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侨他们把宁颂送到家里, 他们当中好几个都是第一次到下港湾来。
宁颂请他们吃饭,还顺便叫上了李猷和郑小波。
饭馆是李猷推荐的,绝对的物美价廉,他认识老板, 老板还免费送了他们喝的。吃饭的地方在老港口旁边, 外边就是来来往往的警察, 反而叫人很安心。
吃饭的时候, 宁颂发了一堆照片给濮喻。
濮喻也没回他,不知道忙什么去了。
最近下港湾九点就戒严了, 他们七点钟开始吃,八点半乔侨他们就准备散了,各自回家。
李猷说:“你们只管回家,我送他回去。”
李猷喝了酒,有点微醺,在饭馆门口的小卖部买了一盒烟。宁颂在路灯下等他, 拿着手机在那给濮喻发信息。
小卖部门口的电视本来在播电影, 忽然中断了,插播了一则新闻。他听到濮明恪的名字就多看了一眼,接着就看到了濮冠廷的新闻。
画面上是他最熟悉不过的濮家大宅, 高墙耸立,门口停了很多警车, 围了很多人,然后他看到濮冠廷被带走的画面。
李猷看到新闻也有些发呆,嘴里的烟没点, 被他捏在了手里。
宁颂站在门口看完那则新闻, 他喝了点酒, 此刻竟然有些茫然, 手机忽然震动起来,他立马拿起来看了一眼。
不是濮喻。
是刘芬打过来的。
他心跳有点快,接通了电话,听了两句脸色就变得更白了,匆匆挂了电话。
“怎么了?”李猷问他。
“我妈说有人把威胁信寄到我家去了。”
他们回到宁家就看到刘芬手里拿着一个非常熟悉的牛皮纸信封。
刘芬已经将信拆开了。信上却没有任何文字,只有一个红色的X,看起来很像血。
刘芬很紧张,说:“我听见有人敲门,正要去看,就听见窗玻璃被人砸碎了,随即就有人投了这封信进来,我不知道是什么人,也没敢追出去看。”
宁颂觉得这信封实在太眼熟了,他打开他的行李箱,将他今天收到的另外两封信也拿了出来,撕开一看,果然都不是情书。
都是威胁信。
都没有一个字,只有一抹血红的X。
刘芬一惊:“这都是哪儿来的?”
“在学校收到的。”宁颂说。
李猷摸了一下,说:“不是血,是墨水。”
刘芬有些惊慌,说:“我在小喻他们家的时候也见到过类似的威胁信,这会和濮家有关系么?因为我跟你爸都在那边工作?我刚给你爸打电话,你爸说濮家也出事了。”
“如果是因为你们的话,信应该寄给你们,不会寄到我学校来。”
更像是在跟着他走的。
教室,宿舍,家里。
宁颂翻看了一下那威胁信,就连封面都没有留下一个字。
“如果你在学校就有收到的话,咱们学校这几天安保很严格,不太可能是校外人员。”李猷说。
那就是他们学校的人,又或者威胁他的人认识他们学校的人。
宁颂首先想到的就是秦异。
他刚提醒过他,他就收到了这几封信,巧合度未免太高,要真是他,倒是还好一点,起码知道他想干什么,但濮冠廷刚刚被带走了,几乎验证了秦异说的那些话,秦异说濮家大厦将倾,和濮家走的太近的都会被波及。
就怕是别人,真有秦异说的那些幕后大佬。
他心里惴惴不安,觉得事情好像一下子失去了控制。
不一会宁威也回来了,李猷不放心,不是很想离开,问宁颂:“我觉得这是针对你来的,你要不要去我那里住一晚上,明天再看情况?”
宁颂摇头,刘芬显然很紧张,这时候不可能让他外宿的。
李猷只好先离开。
宁颂睡不着觉,关了灯以后隔着窗户偷偷观察外头,忽然看到楼下拐角处有猩红的光点忽明忽暗,他仔细看了看,似乎有个人影在黑暗里站着,一直朝他们家这边看着。
他心头一紧,看了老半天,觉得那身影有些眼熟。
在对方点烟的时候,火光照亮了对方的脸,他才发现竟然是李猷。
他立马就穿好衣服下去了。
李猷本来靠墙蹲着,听见动静,立马站了起来。
“猷哥,是我。”宁颂说。
李猷从阴影里走出来:“还没睡?”
“你怎么还在这儿?”
“我不放心,回来看看,刚呆了一会,正要走。”李猷说。
“我都看你半小时了。”宁颂说,“你都没走吧?”
李猷被他戳穿,只笑了笑,说:“我看那人还会不会来。”
宁颂说:“都这个点了,今天应该不会再出现了。有威胁信,说明只是警告,如果真要对我们家做什么,就不会寄信了。”
李猷“嗯”了一声,碾了手里的烟:“你回去吧,我也走了。”
宁颂知道他担心自己:“要不你来我家睡吧。”
李猷摇摇头,走了。
宁颂一个人站在台阶上,发了一会呆。
路灯很暗,还不如月光皎洁,他看着李猷消失在夜色里,低头看,地上已经一堆烟头。
第二天铺天盖地都是濮家的新闻。宁威一大早就又出去了,他们母子俩在家里看新闻,宁颂忽然接到濮喻的电话。
“宁叔跟我说了威胁信的事,你怎么没跟我讲?”
