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成绩册,犹如赌狗上了赌桌,开牌那一刻才是最刺激的。
掀牌之后,输家破口大骂,沉默不语,泪眼婆娑,赢家心花怒放,得意洋洋,如释重负。
田宇把成绩册放到面前,闭起眼,口中念念有词,双手合十,一脸虔诚。
一时间,耳边仿佛传来上仙的声音,“田宇,数学115,语文87,英语101,物理110......”
这声音咋那么耳熟?田宇睁开眼,随即大怒道,“李乐,把嘴闭上!”
“咋?”
“我特么还么看呢。”
“都是千年的狐狸,考多少自个儿心里能没有数?”
“那也不行。”
从李乐手里抢过成绩册,田宇怅然若失。就好像买了蛋糕,点上蜡烛,刚许了愿,一睁眼,蛋糕被狗啃了的感觉。
仔细看过成绩册,一张耷拉的胖脸,渐渐喜上眉梢。
“啧,115,啧啧,85,啧啧啧,110.......”
“哎,唤狗呢你。”
“哈哈,成了,老子我成了。来来来,瞧瞧,瞧瞧。”
田宇指着几行分数,“这下能过个好年了。”
“看了名次没?”
“呶,36,这次调班肯定没我。”
“你分班时候多少?”
“24,咋?”
李乐指了指讲台,“刚才老程说了,名次下降十名之内的,寒假作业多三十张数学卷子。”
“你打野!”
“我中单,不打野。”
田宇诧异道,“三十张?一天一张,去掉春节没时间写,那不得做死?”
“再减去开学前军训五天。”李乐指指黑板上的寒假须知,最后一行小字。
“算了,杀了我吧。”
田宇朝桌上一pia,摆出一坨屎样。眨眨眼,又坐了起来,一把抓过李乐的成绩册,恨恨道,“给哥们儿看看你的。”
片刻后,田宇转过头,满脸苦涩,“我特娘的眼瞎了。”
李乐似乎和5这个数字,已经形成了羁绊。
期末考试,依旧坚若磐石,第五。
“寒假期间,都注意点安全,不要乱跑,不要去不该去的地方,不要打架,不要放炮,都听到了?”
“听到了!”
“名次在100名以后的,去我办公室,其他人,回家吧。”
程艳辉把文件夹朝腋下一夹,刚走出教室,身后轰声四起。
李乐走到家楼下,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站在隔壁单元垃圾道口抽着烟。孤单、落寞、忧郁。
“咋?曾老师欺负你了?”李乐走过去,问道。
“没,我想静静。”
“哦,那你慢慢想,我不和曾老师说。”
“等等。”看到李乐迈腿,李晋乔又叫住,“考多少?”
“还是第五。”
“班里?”
“年级。”
“嗯,继续保持,上去吧。”李晋乔弹弹烟灰,抬头看向自家阳台。
十分钟之后,蹲在路牙石边上的李晋乔,看着慢慢走到身边,扯了扯裤子,也蹲下来的李乐,嘴一歪,嘁了声,“咋,你也想静静?”
“嗯,一起。”李乐点点头,“爸,都说一个女人抵五百只鸭子,咱家,得有两千多只了吧。”
“不止,听说一会儿还有俩从大老美那边飞来的。”
“谁?”
“你猫姨和乐姨。”
李乐一惊,“嘶,那就是再加俩高音喇叭。”
曾敏大气大方,上学时,工作后,五湖四海结交的朋友不少。
这年月不像以后人情相对冷漠,关系好的,都往家里领。
李乐印象里,从小这种聚会隔三差五就有上一次。
李晋乔来往的大都是糙老爷们儿,在家聊两句就找个小馆子开始喝大酒。
曾敏那边多是所谓的“文化”人,牙尖嘴利的,一杯茶,几根烟,吵架斗嘴,能扯上一天。
不过这些年成家的,有孩子的,聚会少了许多。
“老规矩,你做饭?”李乐想了想,问李晋乔。
“你妈在钟楼订了房间,小猫过来住那,晚上在那吃席伲。”
“咱俩呢?”李乐有些期待。
李晋乔吐口眼圈,淡淡说道,“在家,咥面。”
“撒?”
