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雨薇把货和简单的生活用品搬出店铺，她又回去找农民房，600已经不够了，普通单间涨价到1000。周围遍布工地，也许很快这间房也租不到了。

马丽丽来看她，听她说白天在路边摆摊卖衣服，晚上就转去夜市继续卖。马丽丽坐在小马扎上看杜雨薇出摊，摆弄着积压的衣服还哼着歌实在想不通。

“雨薇，你怎么又摆地摊了？这些货没多少钱吧？”

“没多少钱也是钱呐，现在赚到的都是我的，我为什么不赚？”杜雨薇硬着头皮说。

马丽丽不免叹气，“摆地摊风吹日晒的辛苦呗。像我现在坐进办公室外面天晴下雨都不知道，每天对着电脑就是干活。累是累，但工资也比以前高。你还是去找个工作吧。”

杜雨薇自顾自地还在理货。

马丽丽环顾四周，她已经不太习惯在大马路边坐着，尴尬地说：“这环境也太暴露了，你以前好歹是个小老板，不太体面啊。”

“体面是什么呢？能吃吗？”杜雨薇终于笑开了，“我就是我，是杜雨薇。从农村来，没学历但会摆地摊的杜雨薇。”

“你不要这样说，”马丽丽好像被“刺”了一下，“你是遇到了很多倒霉事，不要自暴自弃嘛。”

“我没有自暴自弃，我是实话实说。”杜雨薇越发坦然，“有的人生来就能活得体面。像景诚的表妹，说起来她还是我和景诚的大媒人呢。她从小富养。我们同岁，同一年高考，她和我一样也没考好。我没有学上了只能进城打工。她呢，进了一个普通的大学，和宿舍的同学拌了两句嘴不高兴了家里就安排她出国留学。我能和她一样生活吗？我只能有自己的活法。”

“别说了，别说了。”马丽丽烦躁地打断。她最听不得这种不公平，真是娘胎里带来的无力反驳。

杜雨薇还是笑，玫瑰有玫瑰的开法，野花有野花的活法。

……

体面不体面这种心理关对杜雨薇来说几乎不存在，但现实里有切切实实的难关，她身形瘦削，没有了展示的优势，有些时候还会被随便看看的路人嘲讽瘦子卖大码，是不是要气死胖子。这批货清得很艰难。也怪当时情况好“飘”了，压了这么多货想大赚一笔。

没有一口气吃成一个殷实的胖子，但是像一个飘忽的气球被扎破漏完了气。早也卖，晚也卖，她还想到放到网上卖。托马丽丽找了个二手电脑摸索注册网店，但光是拍照来来回回搞不定。大了小了，不清晰了，还是去电脑城花了钱找人搞定。

网店是有了，但依旧没有生意。她想学，但是不知道去哪儿学，还是得找学习经验的马丽丽，问她该买什么书。马丽丽直接笑她，现在不用看书，去网上搜索教程吧。一搜又发现了一个新世界，她一个接着一个论坛地看，可以整夜不睡觉，就看别人分享的经验。设置关键词、买广告吸引浏览，去和快递公司谈运费，她照着这些步骤一步一步来，不过有卡在资金上，在网上做生意也得交费用啊。

碍于这个现状她还是先在街上摆地摊，这里的费用就是自己的两条腿——跑。

……

“赶紧走，赶紧走。”平时随便喊两句的管理员直接上手赶人了，“今天城管来了。”

管理员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城管来了那就是没收、罚款，动真格了。杜雨薇打包衣服往电动车上堆，但城管的车已经到了街口，大喇叭按起来了。她手忙脚乱地发动车子，带着大包小包往另一个方向开去，拐进一个小巷子里躲起来。

等了很久城管都没有离开，看样子是要检查上一天了。他们也有任务，有时候来转一圈，有时候就是驻扎。

杜雨薇要转移阵地，她在小巷子里转来转去，周围都有人检查，不知道有什么大人物、大活动。她转出一个小巷子刚好被一辆车城管的车堵住。一看她电动车上的装备城管就知道是摆地摊的，马上过来盘问她。

“这条街上不能摆地摊的，是违规的。你们这么乱摆，那旁边店铺的商家多吃亏，又花钱买店铺又叫管理费。不可以这样的。”

谁不想在店铺安安稳稳做生意，但摆地摊的也有摆地摊的原因和难处嘛。怕被罚款，杜雨薇只能点头听着，一句话不敢多说。路过的行人打量的目光都落在她的身上。

还好只是被教育了一下。今天摊是摆不了了，杜雨薇开着小电动往原来的店铺走，她想起了隔壁服装店的那个打工店员，隔壁老板说她在网上卖货很厉害，杜雨薇想着去取取经。

一个月没回来，商业街变了样。首先她最熟悉的地方两家服装店变成了卖电子产品，想起了听钱家良说过要卖更赚钱的货。慢慢地在沿街转悠，没有找到熟悉的服装店老板，想看看那个厉害的店员还在不在这条街上打工。

转了一圈没找到，她停在一个小吃店前面。她下车买了这家的葱包烩又买了一瓶水。这个店铺很小，只有一个角。主人阿婆方方正正的一块租给别人开店，歪着这一只角支一个炉子，放一个冰柜开小吃店。周围开店的会过来买早点，忙过早上的一阵，其他时间这里就是闲聊的地方。

知道阿婆对这条街上的信息了如指掌，杜雨薇向她打听服装店的店员，还在不在这条街上。

阿婆摇头，说没见到。她又打量杜雨薇，“你原来在这里卖衣服挺好的，怎么不做了，是不是太累了？”

杜雨薇应付地笑了笑，不想多说这个。

“哎，做生意是累，不过我们马上就熬出头了，等拆迁办一来……”

“什么拆迁办？”杜雨薇第一时间打断了阿婆的话。

“唉，你还不知道？”阿婆诧异地看着你杜雨薇，“你，我记得你的店铺是你自己买的。”

“是啊，是我自己买的。”杜雨薇也不说自己卖了。

“那你赶紧去看看通知，这里要拆迁了。”

阿婆很激动，但杜雨薇没动。她握着手里的水瓶，好像握住一把冰刃，直接地刺痛着她。

垮着脸从小超市里出来，她不知道钱家良就要她的店铺是不是提前知道了要拆迁的信息。做生意就是靠消息，所有才有那么多应酬，这她以前听景诚说过。等拆迁可以卖一段时间的货，拆迁了可以拿一大笔赔偿金，肯定远远超过五十万，钱家良又赚翻了。

抬头看到了已经大变样的店铺，再低头看到自己的堆得满满当当的旧电动车，杜雨薇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唯一庆幸的就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没有接受做生意的钱家良，前夫给她留了一笔债务，也让她上了深刻的一课——不要轻易交出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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