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在鸽子市的赁房里,将屋里的东北干货、干果,都过了一下称,做到心里有数。
等到快天黑的时候,那张成背着三四个包袱,带着自已的媳妇儿,来到喇叭营的鸽子市,张少武让破烂侯给小两口,找了一间干净的屋子。
现在,喇叭营的仓房里,堆着东北特产,白宝山他们几个人,都不准备回家,留在仓房里看货儿。
一伙人,在喇叭营街面上的国营饭店,随便吃了点东西,张少武就准备走了。
就在这时,张成对张少武说道:“武哥,你小心点黄鼠狼,还有陈甲午。”
“我过来的时候,看见黄鼠狼叫了几个人,去他家商量什么。”
“我感觉,那黄鼠狼不会轻易放过手里的鸽子市。”
张少武点头,又对屋里的几人,交代道:“你们自已在喇叭营,也得小心。”
“我没事儿,随身带着黑子呢。”
“只要黄鼠狼真敢动手,我就敢开枪。”
屋里的几人,眼瞅着张少武开着大吉普,消失在街头。
师爷白目送张少武出了安定门,搂着张成说道:“那黄鼠狼的家,在哪片呢。”?
张成想都没想,脱口而出:“东直门的北小街,他家的地方好找着呢。”
师爷白点头:“走。”!!!
张成眼里大动,立即点着头,又回屋跟他媳妇儿交代了几句。
师爷白又对白宝山说道:“你不是想学小唐刀嘛?今晚上,我就告诉你,什么叫藏刀杀人。”
“四舅姥爷,你说话得算话。”白宝山瓮声说着,俩人并着肩头,从屋里走了出来。
张成跟在身后,一言不发,双手拢在袖子里。
眼瞅着,四九城又开始飘着鹅毛大雪,这也许是过年前,最后一场雪。
街面上的人很少,仨人也没找马车,就一步一步从喇叭营,往东直门的北小街走去。
“宝山,你少武哥如今是轧钢厂的副科长,有些摆不上台面的脏事儿,他不能干,就得咱们来干。”师爷白带着黑色的围脖,挡着口鼻,可他的话,能让白宝山听的清楚。
白宝山用大衣领子也挡着口鼻,“我懂,四舅姥爷。”
“从小,我就跟在少武哥的屁股后面混,我知道他的为人。”
“我也知道,以后咱们要想活的舒坦,就看少武哥能爬多高了。”
师爷白脸上带笑,双手操在袖子里,擤着鼻子,点头道:“是啊。”
“在这社会上,权势是男人最鲜亮的外衣,能不沾血就不要沾血,那会成为你少武哥的软肋。”
“咱们不一样,现如今都是泥腿子,手上沾点血,别人还觉得咱们威武逼人。”
“不管哪个社会,都是将所有穷苦人的尊严,打碎的世道。”
“咱们自已想要维护自已的尊严,就得弯着腰,跪在地上,将咱们被打碎的尊严,一块一块的捡起来,再重新放到心里面,拼凑成自已。”
“尊严!除了自已,没人会为了你,去保留它。”
“可有些人,咱们得拿自已的尊严,去换尊严。”
白宝山没听懂,却对师爷白说道:“四舅姥爷,我一听您说话,就知道您是位读过书的人。”
“我听不懂大道理,可就觉得,您说的话全是道理。”
师爷白没笑出声儿,而是拍着白宝山的肩头说道:“听不懂的道理,才是道理。”
“没有一个人,生下来就想当坏人的。”
“可一个人要是往自已的脑袋上,扣高尚、宽容、助人为乐、真诚待人这些词。”
“他这一辈子肯定过不好,不但过不好,还会被人坑害的很惨。”
“孙猴子的紧箍,是唐僧带上的,他会紧箍咒,而唐僧只想要个听话能干的跟班,既不是兄弟,也不是朋友,而是上下级。”
“所以,咱们身上的高贵品质,不能用在别人身上,而是只能用到自已相信的人身上。”
白宝山煞有其事的点着头:“我懂!四舅姥爷,您这几句话我听懂了。”
“对我好的人,我真诚相待。对我不好的人,我挑断他的手筋脚筋。”
师爷白脸上带笑,扯下围脖,从兜里拿了一根烟,放进嘴里。
“你这么想,反正也没错。”
“咱们跟在你少武哥的身后,夹着尾巴做人做事,也许有一天也能上位。”
“你少武哥是什么人物?他是勇于敢所为,则杀其身的人物。”
“在我以前的行当里,有句话叫饥寒起盗心,马瘦毛长,人穷志不短,哪怕兜里分文没有,可也得抬起头走路。”
“野心这东西,不分王侯将相,也不分贩夫走卒。”
“只要是个男人,要说心里没野心,那就不配为爷们儿。”
“可野心这东西,从古到今,都是一把双刃剑。”
“用好了建功立业,用不好家破人亡。”
“你少武哥的野心,他的命格能担得起,咱们没他那命。”
白宝山伸手掏着师爷白的裤兜,将他兜里的烟,掏出一根,也放在嘴里。
“四舅姥爷,您说这话干啥。”
“我感觉我的命挺好,有兄弟也有家,我没什么野心,就是填饱肚子。”
“而且,我跟在少武哥的身后,没觉得夹着尾巴。”
师爷白丑皴皴的脸上,意味深长的笑着,他总算知道,以后该怎么调教白宝山了。
这样的男人,就是生不逢时,要放在古代,眼前的白宝山绝对是一名悍将。
仨人走动东直门小北街的时候,哪怕是下着大雪,还有穷苦的人,提着马灯,摆着小摊子,卖点乡下收的棒子面或者杂和面。
“那就是黄鼠狼的家,你们看吧,还有人往里进呢。”张成给师爷白指着,躲在背风的胡同角。
“行!你走吧。”师爷白喽了一眼,就让张成离开。
张成愣了一下,随即说道:“我也能打架。”
师爷白没给张成好脸色,呼着哈气说道:“我俩来,不是打架的。”
“还有,我信不过你,你赶紧走,别让我抽你。”
那张成看着师爷白露出的一双阴蛰三分,狠戾七分的眼,不敢多想,转身就走了。
等张成走后,白宝山靠在师爷白的一边问道:“四舅姥爷,他怎么就信不过。”?
师爷白点了一根烟,靠在墙上说道:“媳妇儿被人睡了,还能忍下来的人。”
“不是怂蛋儿,就是墙头草。”
“识人看人,不要看表现,得看这个人的心。”
“一个做白眼狼,做墙头草,还做西门庆的人,低着头,却还能直起腰。”
“这样的人,大人物叫奸雄,小人物叫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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