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国强手里捏着一颗棋子:“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欠揍。”
周止笑了:“说得好像,你以前经常回家似的。”
周国强抬眸,不怒自威地看他一眼:“当院长了,是硬气了。行,我就看你月底拿什么发工资?”
周止说:“我有钱。”
周国强不屑:“就你兜里那点三瓜两枣的,还是你妈辛苦给你攒的,够撑几个月?繁星那些合伙人就由着你拿着他们的钱打水漂?你别忘了,你跟我斗,用的还是我的钱!”
周止笑意更深:“有本事你把我塞进我妈肚子里呀。我兜里的钱是姓周,我从来没否认。可我的命也是你给的。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有什么办法,我是你儿子,你是我老子,这是永远改变不了的。”
周国强意味深长地看着逆子。
周止:“还有啊,你放心,春山医院的事情,我不会用我自己兜里的三瓜两枣。我那三瓜两枣我要留着娶媳妇的。我跟你开战,为什么要花我媳妇的钱。”
周国强露出一个很鄙夷的眼神:“不如我给你指条明路。”
“不需要!”
周国强还是说:“我听说你拒绝了海晨生物的投资,看来徐家老二看上你了。你但凡长了个脑子,都应该知道怎么选。正好,徐老二娶回家,那个女医生可以在外面给你做情——”
“将军!”
伴随着清脆的落子声。
不等周国强说完,周止的车穿过大半个棋盘,跨过楚河汉界,径直吃掉了周国强的帅,他语气轻飘飘地提醒:“老周,你输了。”
外面的苏州评弹的声音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
书房里落针可闻。
本来站在门口的朱董默默离开。
父子二人脸色都很难看。
周国强看着棋局,半响,讽笑:“是我轻敌了。”
他看着眼前熟悉的儿子,上一次父子俩下棋还是在周止很小很小的时候,那时候的周止软糯可爱,会用软绵绵,白嫩嫩的手摆好棋盘,等着周国强过来教他。
周国强年轻时候脾气很暴躁,面对儿子时,总能多出几分耐性,周止也聪明,他说几次,就记住了。
犹记得,周止用稚音叫他,爸爸,是这么走吗……
回不去了。
耳畔传来三十二岁的儿子硬朗的声音。
“不是轻敌,是你棋太臭了,这么多年没什么长进。我记得我下棋还是你教的,后来你没时间教了,我妈专门给我找了一个专业棋手当老师,学过几年。我学了之后就不喜欢跟你下了,因为真的太臭了!我本来没打算这么快赢的,你非要扯什么有的没的,我只好速战速决。现在的局面,你自找的。”
周止每句话看似都是随意出口,却都是话里有话。
周国强听得明明白白,刚才脑子里那点父子情分也被这些个话语斩得干干净净:“你就这么有把握,你能赢我?”
周止耸耸肩:“没把握,可是我有什么好怕的。我还年轻……退一万步来说,我就算输了,我到底还是你儿子。我永远不会一无所有,永远可以东山再起。可是你输得起吗?你输得起,新创集团输不起。往大了说,你赢了我,又能怎样?人是不能跟社会规律做对抗的。你不可以,新创集团也不可以。时代在前行,我也在成长,你不会永远都赢,我可以输一次两次,甚至是无数次,可我每次输都不会是一无所获。”
周国强用异样眼光看着儿子。
“我知道,创业难,守业更难,新创集团这么大的家业,你一个人,守得住吗?你不累吗?为什么区区一个疗养社区的项目,就值得你亲自出马了?我自认还没有这么大的能量吧。上次你让远扬出来跟我抢春山医院,其实已经很看得起我,很看得起繁星资本了。这次又是为什么?”
“还是说,新创集团,最近遇到什么麻烦了?”
周止抬眸,忽而目光柔和地看着周国强。
周国强确实老了,双鬓有了白发,眉眼也不是年轻时候锋利,有了风霜的痕迹。
面对儿子突然的关心,一贯强势的周国强心中动容,他忽然开口:“春山医院你给我,我在繁星当初出价的基础上,给你增加百分之十。一个月不到,你帮繁星挣了小十亿,你面子上也过得去了。”
周止犹豫了几秒,才回答:“所以,新创集团真的遇到问题了?”
周国强懒得跟他解释,这一刻,耐性彻底耗光:“你反正就是,要定了那个女人?要定了春山医院?”
