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小组包括陆垂空有四人。

开车的林哥是个老手，也是临时小组的领导，人很沉稳，谈不上友善也谈不上冷淡，就是普普通通，扔到人群里都溅不出个水花的那种。

唯一的女性是个二十多岁的化妆师小孟，性格不错，入行时间虽然只有几年，但已经相当可靠，外号橡皮泥仙人，哪怕是面目全非的尸体也能还原九八不离十，用过的尸体都说好。

热心小伙名外号王富贵，听名字应该少年老成，其实除了热心肠外，特点就是力气大，所以主要负责搬运尸体和一些零活，因为另一个值班的搬尸工闹肚子，所以陆垂空此次也是客串搬尸工。

网传搬尸工按夜收钱甚至是按步收钱都是扯，虽然吃的是基本工资加绩效，但一天能搬多少尸体？而且都啥年代了还用得着亲自背？也就是把尸体搬进抬出冰棺那一下需要力气。

倚靠车窗看着后退的街景，这是陆垂空首次走出穷山沟，确实城市的繁华远非乡下可比，曾经的千山府和更北的卢龙府、开元府是人口净流出最多的省份。

可当年谁也没有料到，仅仅是因为海水能源的突破，让很多事都发生了反转。

诚然，海水提炼出的海晶比石油和煤炭更有效，然而它所带来的连锁反应数不胜数。

海平面每年都在下降，各国为了抢占裸露出的大陆架无所不用其极，毕竟这地方你不占，邻国就会占，冲突接二连三。

曾经发达的沿海城市失去了最大优势之一，发展陷入停滞，想奋斗的人们蜂拥前往大陆架新兴城市，据说那边从零开始各种堆科技，全是机遇，俗称第二次下海潮，大规模持续性的基建拉动了总体经济，给刺目的失业率带来不少缓解。

但全球变暖的问题太严重，原本南方夏季就酷热，现如今越来越难以忍受，被活活热死的人数持续攀升，导致已经有人离开家园选择北上定居，尤其是曾经落魄的千山府黄龙府和开元府，因气候还算适宜，至少冬天还有点雪，反而成为了香饽饽，来定居者数不胜数，让三府变得越来越繁华。

代价则是南方偏远地区一个又一个空村、空镇，未来也会出现空城现象。

可长此以往的提炼海水，北方早早晚晚也会变得不再宜居，到时候还能往哪躲？

内陆水资源的问题同样严重，人类都在大陆架建城了，可想而知内陆湖泊江河有多惨，断流甚至干涸的情况接连不断，别的不说，渔佬的噩梦是肯定的。

国内还算过得去，那些赤道附近的国家才叫悲惨，要么背井离乡，要么选择垂死挣扎，要不是有各国资源公司在源源不断开采海水能源，赤道的附近早已不适合人类生存。

有人能踩一脚刹车么？

有，但踩不住。

因为只要是沿海国家就能采集到海水能源，你不采，别人也会采，每年海水依然会减少，人类或主动或被动的往前走，除非有更廉价更普遍更有效的能源出现，或者人类回到石器时代。

未来好像谈不上多么美好。

现实？

好像也就那么回事。

吃又吃不饱，饿又饿不死，打还打不过，逃还逃不掉。

“王哥，这单好不好干，你倒是给说说啊。”小孟作为化妆师，肯定不愿意接一些因为车祸或跳楼死亡的单，因为累啊。

王富贵摇了摇头，“遗体倒没什么难处理的，只不过....又是那种情况”

“啊？又一个？最近都多少了。”

感受到陆垂空投来的疑惑目光后，小孟耐心解释着。

因为千山府净流入人口变多，所以因各种各样原因死亡的人就多，尤其是在殡仪馆工作的人，总能知道些稀奇古怪的事。

比如最近几个月以来，有一种极其诡异的死亡现象，遗体死相惊目圆瞪，脸色发青，显然是临死前受到了某种极度惊吓。

这种死法，自然是需要法医解剖，想寻找有无被谋杀的可能，正是因为经过解剖，更诡异的来了，死者们身上没有任何外伤，可身体里的十二指肠不翼而飞。

一个两个，十个二十，据说这种死法的越来越多，只不过没有掀起社会舆论罢了，哪怕是在底层流传，也仅限于都市怪谈的范畴。

“在车上唠唠就行了，等会儿见到了家属别忘了谨言慎行，上周双龙山殡仪馆的员工就因为管不住嘴，被家属打成重伤，我不想去医院给你们送病号餐。”开车的老林首次开口，让几个小年轻注意别祸从口出。

王富贵和小孟都缩了缩脖子，这里面的难处只有同行才会明白，很多时候最怕的不是死人，而是活人，因为家属在亡者刚去没几天期间是极其敏感的，任何事都能成为发泄的导火索，一旦爆发，很难受得住，所以挨揍的丧葬人员真不少。

夜半十点左右，一行人来到曙光社区，比较老旧，没有电梯的那种，住户大部分是中老年，其余的是追求性价比的年轻人。

客户住三楼，家属只有亡者的亲哥哥，两人都四五十岁，也都没有成家，上没有老下没有小，属于第一代煎饼人，也就是那个时代第一批反对内卷，摊开舒展自由生活的人。

从结果来看，有好有坏吧，享受到了自由自在没有负担和责任的生活，也必将承受无子嗣送终的结局。

无关对错，都是每个人的选择。

至少在表面看来，唯有亲兄弟送最后一程，还是略显孤单。

临时小组进入死者房间，陆垂空立刻就感受到都市传说的魅力。

因为亡者的死亡状态跟之前王富贵描述的一模一样，脸色发青，眼珠凸起，五指呈爪状。

用亡者亲哥哥的话说，他加班回家后就看到弟弟咽了气，急救人员赶到后，很快判定了死亡，并通过网络开具了死亡证明，结论是猝死，排除他杀可能性。

老林和王富贵准备冰棺，小孟上前仔仔细细给亡者化妆，陆垂空则给小孟打下手，递些粉底什么的。

“你在找什么啊？”小孟轻声询问，他发现陆垂空在不动声色的四下观察，让人不明所以。

陆垂空只是笑笑没回答，因为没法回答。

他在寻找阴魂，也就是俗称的鬼，按理说刚刚死亡几个小时，阴魂应该不会飘离太远才对，有些极端情况阴魂都不知道自己已经咽了气。

不止如此，自从进入曙光社区以来，几十栋居民楼的社区内一个孤魂野鬼都没感觉到，干干净净，水至清则无鱼，这显然不正常。

还是说城里的卫生系统比乡下要好，专门有人处理阴魂？

正当一切都有条不紊进行的时候。

突然！

上方四楼传来一声极其痛苦的惨叫，声音之凄厉让人闻之变色，周围不少已经熟睡的居民都被惊醒开灯，查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是楼上传来的？我去看看！”热心肠的王富贵缓过神后立刻冲了出去，身旁的老林想劝已经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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