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人是全然把她当傻子了。
世人皆以为高位者都是运气好才有今日的地位,所以总想着卖弄聪明利用他们。
殊不知秦雪莹平日虽表露出耿直鲁莽的一面,只是因为她身份地位摆在这,无需顾盼斟酌而已。
真论到才思和心计,她若真一窍不通,不早就在宫中被人坑死了。
姚轻黄母女两人属实是关公门前耍大刀了。
秦雪莹久久没有接话,姚轻黄脸上的笑险些要挂不住。
又过了一刻,直到姚轻黄神情快要僵掉,秦雪莹才冷冷地点头,算是认可姚轻黄说奚应芷成绩优异的那番话。
这个答案远远超出姚轻黄意料,她一时竟有些愣住。
秦雪莹玩味地盯着她,满是恶意道:“奚夫人这是什么表情,难道是本郡主的答案你觉得不合心意?”
她气场太强,姚轻黄虽大她许多,却也被震得身子一僵,背上透出一层细汗。
“郡主说笑了,只是郡主这么夸芷儿,臣妇不胜荣幸。”
“哦。”秦雪莹意味不明地挑眉,“我还以为本郡主说的,不是你想听的呢。”
姚轻黄擦了擦额间冷汗,一面尴尬地笑着,一面将秦雪莹引到了宴席的主位上。
她本是想借静仪郡主的口说出奚应芷在书院考末名的事,将奚应芷给钉死在耻辱柱上。
如今姚轻黄不接她的话茬,反而认可了奚应芷成绩优异。
有她这句话,今日还如何拆穿奚应芷考末名一事?
那这宴会岂不是白做了,硬生生变作捧奚应芷的宴了?
姚轻黄大脑飞快地闪过什么,随即亲切地招手将奚应莲叫了过来。
“你这个丫头,平日里看着比你二姐姐伶俐,没想到在书院里反倒不如她,可是书院里有什么不适应的?
若是有的话可得跟母亲说,家里送你们去书院,总归是希望你们有个好前程的。”
周围人听了她的话,俱都聚精会神地听着。
她们也想多听一些麓山书院的情况,日后季山长收学生她们也好有个准备。
奚应莲对上她暗含警告的眼神,神情微不可见僵了一瞬。
“女儿没什么不适应的。”奚应莲紧紧扣着手指,声音低如蚊讷。
姚轻黄虽还带着笑,眸光却暗了暗,“你既这么说,那在书院不如芷儿,便是自己不上心的缘故了。”
奚应莲顿觉头皮发麻,心中直将姚轻黄骂了个狗血淋头!
这个老贼婆也忒不厚道!
当日自己去跟她告密说奚应芷考了末名又不交作业,是为了让姚轻黄去对付奚应芷,可不代表自己愿意站出来给她当枪使。
没想到姚轻黄这个不厚道的,得了她告密的情报,如今还将她推出来做幌子逼她开口。
这不是逼她跟奚应芷撕破脸,将奚应芷给狠狠得罪了吗!
若是以往就罢了,奚应芷软绵绵的跟个兔子一样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如今她可是连蓉蕴都给弄废了,奚应莲自问惹不起她,更不愿意当众跟她对着干。
所以她才选择暗地里告密,而不是当众奚落奚应芷。
再说,方才静仪郡主都说了奚应芷成绩优异,她若说出相反的话不是跟郡主对着干?
得罪静仪郡主和奚应芷来得严重,还是得罪姚轻黄来得严重?
奚应莲大脑紧绷着,身上穿的衣服飞快地湿了一层。
思忖之际,余光忽地瞥到一旁的谢玉璇,她挂着僵硬的笑,几乎是哀求道:
“我成绩差,正求谢二姑娘替我补习呢。”
被她提到,谢玉璇顺理成章站了出来,温和道:“莲妹妹基础差,只要勤勉肯学日后也不会差,反倒是奚应芷。”
谢玉璇语气里带了嘲讽,“奚应芷第一次小考考了第一,而后便沾沾自喜得意忘形,不但不交日常作业,后头算数还考了零分。”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奚应莲却是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谢玉璇这个棒槌,可真是她的救星啊!
不亏方才她好一顿捧。
奚应莲看向她的眼神满是感激涕零,谢玉璇心中那种正义感瞬间更加充盈,昂头继续道:
“正如夫子所说,日后麓山书院会凭成绩筛选淘汰末尾的学生,若再如此荒废疏漏学业,不学无术者早晚被退学。”
这个消息惹得众人又是一阵心潮澎湃。
原来想要入学麓山书院居然如此简单,只要有人成绩不好被退学即可。
姚轻黄暂时没顾得上这些人泛着精光的眼神,只配合着露出吃惊兼错愕的神情:
“芷儿,谢二姑娘说的可是真的?你真的考了末名?还屡屡不交作业?”