“人家说,都是女子。还说一个叫什么张褚的,喊去黑虎巷看演出,晚了就不回来,去宾馆睡。”
“那意思就是把咱俩扔了?”李乐心里一阵不爽,手往袖口一踹,肩头碰了碰李晋乔,“那还在家吃个啥,葫芦头,梆梆肉?”
李晋乔挠挠下巴,“春发生?”
“可行?”
“走,骑车,凭撒伲么!”李晋乔起身,扔掉烟头,脚尖狠狠的踩了两脚。
。。。。。。
拎着豆浆油条,推开家门叫了一声,没人答应。
“走这么早,饭都不吃了?”李乐嘀咕一句。
洗把脸,换了衣服,还没咬两口油条,就听到敲门声。
拉开门,一股熟悉的,带着曾经声色犬马,灯红酒绿记忆的味道钻进鼻孔。
十九号特有的冷冽松木香气、酒气、混合型烟草的烟气组合在一起,让李乐一时有些恍惚。
回过神时,一只手已经摸上了胸口,伴着杠铃般的笑声。
“老宁,来摸摸,这胸肌,这手感,哎呀,啧啧啧.......”
何方妖孽?
李乐肌肉一紧,下意识要做出踢击,好在及时收住。
低头,就看到大波浪披肩,浓艳红唇,御姐风衣着,但身材顶多s码的女人,眯着一双狐狸眼向上瞄。
“猫,猫姨?”
“哟哟哟,小鬼头声音都变粗了呢。”
猫姨,本名沈畅,姑苏人,老妈曾敏大学时的室友、闺蜜,现在的兼职经纪。
自称沈周十八代传人,擅工笔粉彩,早些年去了大美利坚,成了艺术策展人。
虽出自江南,却和温柔恬静毫不沾边。未婚无子,打小就爱煞了李乐。隔三差五的从大洋对面寄些新奇玩意儿过来。
“杵着门口干嘛,赶紧进去。”还在楼梯上的曾敏发了话,李乐赶紧让开,只不过一只胳膊又被沈畅揽住。
“给你带了三明治,味道不错,是吧老宁。”沈畅扭头说了句。
被叫做老宁的,一身驼色羊绒大衣,身量颇高,一副眼镜下,北方女子丰腴开阔的相貌,和沈畅属于两个极端。
“小乐姨。”李乐招呼一声。
“瞧你改的这破名字。给,怕凉了,我特么揣怀里的。”女人操着一口京腔,递了一个纸袋子过来。
“哟,还带着奶味的?。”沈畅接了句。
“小猫儿,信不信我今儿撕了你。”女人伸手要抓,沈畅一错步,躲到李乐身后。
老宁叫宁小乐,算是后来加入曾敏和沈畅的队伍。
燕京土着,八旗子弟,名门之后。虽然师从黄大师,起点很高。但特殊年代,经历坎坷,插过队,草原放过羊。
因为陪读去的大老美,又通过沈畅,在那读了大学。
李乐一边啃着三明治,听了半天,才搞明白这俩姨回国的缘由。
年后在羊城,沈畅有个当代艺术展览的活。
正好过年,就和宁小乐回来,一起策划和筹备艺术展。
来长安,是想拉曾敏一起。
“我寒假还有课,高三的学生3月份就要开始校考了,我哪有那个时间。”
曾敏讲了一个很有说服力的理由。不过却低估了沈畅的决心。
“寒假?去掉春节还有几天?”
“十几天是有的。”
“十几天能有个屁用哦。”沈畅眼睛一转,看向曾敏,“找个人替你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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