“还不清楚对方是什么意思,可能是其他男生的恶作剧。濮叔叔怎么样了?”
“律师团都在跟进了,我爷爷刚也到了。你和刘阿姨收拾一下,我等会来接你们。”
濮喻说完就把电话给挂了,不一会就和宁威一块来了。
宁威说:“你们俩单独在下港湾住,我也不放心。”
濮喻说:“我家还是很安全的,你们放心在那住。我弟弟也一直念叨你们。”
当着刘芬他们的面,宁颂没有多问,到了濮家就被濮英给缠住了。濮英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几天不出去上学,家里又给他买了一堆玩具,他别提多高兴了。
他还在陪濮英玩,濮喻就已经又出门了。
濮家开始有大量的人员进出,来来去去一晚上没停歇。凌晨四五点的时候,宁颂出来一趟,看到濮喻在他门口靠墙坐着。
虽然最近一直都很不太平,但濮喻还是很稳的,叫人看着就觉得安心,一切危险都像是假象。这是他第一次看到他这样颓败。
宁颂就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二楼很安静,黑胧胧的,一楼依旧人来人往,这时候的嘈杂都是让人不安的。
一连几天,濮喻都很少在家。有关濮冠廷的消息他都是从新闻上看到的,濮冠廷案进展的很快,并很快牵连到濮明恪。濮家的气氛也在发生变化,来往人员从一开始的从容不迫到后来每个人神色都很凝重,他有一次甚至听到了濮太太和他人的争吵声,就连最天真无邪的濮英都察觉到了家里的变化,慢慢安静了下来,他抱着他,听濮太太在痛哭。
七月下旬,在夏令营开始之前,濮明恪中风病倒。
濮喻因此没有去参加夏令营,只是把宁颂送到了机场。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对于十七岁的他们来说实在过于沉重了,大厦将倾,但他们都还无能为力。濮喻瘦了非常多,下巴都变尖了,宁颂都不敢再问他要不要留下来陪他的话,因为濮喻叫他“不要傻”。
那的确是毫无助益的行为,宁颂能做的就是尽量不要受到任何影响。他在濮家这半个月表现的都非常坚毅,希望濮喻能在心灵上觉得他可以依靠。
这是他仅能给他的。
濮喻虽然没能跟他去国外,但他们每天都有联系,八月份濮冠廷案被一审定案,新任地下城长官被判二十年监禁,而濮冠廷本人则被判十二年,他和濮喻就很少聊濮冠廷案的进展了,只知道这不是最终结果。
大佬斗法,他看过一些国外的案例,一般这种案子都是一年甚至数年的拉锯战,需要一审再审。虽然从他知道的信息来看,一般濮家这种级别的大人物最后都会成功脱身,但亲眼所见冲击还是很大。
毕竟也有一些鼎盛的大家族,突然就全军覆没了。
最主要是他不知道濮家的敌人到底是谁。上流社会的斗争都很复杂。
他们那个聊天群,一开始一天还都能聊几千条,后来慢慢也没人说话了。
大家都变得小心翼翼,因为很在意濮喻的感受,濮喻是闷葫芦,情绪很少外露,大家后来都很少提濮家的事。
为期一个月的夏令营,等宁颂从欧联邦回来,刘芬和宁威都已经从濮家辞职了。
濮喻他们一家暂时搬到了隔壁的夏东州,濮氏的老家,濮明恪住那里,需要人照顾,他们在当地还留有两家大公司,濮氏家族也多在那里,濮家在夏东州根深叶茂,更安全。
濮喻则和濮太太两边跑,濮氏的大宅一度被濮太太出售,挂了一个月牌又撤掉了,乔侨说邓旬告诉他这只是做给外人看的。
总之就是很复杂。
乔侨和邓旬开车来接他,宁颂没回家,他是提前两天回来的,没跟刘芬他们说,打算下了飞机就直接坐车去夏东州。
乔侨在人群里不断地张望,虽然他和宁颂几乎每天都联系,但远隔千里和面对面还是很不一样,他很激动。
正在人群里搜寻呢,就听一个熟悉的声音说:“不戴眼镜出来接人,你能看到谁?”
乔侨惊喜地回头,就看到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宁颂站在他跟前。
宁颂几天一个新变化,一个月变化就更大了。八月份那边正是冬季,他在伊恩呆了一个月,好像更白了,头发也长了一些,宁颂有跟他吐槽,说那边理发太贵了,要回国再剪头发,可是他现在头发长了反倒更像漫画里的美少年。
他刚才不是没看到,是没敢认!
去夏东州的路上,乔侨忍不住问:“你跟喻哥提前讲了么,你要去看他?”
