山梁的另一边。
柳妍东拐西转,跑出近一刻钟,见身后并无追兵,才仓皇停下。
逃,是没办法。
因为她察觉中了毒。
如果强撑待下去,很可能被缓过来的朱胜安反杀。她从未想过,一直稳如老狗的对方,能不惜暴露自己跟她拼生打死,还用上了积攒许久、本该用来对付那人的血毒箭。
“这姓朱的,真不怕莫国师杀他?”
柳妍满腹疑惑。
也许……
也许能从他这里找到原因。
柳妍低头瞅向昏迷的王浩,也是莫国师要栽培的第十个灵根少年。
“他在打听灵力驱动的物品,难道是想替莫国师收集宝物?多半是了,一个毛头小子乳臭未干,还没正式修炼,哪懂得‘灵力驱动’物品的隐秘。”
“哼,本姑奶奶倒要审一审。”
柳妍轻哼一声,摘下左手戴着的拳套,再扶着一块山岩,打算先放下王浩,取出一粒祛毒丹压制血毒。
然后,严刑逼问。
她相信,以自己的手段,对付一个涉世未深的毛头少年,必然易如反掌。
柳妍刚弯下腰。
就在她的胳膊松开时。
昏迷的王浩突然睁开眼睛,一直耷拉着的双臂箍住了柳妍的细腰,双手却插进了软肋处的伤口,疯狂撕扯。
柳妍吃痛大叫。
但她的叫声很快止住。
在柳妍难以置信的目光中,王浩如同一只饥肠辘辘的野兽,龇着森寒的满口牙齿,扑将上来,咬向她的雪白脖颈。
随后,是惨烈的剧痛。
痛彻心扉!
一下。
两下,三下……
喉管,生生扯断。
热血,肆意喷溅。
好像还有……
骨头嚼碎的嚓嚓声。
“这小子属狗的吧?”
惊骇之下,柳妍想催动摧心掌,毙掉这个可恶的、一直装死的小贼,可对方好似早知道她要挣扎,双肩死死抵住了她的腋窝,双手也更加剧烈地撕扯她的伤口,那勉强提起来的几分力道很快涣散。
涣散的,不只是力道。
也包括意识。
一开始,柳妍尚能感受到接连的剧痛;等被撕咬七八下后,她完全没了知觉,仅能看到一颗脑袋在胸前蠕动着,一如这些年死在她身上的七个小伙计。
那时,她是快乐的。
可现在……
报应!
或许这是报应!
柳妍死了!
死的非常憋屈!
等到咬断柳妍的颈椎骨,也感受不到所抱着的人有任何抽搐,王浩才抬起脑袋,吐出了嘴里的烂肉碎骨。
热血,糊了满脸。
糊了满头。
此时的王浩,除了凶戾的一双眼睛,除了小褂的后背有少许深褐,上半身再看不到半点儿杂色,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血人。
人浴血!
血沐人!
王浩慢慢跪起。
盯着柳妍死前恐惧的俏脸,以及狼藉几乎断开的脖颈,他缓了片刻,才咧了咧嘴,说出低沉沙哑的话。
“我曾是一只狼!”
“狼行千里,终究是要吃肉!”
没错,是吃肉。
刚刚的疯狂撕咬,免不了吞下一些血肉,然而王浩没有任何排斥,甚至有淡淡的亢奋,仿佛骨子里的记忆允许他这般做,也仿佛回到了群狼狩猎的山林。
“狼最记仇。”
“我不管你从哪里来,背后的势力是谁,这仇这怨我肯定不会忘。”
王浩自言自语。
由始至终,他没得罪任何人,只是单纯打听修仙者能用的物品或宝物,这个臭娘们就跟闻到鲜屎味的狗,一直对他穷追不舍,从昨晚到现在,一刻没有消停。
他毫不怀疑。
如果真让她得逞了,自己肯定会没命,刚才柳妍瞅过来的目光,就蕴藏着凛冽的杀意。自己的直觉不会错,在山林摸爬滚打,有些东西会刻进骨子里。
选择还命,是他心甘情愿。
被逼丢命,那就是——
死仇!
王浩决定先离开。
在走之前,自然要搜刮一番。
一间杂货店的老板娘,又有隐藏的身份,不可能没一点私货。
王浩搜了尸身的裙裤和内衬的绸缎亵裤,在脚踝解下一条细金链,又从绣鞋扣下两颗珍珠。
除此,再无他物。
这点收获,显然不能跟身份匹配。
视线随之上移。
王浩看向尸身的粉红肚兜,也是她唯一可能藏东西的地方。
想到柳妍跟九哥的打斗,最后能以亵衣化作拳套,或许这件肚兜有类似的机关。况且,这娘们不可能没有随身物品,她一定把它们藏在某个地方。
想了想。
王浩让开一些,将尸身翻转过来,解开了肚兜的细绳,把它抽离出来。
这样做,能照顾一下尸体的颜面。
拳套也被他捡起来,只大致看了看,就放到一旁。以王浩目前的见识,根本分辨不出拳套厉害在哪儿。
肚兜,很轻薄。
摸起来尚有残留的体温。
抖动两下,也没发现有夹层和暗兜。
王浩揉搓两下,索性将它覆在脸上,擦掉那黏糊糊的鲜血。
搜刮完物品,王浩扶着岩石站起来,就要转身离开之际,冷不防地,他的目光与不远处正靠近的朱胜安对上。
“啊?九哥!”
王浩惊喜呼唤。
朱九哥带伤追上来,肯定是来搭救他,这份情意足以令他激动。
朱胜安非常尴尬。
因为他刚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看到某人拿走肚兜的精彩场面。
“呃,老十,好、好巧!”
朱胜安挠了挠头。
如果早知道王浩能搞定臭娘们,如果不是想着替老十收尸,他也不会稍能动弹些,就着急忙慌追过来。
人祖血对修士的压制很重,它又来自锻骨五重的武道高手,可没那么容易祛除。
王浩反倒坦然。
“九哥,尸体扔这儿没问题吧?”
“没、没问题。”
朱胜安道。
“那走吧,刚好我有点事跟九哥说。”
王浩随手用染血的粉肚兜包住拳套、细金链和两颗珍珠,一齐塞进了怀中。沾满鲜血的小褂黏糊糊的,紧紧贴着身体,十分不舒服,只能先将就一阵。
尸体,不是不处理。
而是头顶盘旋的秃鹫和乌鸦,会在两人走后落下来,帮他毁尸灭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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