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理处门外,宁小乐说道,“走了,听天由命吧。”
“谢谢宁姨。”
“知道就好。哎,老头找我告你状来着。”
“咋?黄师傅说啥?”
“还有啥,不懂尊老。”
“那还是他不爱幼,说话不算话。”
“你和他一个老头较个什么劲。下礼拜他要来讲课,你来不来听?”
“不听。”
“爱听不听。”
宁小乐踩着高跟鞋,咯噔咯噔的走了。
梁灿这才凑过来,“谢谢。”
“谢什么?”李乐反问道。
“谢谢你帮我。”梁灿有些诧异。
“你信不信,如果前天早上,你不来找我,我肯定不会帮你。顶多是在事后说几句安慰的话。”
“为,为什么?”
“看过《教父》没有?”
李乐往前走,梁灿跟上。
“没有。”
“我看过,三部。”李乐伸出三根手指,每说一句,便收起一根。
“老柯里昂有三个原则,一,不愿意承认自己是在寻求求助,并且把身段放低,而是用道德绑架或者认为你只不过是举手之劳,以抹杀自己可能会欠下的人情的人,不值得帮。”
“反正你也不忙,写个东西能花你几分钟,前不说打扰,后不说谢谢。熟悉不?”
“二,把你解决的不了的事情,交给我来解决,就变成了我的责任,从求助者变成了监督者。指望你把大饼做好之后再喂到他嘴里,并负责给他刷牙的白痴,不值得帮。”
“我求你的帮忙的那件事,你办的怎么样了,怎么还没办好?我要的是那个,你怎么给我这个。听过没?”
“三,知道你帮不了,但是总会跑到你面前,抱怨,诉苦的人,最好不要付出你的时间和精力听他说那些话,除非那是你躲不掉的责任,比如父母亲人。”
“他只是把你当成了宣泄情绪的厕所。人在内急的时候会去找厕所,但少有人会想着以后回头把厕所,打扫、装修一下。”
梁灿听完,反复咀嚼着李乐的话。
“你们社会学教的都是这个?”
“你们哲学不学这个?哦,对,你不上课。”李乐呲了梁灿一句。
“还有这个。”李乐从裤兜里取出一张纸,摊开,递给梁灿。
“这是,欠条?”梁灿接到手里看了,上面写着,今有梁灿,身份证号xxxxxxx,借李乐,茅台两瓶,大熊猫香烟两条,武夷山大红袍茶叶两盒,括弧,价值壹佰贰拾元\/盒,合计贰佰肆拾元,反括弧。双方约定,在1997年12月31日前......
“废话,你以为这些东西是白给的,那是宁姨从家带过来的。她没说,不代表不还。”
“这个,有点儿......”
“和你面临的被开除的风险比,这个算什么?”
李乐又从兜里掏出一根笔,塞给梁灿,说道,“签了吧,人情好欠,钱不好欠的。”
看到梁灿签完字,李乐收了欠条。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犯的错承担后果,处分也好,欠条也罢,你如果只是觉得过去就过去了,算我们倒霉。刚才说的那几个条之外,还剩一个最重要的,没人有义务帮你。”
“老柯里昂伸出援手,要的可能不是什么金钱的回报,而是想看到一个人改变方向的样子。”
“还......”李乐突然闭上嘴。或许是因为曾经因为天赋、机遇、努力而有过的求而不得,或许是对一些肆意挥霍的人的愤懑,话变得多了些。
他不想成为小说里那种长篇大论说教,水字数,让人厌烦的主角。
“走了,上课去。”
。。。。。。
不知道是宁小乐的面子,还是是财帛动人心。
经过昌平园小区管理处的研究决定,鉴于梁灿等六位同学,在犯错后,认错态度良好,态度端正,且未造成其他损失,给予警告处分。
事情到此为止,几人都松了口气。
除了梁灿,没人知道李乐做了什么。
倒是王伍依旧热心,从历史系的辅导员手里,搞来了去年学校转专业的规定和相关条件。
“理科就算了,国管、思政这种也不能有处分,中文,经济?你不是喜欢中文么?可以等明年报名考试去啊。”
“我看看?”金成哲要过来。
“阿灿,成绩要求也还行啊,上学期期末考试,均分80,修够学分,我看也没什么。”
张昭拍了拍梁灿,“要不,你努努力,再不喜欢,忍忍就过去了,还能有高考难?试试?”
