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豆、绿豆、小米、玉米去皮,加燕麦、荞麦,再来点儿茯苓,磨成粉,晒干之后下没有一点儿油星锅里,小火炒至七成熟,待会发出香味儿来就成。
蛐蛐儿的干粮制作就是这么朴实无华。
厨房里,李乐一手捧着本“越轨社会学”,一手拎着铲子在炒锅里翻腾,正琢磨着烙印性羞耻和整合性羞耻,就闻到一股子焦香味儿,一低头,得,熟了。
叹口气,找了个大碗倒进去,撒了点白糖搅和搅和,弄一勺子塞嘴里,还行,干吃也能当个零嘴儿,还压饿。
把书一扔,又重新炒了一锅,这才成。
抬头看了看时间,晚上八点,打开电脑,搬过座机,开始打电话。
“猫姨,我妈呢?哦,好的,见到人了?对对对,一眼见到印象深刻,最丑的那个,成,那你们等会儿,诶,好,算了,我不和她说了,拜拜。”
“喂,喂,喂,信号不好?听见了听见了,干嘛呢?上课好玩不?没事儿,陆叔什么时候回来的,好,知道了,注意安全啊,学校周边转转就成了,新手村还没熟悉呢,挂了,你忙吧。”
“你们家的继承者们大会还没开完么?咋?你又去老毛子那了?知道知道,海关那边流程已经走的差不多了,运输这边放心,一共四批,明年2月份之前全部运到是吧,成。土建已经开始了,只能干到12月份,开春得到五月份差不多,嗯,到时候再说。你帮我找的那个公司联系过了,近期来燕京,成,八嘎八嘎!”
“嘟~~~~~嘟~~~~~”李乐挠了挠头,想起另一个号,拨了过去,“莉秀啊,她电话呢?哦,和谁?那老女人啊,知道了,不用,让她忙吧。”
几个电话打完,李乐想了想,看着这时候还是风平浪静的线上,忍着当先知的冲动,开始看邮件刷论坛。
当时间来到九点三十分的时候,世界,炸了。
。。。。。。
当大航海时代到来之后,人类世界总是会被一些突发的偶然的事件改变着走向和进程,任何事情的发生看似偶然,实则必然,必然要通过偶然表现。就像七年战争最后导致了丑国的诞生,费迪南大公,那个考不上艺校的小胡子,高喊“板载”冲向珍珠港的零式战机。
而昨晚发生的事情,是否导致了之后几十年的东升西降,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但不管怎么编排讨论撰写,都无法否认,这件事彻底改变了世界。
当然,也让本来就喜欢高谈阔论自由抒发意见的燕园里,开始兴奋,闹腾。
有人鼓掌叫好山呼万岁,有人冷嘲热讽心中窃喜,有人忧心忡忡,有人“理智中肯客观”,有人呜呼哀哉,一时间,从今夜都是american到为什么还有一架没完成任务,百态齐现。
可在李乐一路听来,但凡有一点点民族感情的正常看到丑国吃瘪都会幸灾乐祸,那个什么今晚都是丑国人,也不过是少数舔狗的哀嚎。李乐第一次觉得,重新经历审视这个时间段,即便满是反思的氛围里,和大洋彼岸共情的依然是少数派。
一堂经济社会学,作为曾经留丑回国的老师,也免不了说上几句,可也就几句。
“作为受害者,占据了道德的制高点,世界警察在全球任意执法,打抱不平,获得了完全的合法性,扣帽子越来越成为简单有效的执法理由。”
“传统的有孤立主义倾向的丑国人,他们不喜欢做世界的调停者,但这次的事情让他们彻底闭上了嘴。”
“高调全马力开启执法活动,犹子是最大受益者,之后可以预见,被修理的全部都是反犹,无一例外。咱们走着瞧。所以,上课,今天我们讲一讲格兰诺维奇的镶嵌理论,门槛模型,组织边界。诸位请看屁屁踢。”
一堂长达三小时的马拉松,李乐惊异于老师超强的泌尿系统功能,居然可以从头到尾一步都不踏出教室。
下了课,不管男女,都是一个动作,迅速冲向走廊那头的厕所。
“呵呵,你们也走憋尿局?”
中途,遇到也来洒水的张曼曼。
“可不,这么下去,早晚得得前列腺炎。”
“有人不会。”
“谁?”
“女生,没那构造。”
“靠,说到底还是苦了我们这些老爷们儿?不过,别影响夫妻生活就成。”
“噫嘻,龌龊。”
“人伦大礼,子都能言。哎,不过,子见南子,到底发生了啥?”
“人老人家不说了么?要是干了啥,让老天弄死我。”
“不信。”
“你德行有亏啊,离我远点,污染源。”
“李兄高尚,佩服。尿完了?”
“完了。”
“中午吃啥?”
“小炒,有人来找我,一起。”
“谁?”
“一个圣人老家的人。”
学五食堂,李乐远远的就瞧见形影相吊,孤零零站在一旁的宋襄。
“几时来的?”
“昨晚,刚到,时差还没倒过来,困着呢。”
“吃饭没?”
“你说呢?闻这味已经魂飞天外了。”宋襄瞄了李乐一眼。
“这食堂也就一般。”
“你不知道对我这种人来说,这里就是仙境,是猴子的蟠桃园,老鼠的米缸?”
“走吧。”
“这就是你说的圣人老乡?”
“张曼曼,一个专业的。宋襄,lse的硕士,我朋友。”
等到吃饭时,看到这人用馒头蘸着菜汤,三口一个馒头之后,张曼曼终于理解了刚才的意思。
“你悠着点,别撑坏了。”见宋襄拿起第五个馒头之后,李乐劝道。
“那也比饿死鬼强,哎呦,馒头,可特么想死我了。”
“不至于吧。华人街不也有卖的?”
