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完年,镇里弄了个什么综治办,开始查车,现在那些大车要么交罚款,要么走和尚湾那边,想从镇上走是不行了。”
“你上次说的那个啥政策,是不是就这个?”
李乐听到,没回话,沉默了一会才说,“大泉哥,和植保站还有折娜娜的合伙协议,一定要考虑周全。”
“放心吧,上次你说的,出钱出力、出钱不出力、出钱出关系,这里面的门道,我也琢磨不少。把线划下来,谁该干什么,拿多少,都得说清楚了。”
“该计较的别怕计较,比有事再闹腾要好看,边边角角滴,让了也就让了。挣不到钱,大家都白干。”
李乐笑笑,“你和大伯能想明白就成。”
“本钱不多,咱就多出力气。回去就找尕三,把和尚湾滴房子收拾一间出来,搬进去,整水整电自己先干起来。”
“来之前也和原来厂子里的几个人说好了,出了正月,借挖机,修地沟,焊吊架。”
“无财作力,少有斗智,既饶争时。”李乐突然来了句。
李泉眨眨眼,“你说甚?”
抬手在李乐脖子上用力捏了几下,“咱家滴灵气是不是都跑你身上咧?啊?以后考个好大学,出来当大官。我是看出来了哇,聪明人都在衙门里头捏。”
“哎,疼疼疼。”
“你俩做撒伲!”浑身像煮透的大虾一样的李晋乔过来,看见两人在闹腾。
“没,闹着玩呢。”
李晋乔扫了一眼,没再说什么,拿起李乐手里的橘子,扔进嘴里,嚼了几口,噗噗噗吐着核。
“穿衣服,回家。”
“你不歇会儿?”
“不歇了,你妈和春儿该回来了。”
出了澡堂,天已经黑了下来。
李泉载着李乐,跟在李晋乔后面,朝兴庆路骑去。
“淼哇,那个阿什么楞,开羊腥汤馆的人,你给联系的?”李泉扭头问了句。
“对,我给他留的小卖部的电话。咋,联系你了?”
“嗯,说是想来和尚湾看看,我听是你联系的,就给他说下星期。你咋认识个开饭店滴?”
李乐挪了挪屁股,曾敏的女式凤凰,后座小,有点硌。两个人在上面,远处看,就像俩狗熊在骑兔子。
“来回岔口,在宝塔那边下国道,吃过两回他家滴羊腥汤还有羊头什么的,原来的店拆了,要回老家。我就问他能不能换个地方。”
“好吃?”
“那可不。你没见他原来那个小店,一到饭点,过路的大车小车停一片。还有专门开车去吃的。”
“你嘴刁,你能说好吃,肯定不差。不过,要说在和尚湾干饭店,咱们在岔口,麟州,不也能找?”李泉有些疑惑。
“不一样。”
“咋?”
“我打听过,经常在那条国道跑的司机,很少有不知道他那个羊腥汤的。”
“你要是能把他招来,能给和尚湾拉来不少人。”
李泉点点头,“也是哈,要真是那么有名,那些司机都是有钱户,为了口吃的就有愿意来滴。”
“服务区是个新东西,你先得引人来。引人来你靠啥?一种就是靠打响名头的饭店,这不就是个机会。”
“成,等他来了,我和他细说。”李泉一拐把,骑进了兴庆路。
犹豫了几十米,又说道,“淼哇,要是他们这种来服务区干生意滴,租金能不能给让几个月?”
“有人给你说了?”
“倒没明说。就是咱街口那家小卖部,刘红旗开滴那个。串门喝酒,和他提了句,能不能去和尚湾干个小卖部什么的。”
“他说要是能给免上半年租金,就考虑考虑。还说,要是能免,就让他家在邮电局那个老二,给和尚湾扯条电话线过去,他还能干公用电话。”
李乐一听,不就是招商那些套路。
“怎么不行,以后就干脆都按这个来,来和尚湾的,看你租几年,免三个月或是半年房钱。”
李泉点着头,紧蹬几步,追上李晋乔。
。。。。。。
“都几点了,你咋回来这么晚?这逛一天,腿都得细两圈吧。”见到正陪着付清梅说话的曾敏,李晋乔摆出一副埋怨的表情。
曾敏笑笑,没说话,看了眼一旁的老太太。
老太太嗯了声,“你倒是知道他。”
“知道啥?”
“恶人先告状。”
“这怎么叫恶人先告状,这叫抢占敌人的战略高地,从道义上......”
付清梅不耐烦得挥挥手,“别扯淡,赶紧去把饭做了。”
“诶。”李晋乔刚要转身,又停住,“领导们,晚上想吃啥?”
“手擀面吧,昨天还有剩菜没吃完呢。”曾敏回了句。
“好咧!春儿呢?”
“给买了新衣服,正在屋试呢。”
“我说呢。”李晋乔扭头出了屋,“大泉,大泉,过来厨房,你手劲大,帮我和面!”
听到院子里回荡着的声音,正对着镜子,拿着件红色毛衣在身上比划的李春,突然一怔,赶紧把毛衣放了下来。
想想不对,又举了起来,美滋滋瞧向镜子,左转右转。
真好看啊,还没穿上身,就是攥在手里,李春都感觉到掌心里的柔顺和温暖。
听三奶说,这是什么羊毛绒,又轻巧,又暖和。
转过身,看了看床上摆着的衣服,从棉服到大衣,从牛仔裤到运动服,由里到外十几件。而在床脚边,还有几双新鞋。
李春从来没想过,衣服还能这么买。
自己从小到现在,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才能跟着大人去镇上赶集时候,买上那么一件。
平时要么是穿豆兰馨改小的,要么是亲戚家里那些大孩子剩下来的。
来长安时的花袄,是豆兰馨给自己花费最多的一件衣服。
可和这些衣服比起来,却多少显得有些寒酸。
虽然不知道这些衣服的价格,但是,从三奶带自己去的那几个,有着华丽斑斓灯光,让人眼花缭乱的橱窗,精美气派门头的商场,李春知道,肯定不会便宜。
心里有些窃喜,原来,城里的女娃娃,能穿上这么好的衣服。
现在,我也有。
懵懂的理解到了一些,为什么爷奶爸妈,在知道只能去城里读书时的那种兴奋。
随即,又有些莫名的惶恐,这些衣服,真是我的?
想起在商场里,看到那些花环绿绿好看衣服,手缩在花袄里,想摸又不敢摸的时候,三奶一巴掌把自己后背拍的生疼。
“想看就看,想试就试。女娃娃,无论走哪儿,先把腰杆挺直了,头抬起来,畏畏缩缩的,没个样子。”
于是,学着三奶,背是直直的,脖子是高高的,似乎,好像,眼里看到的都比原先矮了几分。
嘴角微翘,扭头时又瞅见挂在衣架上的花袄。
三奶帮着洗袖子上的黑道道时,说的什么来着?
“新衣服穿得,旧衣服更要穿得。而且无论贵贱,都是辅佐人的,不能被这些玩意儿支着。十块的衣服穿上,能比一百块的更好看,才是女娃娃的本事。”
按照曾敏的教的,李春把散落在床上的衣服收拾起来,放进衣柜,又摸了摸小花袄,拿下来穿上。
扭头再看衣柜里,那点惶恐慢慢消失。
“春儿,吃饭。”
听到李乐在叫自己,李春大声回着,“哎,来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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