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像一群合作默契的猎人,正慢条斯理地收缩着包围圈,而那五个哨向班的对手就是猎物。那些惊慌失措的小东西已经被驱赶着在上层的巷道里逃窜了好一阵子, 距离楼梯口已经不远了。但越往前走,巷道内的情况就越复杂混乱那些农学院炮制出来的巨大藤蔓的确枯死了,可庞大的身躯依旧占据着不小的空间。原本紧扒着天花板的枝蔓纷纷倒挂下来, 仿佛凭空生长出一片死亡的丛林,又好像一双双下垂的焦黑手臂,看着人。不仅如此,地上还堆积着哨向班为实施障眼法而捣鼓出的大量花粉,步子迈得稍大些就会扬得漫天都是,还附带一股难以言喻的臭味。最初的自信过后,星流心里又开始了忐忑。他忍不住怀疑哨向班是故意把他们引到这里来的,有了丛林的掩护, 候补队员也无法通过监视镜头掌握全局,这实在太适合打埋伏战了。那些可悲的老鼠们在死亡丛林间迂回潜行,时而埋伏隐身,时而又突然丢出几个技能。等培优班好不容易找准目标准备还击时,他们又迅速消失在了黑暗中。敌暗我明,培优班一下子从猎手变成了猎物。但也不是没有翻盘的办法反正还有一个小时,先砍掉那些烦人的藤蔓, 再收拾哨向班的耗子们也不迟。于是猎人又化身成为伐木工人,一边砍树一边向前推进。所有人都卯足了力气, 技能与木屑横飞,还夹杂着方海为了给队友降温而加倍努力从环境中抽取出来的水汽。就这样平推了将近一刻钟, 又拐过一道弯,地图提示前方不远处就是通往中层的楼梯。然而星流却突然要求所有人立刻停手。不对!培优班呢?一个都不见了?!”埋头苦干的众人面面相觑确实, 从他们沉迷于砍木头的那一刻起,培优班的老鼠们就再没出现。更诡异的是,响应着星流的这声喝问,楼梯那边传来了一声幽幽的回应:“谁不见了?我不就在这儿等你们吗?”“……”听出声音主人的一瞬间,星流的脸色变得愈发阴沉。他紧走两步,果然发现楼梯口站着一个蓝紫色长发,瘦瘦高高的美人。那美人抵着嘴唇轻咳两声,冲星流抱歉一笑:“请离我远一点,这里太冷了,我有点感冒……要不,我给大家暖暖身子?”说完,他突然抬脚朝身旁的藤蔓用力踢去,枯死的枝干应声折断。积聚的大量花粉随之抖落,在空气中形成一团黄烟。说时迟那时快,星流听见黄烟深处传来一声响指。“呼”地一声,火球蹿起!密集的花粉烟尘遇上火焰,瞬间爆燃并掀起了强烈气浪。闪火沿着巷道快速蔓延,又点燃了沿途的枯败藤蔓。由于方海抽走了太多环境中的水分,导致一切都变得干燥无比,小火很快升级成为大火,将原本漆黑昏暗的地下墓穴烧成了火海地狱!炮制出这片火海地狱的白典自然立刻就被遣送回了候补室,剩下的人也没好受到哪里去狭窄的巷道内温度急速蹿升,很快就达到了人体难以接受的程度。扛过爆燃气浪的培优班五人组虽然立刻决定撤退,但热浪已经灼伤了他们身体,热风从口鼻灌入呼吸道,几乎要将他们的五脏六腑统统点燃。可这还不是最糟糕的,因为他们很快就发现,哨向班另外四只神出鬼没的“老鼠”终于出现了。事到如今,培优班的人才陆续确认自己中了哨向班“诱敌深入”的计谋。可惜已经太迟。高温灼伤了他们的身体,并严重影响到了体能和精神力的稳定发挥。方海也无法在火场里提取从充足的水汽为他们降温。召唤出的畸形精神动物在火焰中连声悲鸣,还没来得及冲向敌方就歪歪扭扭地摔倒在了地上。与之相比,哨向班的状态明显高出了一大截。他们灵活游走在巷道中,避开火焰,看准时机对培优班施以精确打击。闪火爆燃之后不到一刻钟,培优班三名主力哨兵的状态就跌到了谷底。高温下干涸的红色汗水在他们身上结出厚厚一层血痂,严重充血的双眼难以视物,他们甚至开始砍砸身旁一切能触碰到的东西。很快,勉强还能一战的只剩下星流和方海两人,但仅凭他俩并不足以与哨向班的四人相抗衡。星流此时还算清醒,他意识到了这点,于是厉声要求方海掩护自己撤离,显然没打算再管另外三名哨兵的死活。就在他们两个顶着哨向班的火力仓皇出逃时,局势又发生了预料之外的变化。