“你又不是不知道,那边都是南方人,有几个会蒸馒头的,还有这大食堂的馒头,哪是那些能比的,香!”
“行吧,行吧,再来点汤送送。”李乐递过去一个碗。
“是哪个一两紫菜,一个鸡蛋一桶的汤吧?”
“可不,食堂标配,我们都叫刷锅.......”瞧见宋襄已经咕咚咕咚灌了半碗下去,张曼曼又把话咽了回去,心道,这是留学回来的还是逃难回来的,到底哪边才是发展中国家?又问道,“哥们儿,打听个事儿?”
“你说。”宋襄又扯了块馒头,蹭着盘底子。
“那边没好吃的?”
“有,贵,吃不起。”
“哎,这可怜劲儿的,我再给你要个肉包子?”
“谢谢啊。”
买了俩大肉包放下,张曼曼知道这俩肯定有话说,说了声得回去赶小作文,拎着包走了。
“诶,到底是燕大啊,这人眼里都有水儿。”宋襄看了眼背影,嘀咕道。
“也不一定。有些就不行。”
“嘿嘿。昨晚的大楼看了?”
“你没有受影响?”
“我都到了,才撞的,不过,要是晚来一天,就麻烦了,好多航线都取消了。”
“天灾人祸啊。”
“政府行为,百姓买单,享受红利的同时,也在承担风险,只不过那片云落到自己头上,谁说得准,不过,这世界的大局将要变了。”
“你倒是看的明白。”
“嗨,有时候,最匪夷所思的猜想,就是真相。”
李乐瞧见酱爆鸡块已经见底,给调换了红烧肉过去。
“尽量吃。”
“放心。”宋襄夹起一块塞嘴里,眯缝着眼,“透糯香甜肥不腻,形方体正慕苏翁,美!”
“呵呵。”
等到消灭完六个馒头,一碗米饭,外加两碗汤和大部分的菜,宋襄这才松松皮带,喘了口气。
“说吧。”
“先说你那边,事情都弄完了?”
“嗯。”
“钱怎么解决的?”
“人不能一直倒霉不是,买了两场曼联和热刺的冷门,再凑凑,就够了。踩了狗屎运。”
“那个银行的金融科技公司咋说?”
“你给我打完电话第二天,我就把那个老黑给干了,然后,拿钱走人。”
“出气了?”
“可不。”
“行吧,你倒是莽。那天只是给你说了个大概,具体是这么的,这个实验室是我和几个朋友一起搞的......”
“这边需要有人,负责沟通协调人员,进度,还有一些专利注册,对外联络科研机构和产品完成后的生产和市场化工作。”
“那你这工作不少,我一个人做不来。”
“没让你都干,抓总总行。”
“我没工作经验,你就不怕?”
“摸索着干,谁也不是一蹴而就的,再说,现在实验室还很小,有点磕磕碰碰的也不怕,之后,肯定得招人组建团队。”
宋襄想了想,“万事开头难?”
“有点吧,他们都是理工科的,嫌弃这些耽误时间。”
“不是嫌弃你?”
“我出钱的好吧。”
“就这帮理工男,有时候有钱也不好使。”
“所以得有人当后勤,当保姆。”
“去哪儿?”
“冰城。”
“这么远?怎么不在燕京?”
“那边有负责整合的人,还好吸收人。”
“挖墙脚么。”宋襄笑道。
“这么理解也行。”
“不过,我建议你,先说好,我去哪都成,但是以后实验室,最好还是在鹏城,至不济,也得在沪海、姑苏这一带。”
“我明白,不过那也得等几年再说,胖子还在上学,现在一切都是草创。”
“嗯。”宋襄点点头,“成,我明天就去冰城。”
“你这,不问问待遇?你也不先回家看看?”
“年薪百万,现在我不值这个价码,但你也肯定亏待不了我。回家,都回国了,啥时候都能行,不急。”
李乐想了想,“那行吧。你先回去睡觉,晚上有个负责无人机程序控制、开发的人,一起见见,你们俩先聊聊。”
“谁啊?”
“我弟。”
。。。。。。
“我给你的建议,就两个方向,一个是保研,继续读我的研究生,一个是出国留学。保研你成绩足够,留学我可以帮你找我在那边的老师写推荐信,是卡内基梅隆还是mit,你自己琢磨。不过这两个建议,你最好快点做决定,保研申请和留学申请,都是在这两个月。”
从办公室出来,曹鹏一直想着刚才教授说的话,就那么低着头,直愣愣的往前走。
“诶,想什么?不看路?”
“啊,其其格。”曹鹏一抬头,看到一个穿着花衬衫,马尾辫,脸盘圆嘟嘟的姑娘,抱着一摞文件袋,挡在身前,露着两颗虎牙,笑嘻嘻看着自己。
“再往下就是楼梯了,你也不怕摔着。”
“哦。”
“你们这些人都这样,整天稀里糊涂的。刚从郑教授那出来?”
“昂,对,呵呵,我先过去了。”曹鹏一贴墙根,准备溜下去。
“诶,先别走。”
“咋?”
“前几天,我给你说的,我那个协和的同学,你准备怎么回人家?”
“呃......算了吧,我这条件,你也知道,人家那种几代都是医生的家庭,别给人添麻烦了。”
“嘿,你就没点自信啊?”
“这和自信没关系,这叫认清现实,不是一个阶层的家庭出身,以后,大概率,没什么好结果。”
“哟,你这还讲出身论,什么时候了都?”
“有些东西,啥时候都不过时。你别操心我了,你想想你自己吧。走了啊。”
“诶诶~~~”看到曹鹏一个闪身,消失在楼梯口,姑娘跺了两下脚,只不过转身时候,虎牙一露,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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