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个好官。谢陵你没有错,是我错了。”
谢老四听着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名字,泪如雨下。
他没有辜负父亲的期望,堂堂正正的做人,踏踏实实做官。
他等这一日已经太久了,久到谢家祖坟里已经竖起了他的墓碑,凉平县已经有了新的父母官,白面书生谢陵变成了一身伤疤的谢老四……
久到前程已殁,故土难归。
谢陵看着浑身浴血的成玉媛,嘴唇轻颤着,良久都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人非圣贤,他虽不恨,但也无法轻易说出那句原谅。
他转过身去,不再看成玉媛,而是走到太阳光照射的地方收起了那把红伞,默不作声的走到了刘晃的身边。
刘晃浑身一个激灵,朝着左边挪了挪。
谢陵没有说话,也跟着他往左边挪了挪,保持着不远不近,刚好偷师的距离。
周昭察觉到身后的动静,嘴角抽了抽,她看向了跪在地上的成玉媛,“成寨主,你的困扰我已经解决了;现在该你帮我解决麻烦了。”
成玉媛闻言,抬起头来,她的嘴角带着血。
她看了一眼谢陵,眼中满是歉意,不过事到如今,她也没有脸来祈求原谅。
她稳了稳心神,搭着成铭的手踉跄着站了起身,“周姑娘有什么想要的,只要我有尽管拿去!哪怕是我这条性命。我只有一个要求,等我死后,将我同我儿合葬在天英城外,将那李湛拖出去喂狗。”
“不过,你若是想取我性命,不必大费周章帮我解开心结。”
成玉媛思索了片刻,“你想要让我退位让贤,将这寨主之位让与你?我现在就可以。”
她想不出来,除此之外自己还有什么能让周昭瞧得入眼。
周昭看着成玉媛嘴角刺目的红色,又瞥了瞥先前她跪地之处的一团血迹,心中一声叹息。
“不,天斗寨寨主还是你,我想做玄武堂堂主。”
成玉媛的眼神里闪过一丝错愕,她没有犹豫地点了点头,“好!我愿意听周姑娘安排。”
周昭并不意外,成玉媛从前能够不叫人吃绝户,那必定是有些魄力的,昨夜不过是中了孙有善的攻心之计,方才失态。
“玄武堂老堂主退位,要如何择出新堂主?”
周昭做事从不拖泥带水,径直地问出了问题。
虽然之前她也问过韩大山,但韩大山说得并不详细,自是不如成玉媛知道得多。
“老堂主名叫叶玄,我来天英城的时候,他已经是堂主了,今年已经年过花甲。听闻从前是个军爷,在战场上丢了一只胳膊。不过他武功很高,像姑娘的义兄一样,单臂可扛鼎。”
“玄武堂底下有三个寨子,天女寨的寨主名叫张妙手,从前是个江湖骗子,被人斩断了一根食指。”
“天女寨主要是做仙人跳,用漂亮姑娘骗人钱财。张妙手有两个亲信,一个名叫张铃儿,是个用铃铛做武器的小姑娘,生得十分美貌,听闻内七堂的瑶光堂堂主,曾经有意将她讨了去。”
瑶光堂堂主?那不是七面么?
周昭倒是没有想到,会在这种地方听到七面的绯闻。
“但是传闻并不可信,瑶光堂堂主是内七堂的七位堂主中最年轻的一位,他性格孤傲,杀人如麻,从来都不近女色,不像是会有这种心思的人。”
“而且据我所知,瑶光堂主有一位心上人。”
周昭呼吸乱了一个节拍,她稳了稳心神,继续问道,“另外一个呢?”
成玉媛知道自己说得远了,赶紧收回了话头,“另外一个名叫莺歌,从前是个青楼花魁。莺歌擅长用药,十分不好对付。老堂主如今身边伺候的那位玉娘子,便是出身天女寨。”
周昭秒懂,会拿捏人心吹枕头风的女骗子。
“天虚寨是拍花子聚集之处,我是个母亲最看不得这些事,是以同天虚寨一直水火不容。”
成玉媛提到天虚寨,眼中满是厌恶。
周昭心想,难怪在那炙羊店里的时候,天虚同天斗针锋相对,一言不合就要干架。
“天虚寨主人称晃三白,没人知晓他真名是什么。他手底下有两员猛将,一个叫做紫金锤,是一个使大锤的壮汉,同朱文朱武师出同门;”
“另外一个叫做田镜,是个纨绔公子,他看上去十分面善讨喜,一张嘴巧言令色,擅长使用暗器。”
成玉媛没有卖关子,她知晓周昭最想听的是什么。
她想着,略微有些不好意思,“想必你已经听到了寨中传闻,说堂主属意我接任。但其实并非如此,不过是我安抚兄弟们放出来的说辞。”
“老堂主的确是待我另眼相看,因为他曾经有个女儿同我差不多年纪,除此之外,就没有更多了。”
“谁能做玄武堂堂主,他已经同我们说过了,最近一个月,哪个寨拿回来的财物最多,哪个寨的寨主就是下一任堂主。”
周昭听着,脑子转得飞快,“所以孙有善出去抢劫商队,带回来了布匹;朱文被派去渔阳寻重宝。天斗主要干的是打家劫舍的买卖。”
成玉媛羞愧的点了点头。
从前她以为自己没错,全因谢陵害她,方才落到如此境地,做土匪也是无奈为之;现在回想起来,她当真是做了许多荒唐事。
“按照行程,朱文什么时候能够回来?”周昭问道。
成玉媛扭头看向了一旁的成铭,成铭想了想说,“后日。”
周昭眼眸一动,忍不住翘起了嘴角。
“我这里有个一石二鸟之计,只需要你们以朱文的名义,给那天虚的紫金锤送一封信……”
周昭说完,余光瞥见透出渴望眼神的刘晃,无语的抽了抽嘴角。
阿晃还惦记着成冬那具被毒杀的尸体呢!
“成冬不能死得不明不白。有一就有二,孙有善的毒从哪里来的?那人手中还有没有?若是不搞清楚,下一个死的就不知道是谁了。”
成铭的神色一下子紧张了起来,他偷偷看了一眼成玉媛,眼中满是担忧。
“我们兵分两路,成铭你熟悉城中之人,你去查毒药的来路。我兄长擅长验尸,让他验看成冬的尸体,看能不能确定是什么毒,能不能提前配出解药来。”
成铭闻言,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他是成玉媛的家奴,成玉媛听谁的,他就听谁的。
周昭神色淡然的点了点头,再看刘晃眉眼都笑得开花了,心中不由得无奈摇头。
待周昭一行人带着成铭的尸体出去,院中只剩下了成玉媛同成铭主仆二人。
成玉媛再也没有掩饰,她身子一晃,一口猩红的血从口中喷了出来。
成铭眼眶一红,赶忙扶住了她,他在心中唤了一声玉媛,嘴中却是不敢暨越,“主人!”
成玉媛用衣袖擦了擦嘴角。
“等我报答完了周姑娘,你就带着我同成南还有成冬回故鄣去。天英城太干太冷,我很不喜欢这里。”
“到时候将我们埋在成家祖坟旁边的那座小山坡上,就是开满了紫云英的那一块地方。”
成铭轻轻地“嗯”了一声,像羽毛落地一般轻柔。
“我这样的人,大约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还是不要去惊扰父亲母亲,就待在他们身边好了。”
成铭没有再说话,他也会死在那里。
成玉媛去十八层地狱,他就去十八层地狱,像从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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