宁颂点头:“讲了。”
乔侨就絮絮叨叨跟他讲一些他最近听到的濮家的新动向。
这时候他和濮喻的联系频率已经非常低了。也不是不爱对方了,濮喻非常忙,压力也大,家庭出了这么大变故,对他这样的阔少爷打击是巨大的,又要帮濮冠廷上诉,又要照顾家里,又要帮着濮太太料理他们家在夏东州的两个公司,公司也是一堆烂账。在这种时候,他连时间都变得非常奢侈了,而谈情说爱是需要心情和精力的。
宁颂完全体谅他,又帮不到忙,只能懂事一点尽量不要再给他添加负担,到后面其实他聊天都很小心,会想什么话题会让濮喻轻松一点,什么话题尽量避免。
按理说,对他们这样刚刚开始谈恋爱就遇到这么大打击的,一般爱意都会被现实消磨。但很神奇的是,他被这种思念和担忧磋磨了一个月,这种沉重不但没有让他退却,反而叫他心里生出一种很深沉的爱怜。
大概是少年不知人间苦,这个年纪只知道一往无前。
不想分手,反而很怕会分手。
见濮喻之前,宁颂都难受好几天了。
他脑补很多东西,他看过很多类似的小说和电视剧,一般这种情况下,他们的爱情都要完蛋了。男主们在这时候都会提分手,并高喊:“我不想你跟着我吃苦!”
又或者他们因为变故心性大变。
宁颂甚至想起以前他给自己定位为路人炮灰的事,心想说不定他真是个炮灰,前任炮灰,濮喻因为家庭变故和他分手,性情大变,然后遇到一个拯救他的主角受相亲相爱。
他不能接受!
还好他这一个月变化很大,他照镜子都有被自己美到,安慰自己,就算成了前任,他应该也是叫濮喻一辈子念念不忘的白月光。
所以在濮喻快来的时候,他真的紧张死了。
他来之前是有提前跟濮喻说的,濮喻在夏东州郊区接的他们。他今天陪濮太太去公司谈收购的事了,是抽空来接的。
他们在夏东州入境处的一个咖啡馆外头等濮喻,宁颂心里还在盘算,如果濮喻以家境变差了,太忙了,或者以后要远距离恋爱等原因和他分手的话,他要怎么回答。
那他要告诉他,爱情不应该只是锦上添花,还应该是不离不弃,相濡以沫以及始终如一!
这样的爱情或许在他人看来是天真,但他宁颂是这样的人!
他正胡思乱想着,就看到乔侨看着窗外说:“喻哥!”
他忙扭头看过去,就看见濮喻从一辆黑色奔驰上下来。
他穿了一件简单的黑T,宽松的黑色牛仔裤,整个人显得更加白皙清瘦,正好有一帮学生从咖啡厅出来,闹哄哄的,衬得濮喻更加静默。他脸庞瘦了以后,轮廓柔和的下颌线也出来点棱角来,眉毛显得更加凌厉,头发短了很多,看起来已经有了成年人的冷峻坚毅。
宁颂从车上下来,略有些紧张地抿了下嘴唇,但最后还是忍不住跑了过去,扑到了濮喻怀里。
濮喻抱着他,说:“宁宁。”
他身上还是那种熟悉的味道,薄荷味更淡了,本来属于他的味道更明显,叫他闻见的那一刹那,就被心头汹涌的酸沉又喜悦的情感所扑没,从没有觉得自己像此刻这样爱他。
一个月真的太久了。
濮喻的手按住他的后脑勺,亲了一下他的额头,然后冲着乔侨和邓旬点了点头。
宁颂其实跟乔侨深聊过他和濮喻的事,回来之前也一直在担忧说不知道他们俩会怎么样,反正他是不会放弃之类的。
如今看,他觉得宁颂想太多。
他感觉他们更相爱了,小情侣抱在一起,不只是久别重逢的喜悦。
没有人比他们更般配。
他们一块吃了个饭。濮喻把邓旬和乔侨安排到附近最好的酒店,自己则带宁颂回家。
乔侨看宁颂那个黏人样,都怕他回家会被濮喻吃掉。
不对,是自己送到嘴里去。
但他选择相信濮喻的人品。
宁颂的黏人一半发自无法控制的真心,一半出自故意,因为他还不确定濮喻的想法,被自己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磋磨,有点担心。
刚上车宁颂就抱住濮喻了。
濮喻回抱住他,说:“回家再撒娇。”
宁颂还是有点不安全感,仰着头看濮喻。他的头发长了一点,如墨一样漆黑浓密,他的眼睛没有变,依旧是淡褐色,宛若淬亮的琉璃,叫他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一股清透的光媚。
濮喻想亲他,但碍于司机在,还是忍住了,他在外人面前都很注重这一点。但宁颂太想他,刹不住车了,酸沉淹没了他,他整个人似乎都带着一种潮湿,一种巨大直白的爱意,叫濮喻心颤。
他没有见过这样的宁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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