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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认他不是狐狸变的,也不是疯狐狸上身之后,谢长安就没再理他要拜师的胡话。
慢条斯理将汤饼和葫芦鸡吃完,她问道:“这就是你说要回家取的东西?”
“自然不是。”
李承影拿出一张请帖。
“你们这几日逢人便自报家门,说自己出身万树梅花潭,我猜,你们是为了找人或等人。明日越王李系的舅舅设宴,京城大半权贵都会去捧场,也许你们要找的人,也会赴宴。”
谢长安伸手去拿请帖。
李承影却忽然按住另一端边缘。
她抬眼。
李承影:“我陪师父去。”
谢长安:?
谁是谁师父?
此人肯定跟祝玄光没有任何关系。
因为祝玄光也不至于脸皮厚到这等田地。
李承影笑吟吟的,好声好气解释:“你看,那猫妖背后肯定有人,那猫妖又觊觎我想吃我,我在场当鱼饵,就能引来更多的鱼。而且在场权贵云集,师父想找什么人,说不定我认识,还能为你介绍,岂不一举多得?”
谢长安:“我不收徒弟。”
李承影:“你仇人叫什么名字?要不以后骂我时你就直接喊他的名字,会更痛快些的。”
谢长安:“……我没有你这样变态的嗜好。”
李承影诚恳:“师父,憋久了不好。”
谢长安言简意赅:“滚。”
阿谨担惊受怕大半夜,到天蒙蒙亮才睡过去,也没人来叫醒她,她直接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慌慌张张起来洗漱吃饭,等一切料理完去院子里,正好看见李承影笑意盈然从外面回来。
自打李承影病愈,阿谨就经常看见他笑,但是像今日这么笑的,还是头一遭。
若是非要让她说,兴许是不像往常那样如隔云端遥不可及,也让人捉摸不透,而是真正愉悦的笑容。
可昨天不才遇到那样恐怖的妖怪,还有什么事能让郎君笑得如此开心?
阿谨还在茫然,李承影已经递来两张护身符。
“一张贴在门上,一张你折好自己带着吧。”
“是那位朱真人写的吗?”阿谨好奇。
李承影没答,反是道:“京城最近不大太平,你自己留心些。”
他不说还好,一说又让阿谨想起那人皮,不由打了个寒噤,忙双手接过护身符,小心折好又装在随身香囊里。
“昨夜那妖怪……”阿谨犹豫片刻,“郎君不怕吗?”
李承影:“我自然也是怕的,不然怎会去慈恩寺向高人求符?”
阿谨心想也是,又还是觉得疑惑。
郎君刚经历过昨夜那样恐怖的事,还吐了血,怎么还能若无其事?
她忍不住问出自己的疑惑:“郎君是不是遇到什么高兴的事了?”
“是啊,”郎君居然也答了,“看见一颗很美的星子。”
阿谨抬头,大白天哪来的星子?
李承影似乎看出她所想:“真正灿烂的星子,无论白天夜里都能看见。”
阿谨:“是……吗?”
李承影见她似懂非懂,也不再多说,摆摆手溜达去正院了。
今日李尚书正好休沐在家,见了他头一句话也是:
“你面露春风,是朱真人与你说了什么吗?”
“如此明显吗?”李承影摸了摸脸颊,失笑道,“也没什么,我诚心去求符,真人就给了,还应我之情,为你们二老写了避疫健体符。”
李尚书接过符箓。
“我见朱真人不苟言笑,又不求多余钱财,还以为是个不好说话,没想到比宫里那些仙人好打交道多了。”
李承影:“父亲,我打算拜真人为师,随真人入道。”
至于拜哪个真人,他没说。
李尚书很惊讶:“是真人想收你为徒?”
“我昨夜赶到慈恩寺外,那猫妖正好也尾随而至,幸得真人出手,猫妖落荒而逃,我想拜师学些本事,真人尚未答应,不过精诚所至,总能金石为开。”
李承影温声慢语简要说了原因,李尚书听出其中危险,不由后怕。
“那猫妖既还未死,会不会回来报复?”
“父亲将符箓随身佩戴,约束家里人少出门,过了这一阵,应该无事。”
他顿了顿,又道,“叛乱刚平息,朝中派系又开始相争,连外族都能看见朝廷的虚弱,往后不会有安宁之日了。父亲不爱与人争斗,但身在中枢,难免要卷入其中,若有机会,还是早些隐退吧。”
李尚书一怔:“这些话你是从哪听来的?”