梁灿接过金成哲给的资料,瞧了几眼。
“算了,不换了。”
“怎么?继续放弃?”王伍拍起了桌子。
“你小点声。”张昭拉了一下王伍,坐过来,问道,“这不是个摆脱你讨厌的专业的机会?”
“就这样吧,哲学好歹是一切科学的科学,学了不亏。”
“折腾一大圈,还背了个处分,又转回来了?”
“或许保生大帝就是这么安排的。”梁灿笑道。
“保生大帝是哪路神仙?”王伍瞅瞅金成哲,小声问。
“不知道,我们那边信五大仙。你们那呢?”
“菩萨?天尊?泰山娘娘?哎呀,反正谁灵信谁。”
“这说梁灿呢,怎么扯到神仙去了。”张昭嘟囔一句。
没过几天,梁灿找了文学社的师兄,帮忙把自己那个去年才出来的gameboy pocket,还有cd随身听给卖了,凑够钱还了李乐。
那个准备写一万行的诗本收了起来,酒也不喝了,开始安安心心的上课,上自习,去图书馆。
只不过整个人,从傻乎乎的放荡不羁,游手好闲,变成了整天里捧着教材和拉姆齐、维根特斯坦埋头苦读的人。
王伍有些担心,问李乐这是咋了?
“别管他,只要不天天光着屁股喊我特么是太阳就没事。”
昌平园的生活与城市隔绝,倒是多了些野趣。
学生们经过一段的适应和试探,逐渐知道了学校的各种规定和底线,学校的管理也开始逐渐放松。
于是,除了每周末的休息日,平日里,学生们也开始了对周边的丈量。
先是在周围的果林,鱼塘瞎溜达,后来是成群结队爬山,去十三陵。
再然后,就开始独立团攻打昌平县城。
县城里,吃吃喝喝之外,新开的电脑游戏室里玩暗黑、星际、红警,廉价ktv里聚一起唱唱歌,也成了一些人的消遣。
本部那边倒是有网吧,白天二十,晚上十五,又贵又远,谁也舍不得花这个钱,还不如每周在学校的微机课上体验一下那个李乐嘴里春种秋收的网速。
小三轮的生意日渐兴隆,司机的脸上充满笑容,当然,该坑你的时候一点不含糊。
去过两次地里薅人家的秋玉米,爬过一次山,去过一次十三陵看了看judy,李乐也就没了兴致。
现在学生们看着新奇的玩意儿,对于以后娱乐就是直接进high房,叫过全国可飞气氛组,红包局满天飞的李乐来说,更是曾经余沧海。
还不如照着书单,图书室一pia一下午的日子。
正准备去继续啃那本厚厚的《货币哲学》,没进门,就看到一群人堵在门口,抻着脖子朝里望。
“同学,怎么回事?”
李乐问身边一个抱着书的眼镜女生。
“啊,你,你和我说话?”女生诧异,随即脸上泛起桃红。
“是吧,要不我换个人?”
“别,好,啊,不好......”女生赶紧摆着手,低头,小声道,“这边有剧组来拍戏,用图书室,等会儿就能进了。”
“哦,谢谢啊。”
“没关系。”女生笑笑,李乐刚翘起猫咪唇,想回个符合读者期待的笑容,突然看到楼梯上,一个瘦了吧唧,一脸猴相的男人,下楼。
那人也看到李乐,鼓起颊囊,叫道,“李乐,你大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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