周止不假思索:“是。”
周国强丢下手里一直攥着的棋子:“蠢货!你以为我真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
窗外风大了,隐隐还有雷声。
“我听说春晖堂从上半年就开始大规模闭店,你猜,我这时候给顾丰山雪中送炭,他会不会把我当财神爷?”
周止眸心微动,眼神安静地看向周国强,默默攥紧了拳心。
“我倒要请教请教他,怎么养的女儿,把我儿子迷得神魂颠倒,丧失理智。我听说他们父女关系也很紧张,老死不相往来了。你就喜欢她这点,是吗?喜欢她跟家里断的干干净净,她做了你从小到大最想做,又不敢
做的事!”
“你猜,顾丰山在我和他女儿中间,他会怎么选?”
周国强说罢,抬脚便要走。
周止忽然用力抓住他手臂,他面色沉静,眼神却已经破碎,艰难说出两个字:“不要!”
周国强斜眸看她,目光老练:“你看看你自己这个样子,为了一个女人,把自己搞成这样。我要的不是这样的儿子!新创集团需要的也不是这样的继任者!我对你很失望!”
失望?
周止对他又何曾没有失望。
可这时候已经不能再激怒周国强了。
若是周国强真的联系顾丰山,以顾丰山如今的处境,必然不会拒绝这笔飞来横财,顾丰山拿了周国强的钱……后面的事情,便不需要细想了。
总之,路辛夷是不可能有安生日子了。
周国强确实比孟淑惠更懂拿捏他软肋,也比孟淑惠更狠更直击要害。
父子俩无声对峙。
周止忽然开口叫了一声:“爸爸。”
周止已经很多年没有叫过周国强爸爸了,正如他也很久没有叫孟淑惠妈妈。
周国强听到后,身子僵了一下,他侧头来看儿子一眼。
“你和我之间的战争,输赢我都认,最后要我头破血流也好,哪怕是要我倾家荡产,一无所有……总之什么结果,我都接受。但是,能不能不要把妈妈和辛夷牵扯进来?”
他讲这话时,极为诚挚地望着周国强。
孟淑惠和路辛夷,他人生最重要的两个女人,他不能看着她们任何一个因为他而受伤。
周国强在这时候提起顾丰山,就是吃准了这点,他拿捏不了孟淑惠,却可以轻易拿捏路辛夷。
周止很不想在周国强面前示弱的,此时却也说出:“你要我给你跪下吗?”
他求人时也是安安静静的,脸上好似没有任何的情绪起伏,可他抓着周国强的那只手臂,却不自觉地加重了力道,眼神里也写满了恳求,眼神深处似有泪光涌动。
周国强心软归心软:“我是你老子,你跪我天经地义!你跪我,我也受得起!”
周止忽然笑了笑,笑中带泪,他慢慢松开那只手臂:“是,你想做什么,我阻止不了。我也没能力阻止。你去联系顾丰山吧,你看看,逼急了,我会做什么。”
他语气淡淡的,却给人一种视死如归,不死不休的感觉。
周国强逼视着儿子,语气轻蔑:“你想做什么?”
你又能做什么?
周止动作干净地擦去眼泪,神色自若,已经换了个人:“不想干什么,我只是想提醒你,我是你法律意义上唯一的儿子,我的一举一动,也是会影响到新创集团的。你那么在意新创集团的未来,我不在意!逼急了,我们大家一起共沉沦吧。你明明心里最清楚,我为什么想逃离这个家,为什么要买下春山医院。从头到尾,都只是我跟你之间的战争。”
“这几十年来,你无视我对你的失望,无视我的感受,无视我妈的感受。我只不过是想活得自由一点。可你却一定要将一切归咎于一个女人身上。在你眼里,你自己永远一点错都没有,错的永远是别人。每个人都应该成为你手里的棋子,被你放在合适的位置。稍有不顺你的意,你就要大发雷霆。”
“既然在你眼里,我已经是个为了爱情丧失理智的人。我就用我的实际行动告诉你,我就是!”
他忽然笑了,野心和决然都写在脸上:“为了她,我就是可以跟全世界为敌!跟你为敌!鱼死网破,我不怕!”
说罢,慢条斯理地整理整理衣服,深吸一口气,抬脚而出。
身后传来茶杯砸碎的声音。
周止脚步一顿,几秒后,决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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