说完,姚轻黄好整以暇地等着奚应芷露出难堪、慌乱的神色。
等着她支支吾吾解释,好让自己能够更加势如破竹地将她踩得不能翻身。
可出乎意料的,奚应芷仍是气定神闲,眼皮都没抖一下,“回母亲的话,此事有误会。”
姚轻黄立刻追问:“有什么误会?”
奚应芷轻笑,“有什么误会,女儿也不知道,等后日上学问过季山长才知晓。”
麓山书院上六日学休沐两日,奚应芷这一拖就要拖到两日后?
姚轻黄皱眉,不愿就此放过奚应芷,不依不饶道:“今日诸多宾客在场,若是真有误会,此刻解释清楚是最好的。
可你偏偏推三阻四遮遮掩掩,是不是压根没什么误会,是你自己荒废疏漏学业,在外丢奚府的脸?”
奚应芷缓缓收了笑,定定地看着姚轻黄的脸,“方才静仪郡主都夸我成绩优异,大姐姐也是这样说,在场这么多人,只有谢二姑娘说我考了末名。
女儿不明白,母亲为何不信静仪郡主,只听一人之言?”
她这话,说得奚应莲心惊肉跳。
她隐隐有预感,这一遭,自己哪怕再怎么想退避三舍,有奚应芷在,她约莫是逃不掉了。
奚应芷定然是猜到是自己告密,所以让她不能含糊其辞,强行逼她表态。
她怎么就不能像以前一样善良,原谅自己,替自己遮掩过去呢?
奚应莲心烦意乱着,便听到姚轻黄云淡风轻道:
“芷儿这话说得有理,这些时日雪儿不怎么在书院,莲儿你倒是每日跟芷儿在一起,你来说说,芷儿成绩到底如何。”
无数道意味不明的视线聚焦在奚应莲身上。
若是以往她只会激动且自得,可这会,她只觉屁股上像长了刺一般坐立难安。
谁都不允许她含糊其辞全身而退,谁都要逼她!
为什么!
她只是想过得好一些,究竟犯了什么错!
一股热意涌上眼眶,奚应莲几乎是支撑不住冲着奚应芷喊道:
“你就是没交作业,你就是考了末名,我给你留些脸面没有直说,你自己承认了又怎么样!”
奚应芷神色未变,笑吟吟地看着她崩溃的姿态,越发显得奚应莲仓惶落魄,气不可当。
明明丢人现眼的是奚应芷,她凭什么这么高傲!
仿佛看穿了她的疑问,奚应芷慢条斯理开口:“三妹妹真的误会了,我并不是考了末名,季山长说了后日会替我澄清。”
“你撒谎!”奚应莲气势汹汹。
“她没有撒谎。”
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划破院子响了起来。
众人提起的心都被震得颤了一下,不明所以地朝院子一端看去。
奚松龙行虎步而来,与他并肩的居然是方才众人屡屡提及的季山长季渊!
本就热闹的院子里更是如同热水掉进油锅里,霎时炸开了锅。
“是季山长,咱们若在他面前露个脸,日后书院招生咱们说不定能先人一步。”
不少人蠢蠢欲动着往前挤。
然后,大家就看见季渊手中握着一叠白纸。
姚轻黄站在正中央,看得最是清楚。
她虽不认识季渊,可听姑娘们议论也知道他的身份,忍不住眉头跳了跳,忙迎了上去。
“老爷怎么来了。”
奚松面色不怎么好看,审视地打量着姚轻黄,“我若不来,还不知你要如何作践我的女儿。”
姚轻黄脸色顿时白了。
奚松从来没有在外人面前如此不给她留脸面。
他是真的生气了。
她再度看向季渊手中握作一卷的纸,目露哀求:“老爷怕是误会了,咱们结发夫妻这么些年,老爷还不知道我的性子吗?”
奚应芷见状冷笑起来。
姚轻黄这是知道事情要败露,在这打起了感情牌。
拿结发夫妻的情分要奚松不要当众揭露。
可正是这句话,表明那些有问题的笔墨是姚轻黄刻意做的手脚,要不然她怎么会看一眼就知道季渊要说什么呢?
可恨奚应芷还以为,她虽是为了自己女儿筹谋,可对旁人,好歹是有那么一丝良心的。
眼看奚松神色松动,奚应芷缓步走上前袅袅婷婷地行礼,抬头眸光澄澈如溪流:
“父亲这话严重了,母亲的性子您最是清楚,为人端方、处事公正,对我只是有些误会而已,她不知情才误以为我不学无术,只消说开便是,哪算得上什么作践呢?”
唇畔的笑宛若湖面漾开的涟漪,看得人心忍不住静了下来。
就是这么一静下来,奚松便也觉出不对来。
是了,姚轻黄不知情有所误会在所难免,若是她知情呢?
奚松眼神在姚轻黄紧张的脸上扫过,心一寸一寸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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