李承影:“病愈之后,我在城内行走,所到之处,生计凋敝,百废待兴,权贵倒是还宴乐不断。国之将乱,必生妖孽,凶案和猫妖便是明证,父亲还是听我一劝。”
李尚书沉默片刻,叹道:“以你资质,若非得了痴病这么多年,也许能比你兄长走得更远。”
李承影:“人各有志,我意不在此,若真人肯收我入道,我也许就要离家远走了。”
李尚书是这一刻忽然发现李家二郎果真跟从前大不相同了。
痴病一去,如神智归窍,灵慧顿开,重得新生。
“也罢,你自小病痛缠身,如今虽说痴病好了,却依然体弱,说不定入道之后还能修些年寿。先前我打听过了,都说如今仙门里,以南岳洞天和扶广山为最,那朱真人的门派毕竟名不见经传。你若真想拜师,不如为父去找太子殿下,请他为你引荐南岳洞天的仙人。”
李承影反问:“父亲觉得那南岳洞天的仙人很厉害吗?”
李尚书:“睿宗皇帝时,他们就被尊为国教国师,听说当初太上皇逃离京城,有人当众行刺,还是南岳洞天的老神仙出手救驾。后来老神仙驾鹤,如今留在京城的是他的嫡传关门弟子,名叫万仞山,据说也能呼风唤雨,撒豆成兵,陛下与太子都尊敬得很,想必是厉害的。”
李承影:“可这样厉害的仙人,不也没能阻止安禄山入京,若真有能耐,为何不留下来镇守长安?”
李尚书语塞:“许是……一人之力,难敌千军万马吧。”
李承影:“我听说安禄山麾下也是有仙人襄助的,南岳洞天的人没有把握斗赢,才急匆匆跟着帝驾先走一步罢了。出身哪个门派不重要,重要的是此人自己是否有能力。我看朱真人就挺好的。”
说到最后一句时,他嘴角含笑,仿佛想到什么愉快的事,俊美颜色霎时光彩照人,如玉山碧水,瑶台金辉,将那病容也掩了过去。
见他如此说,李尚书自然作罢。
“你既有分寸,就随你。”
……
孙家,夜宴。
孙屏望着满堂宾客,志得意满。
作为越王的舅舅,越王生母的兄长,他没能享受到妹妹带来的荣光,却切实享受了外甥带来的荣华富贵。
越王不是太子,但是如今皇帝昏聩,太子与张皇后相争,张皇后没有亲子,欲扶持越王登基,加上越王曾任天下兵马元帅,名义上平乱当属首功,如今还有一些兵权在手,未必会落于太子下风。若越王在皇位之争中获胜,往后他就不是越王舅舅而是皇帝舅舅了。
来为越王舅舅贺寿的车马络绎不绝,从早到晚,而到了天黑之后的夜宴,孙屏只邀请了京城数得上号的权贵公卿,在自家园林另开一场,将其他普通官员门客隔开,可谓贵贱相隔,泾渭分明。
李承影很少参加这种宴会,刚进门就被扑面而来的香粉气熏得咳嗽起来。
走在他旁边的则是近来颇有几分名气的朱真人。
原本以朱鹮身份,还来不了这种场合,但有了李承影的请帖,加上新平公主的介绍,众人对这位据说符箓很灵,又有神仙法术的朱真人,就多了几分好奇。
谢长安起初跟着他们进来的,但她用了障眼法,除了李承影和朱鹮,旁人都看不见。
毕竟李承影带着朱鹮也就罢了,若是身边再多一个面目陌生的绝色女子,少不得要被询问搭讪。
但进门之后,李承影一不留神,就发现谢长安不见了。
“谢姐姐呢?”
朱鹮:“今夜可能有修士在场,她的障眼法瞒普通人可以,瞒不过修士。”
所以谢长安先一步避开了。
李承影有些遗憾,只好将目光放在其他各处,试图在人群中找到她的身影。
朱鹮忽然道:“听说你要拜她为师。”
李承影坦荡:“是。”
朱鹮:“她不会收的。”
李承影失笑:“真人如何得知?”
朱鹮:“我曾与她生死与共,比你了解她。”
李承影神色不变:“这世上便是亲如父子兄弟夫妻,也不可能完全了解另一个人。”
朱鹮冷冷道:“她不会收一个跟她仇人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为徒。”
李承影:“但我见她提起那仇人,也并未如何激越,说明她待那仇人,也并非一味怨恨,其中恩仇难辨,而且她还救了我,对我说话温和可亲,如此漂亮又厉害,魄力不凡之人,又怎能不令人心折——”
顿了顿,眼睛从朱鹮脸色上扫过,他才慢吞吞续了几个字。
“于拜师呢?”
朱鹮疑心他疯了:“你脖子上那道淤青就是她掐的吧。”
都这样了,还温和可亲?
李承影面不改色:“那只是她入梦试探我到底与她那仇人有无关系罢了,后来她还给我送了护身符,真人有吗?”
朱鹮面无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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