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也称汴京。
一条奢华而又安宁整洁的街道。
街道两旁的宅子占地极广,装饰也是极具内涵,门栏雕梁画栋,石兽镇守府门,张牙舞爪,栩栩如生,匾额巍峨缭绕,气势恢宏。
汴京的一举一动都极为讲究,一座宅子,必须配得上主人身份,什么样的人住什么样的宅子。
良田美器,名园甲馆,声色珍玩,必须按照主人的规格配置,那是万万不可逾越的。
而这里,一看便是汴京城顶级的官宦人家,才能居住的地方。
这随意的一处府邸,主人在朝堂上的官职,都须得正三品以上,就这,还只是基础的门槛。
也是因此,这里除了少数几座宅子,大部分的院子都没有固定的主人。
是皇室赏赐的备选,非位高权重,大功大德者,不可居住。
大周以左为尊,而这条街道最左边的主人姓韩,名为韩章。
也就是如今大周深受皇帝顾祯信任,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清流一脉掌权人,宰相大相公韩章。
这位的传说无数,其中最出名的便是曾一人奏罢四位宰执,如今忝为内阁阁老,昭文殿大学士,光禄大夫,大周宰相...
从一品大员,且为清流之首,是如今大周话语权的主事人之一。
其地位,非是一句位高权重,权贵显所能够概括,可谓相当牛批。
今日休沐。
典雅素净的书房,青烟袅袅,书籍堆砌如山,墨香扑鼻。
韩章看了几封书信之后,一声长叹,都是些繁琐无用之词,大周官吏数以万计,难道就没有一个能担大事的吗?
向他前半生,历任数州,也曾布政一省,更是出使他国,敢为天下先,说一句门生故吏遍天下也不为过。
怎么现在写来的书信,都是些夸赞炫耀政绩之词,竟无一人举荐人才,真是可笑!
他实在太过苦恼,干什么事情都得后继有人,宦海沉浮也是一样。
辉煌派系,提拔故吏,后人接班,辉煌持续,安享晚年,青史留名,这几乎是所有位极人臣的臣子想法。
他也不例外。
只是,这种事情实在难以达成,他为的是什么,不还是安稳落地,传承有序,人亡而政不亡,最后不被清算吗?
位于顶点,牵扯的越多,后面的关系也就越繁杂。
想要实现上面这些条件,有且只有一个必要的前提,那就是找一个能担大任,与自己政见相合的继承人。
这些年,他倒是也留意了不少好苗子,林如海之前是一个,只是之前娶亲贾敏,和勋贵牵着不清。
大好前途因为骑墙,在皇帝和太上皇之中摇摆不清,可谓孤臣。
彼其娘之!
此子害人不浅,林如海被他率先排除。
楚家那个是一个,只是后面又开罪太上皇,如今被贬到了皇家书院做院长。
楚家那个二房也是一个,那是个有能力的,年纪轻轻就做出了不少政绩,且为人刚正,又是出身世家,往年还和自己有许多情谊。
他倒是能接自己的班,只是还需历练。
做事情谁都行,但是派系之争不一样,后者的难度,要远远超过前者。
人永远比事情要难以处理,未来的宰辅接班人,面对的是其他派系的话事人,这是人和人之间的斗争,是要你死我活的。
没点天赋,连别人的意图有时候都领会不了。
三品以及以上的官,更需要天赋,这不仅仅吃政治资源,眼界更是要开阔,要着眼于天下。
这时候的实干能力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态度,开阔的思维和着眼全局的大局观。
心累,真是让人难以抉择!
可控挑选的就这么寥寥几人,他还能在这个位子上呆多长时间,就是他身体康健,也顶多十年,这些时间,真的能够为清流培养出一个扛大鼎的人物吗?
尤其是前段时间官家的子嗣再次夭折,人心思动,没有接班人,虽然不至于让派系倾覆,但难免人心惶惶。
想着心思忽然一动。
他记得,前些时日楚家云龙那小子,似是为自己来了封书信,只是因为公事繁杂,后面好像被自己遗忘了!
不由得拍了拍额头,自己怎么就这么粗心大意呢,这种事情都能忘记,若是有要紧事,自己可是真的要耽搁了。
走到堆积如山的案卷前,开始翻找,不多会儿便找到了一封火漆胶缝的信件。
打开信封,大致看了两眼,他瞬间便来了兴致,饮了两口茶,细细翻阅。
楚云龙他一直都是比较看重的,如今在清流之中,虽算不上中流砥柱,但也是未来能够扛鼎的人物。
信件之中,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寒叙问候,这没什么值得注意的,但中间的内容,却是让他来了兴致。
里面毫不避讳,清楚的说明了自己这个父亲对楚渊的安排,以及接下来需要自己为楚渊扬名的请求。
通篇除了开头,都是在谈论自家子嗣,极其详尽,读书成才,当今声望......
“楚渊......”
对于这位被大周无数文人墨客,士农工商谈论的小子,他当然有印象,不仅有印象,早在楚渊刚刚扬名,四元及第的时候,他就多有关注。
甚至之前他还让人知会楚家,透露出自己想要见那孩子一面,收其为关门弟子,传授衣钵的想法。
没想到啊,短短数年间,此子居然走到了这般步地,真是惊人。
以他的阅历,自然瞧得出那凿冰求鲤,或许有一丝作秀的意味。
楚渊好歹也是家中嫡子,那刘氏纵然不喜,也不至于如此羞辱,这其中的错漏之处还是不少的,只是这般东西,自己这般人信不信无关紧要,重要的是天下人相信。
而且,那楚云龙在蓬莱阁一首悼亡词,虽比不得楚渊,但也是扬名,其感情,算是彻底洗刷了嫌疑,补上了这个漏洞。
声望这种东西,大家都刷,只是看谁的受罚更高明而已,而已他对楚云龙的了解,这般事情,不是他能想得出来的。
那唯一的可能就是那位楚渊,此子有大智慧!
且如今万事完备,倒是只待科举。
有意思。
只是不知其眼界大局观如何。
届时其来到汴京,自己须得考量其一番,若是此子果真能担大任,自己便收其为关门弟子,一身衣钵人脉势力尽皆传授。
想着放下信件,取出纸张,提笔回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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