只听众人头顶上方“轰”地传来一阵巨响,垂吊在天顶上的藤蔓伴随着大小石块如暴雨一般砸落下来,随后露出了漆黑如墨的夜空。但是没有人停下来仰望这久违的夜色,因为巷道的坍塌引入了大量新鲜空气,火焰忽地一下窜起数米之高,无论培优班还是哨向班,此刻都已经无处可藏!这种时候,各自逃命就成了南北双方心照不宣的默契。培优班除了星流和方海之外的其余三人已经率先被火场吞噬。其他人也是被火舌追赶着一路逃进通往中层的密道,又沿着楼梯仓惶逃进了下层。早早回到候补室的白典也有点哭笑不得好端端的竞技pk,怎么突然就变成了逃命比赛?无论如何,哨向班刚才这场诱敌深入的计策还是取得了不错的成果。积分榜也随之迎来了大洗牌哨向班一举翻身,不仅拿下了榜一榜二,就连比赛中期才上场替补的队员都爬上了第五名。而此时此刻,距离全场比赛结束只剩下最后一刻钟。相比之下,培优班这边的颓势就十分明显了。只有方海因为辅助有功,勉强保持住了第三名。星流则继续挂在第六位,内心恐怕比任何人都要煎熬。至于原先的榜一大哥,不仅跌到了第四名,更只剩下最后一条命。此刻他正坐在候补室内,和其余两名哨兵一起将所有的失误一股脑儿推给星流,冷嘲热讽几乎一刻不停。对此,星流只用了一句话作为还击:“再吵我就去找培优班送人头,让你们连第四名都拿不到。”按照规则,三名培优班的队员必须在候补室里休息五分钟,也就是说当他们重返副本时,距离全场比赛结束只剩下最后十分钟。在这极限十分钟里,他们能够扭转颓势,夺回尽可能多的交流赛入场资格吗?答案并不乐观,但如果不拼一下,很可能会输得更惨。可是很快他们就发现,最后的一丝期待也被狡猾的哨向班死死拿捏住了。因为就在培优班离开候补室、以最快速度奔赴战场,想要和哨向班决一死战时,哨向班的老鼠们却迅速躲进了底层最北面的那间椁室,再度唤醒了大boss骷髅王。也就在开怪的一瞬间,椁室的大门轰然合拢。将哨向班和骷髅王关在了一起。“我们来打个赌吧。”独自一人留在出生点的白典自言自语:“赌我的队友们能不能在骷髅王手底下活过十分钟。”对于场上的培优班队员来说,接下来的十分钟可能是有生以来最煎熬的600秒。尽管他们无比期待骷髅王能够像当初收拾他们那样迅速地将哨向班也给收拾了。但仅存的一点理智却在心里唱着反调人家哨向班又不是冲着打倒boss去的,当然是能躲则躲,消磨个十分钟应该不成问题。那留给培优班的唯一选项就只有坐以待毙了吗?至少,有一个人并不这样认为。一秒钟、半分钟、一分钟、五分钟……时间在椁室厚重的大门内外,以同样的速度流逝着。椁室内的哨向班想尽办法迂回躲闪,不与骷髅王正面交战。就这样一点点消磨着时间,来到了全场比赛结束前的最后一分钟。目前为止,椁室内的四人全员存活且生命值十分健康。看样子继续存活60秒也不成问题。但就在倒计时进入第15秒时,积分排行榜却突然有了动静原本位列第四的培优班队员一个滑坡,竟跌到了第六位;而原本位列第六的星流却一跃而上,成为了第四名。发生了什么?!留在出生点的白典无法查看监控,他诧异了几秒钟,心里浮现出一个大胆的猜测。15秒后全场比赛完结,所有选手全部脱离梦海副本返回现实,白典的猜测也得到了证实:就在意识到无法再从哨向班身上获得积分后,星流决定试试另一个略显卑劣的办法杀掉自己的队友。虽然他无法确保这个方法切实有效,但至少在经历过如此糟糕的组队体验后,他可以毫无愧疚之心地向队友们出手。事实证明,这个副本的确为星流这样的家伙留下了一道不怎么光彩的暗门。至此,姊妹学校交流会第二次选拔赛彻底结束。哨向班获得三个名额,培优班获得两个名额。可全场却没有任何人喜形于色。哨向班虽然取得了相对的胜利,但起到决定作用的除了白典的智慧,还有很多偶然因素。单论基础的对战情况,他们很可能不是培优班的对手这简直就是天大的耻辱。至于培优班的气氛就更应该用“恐怖”来形容。偷袭上位的星流遭到了除方海之外其他队员的围攻和谩骂,可他却对这些家伙的吵闹充耳不闻,只扭过头来死死地盯着白典。被那冷冰冰的目光盯得心里发毛,白典又轻咳了几声。尽管哨向班的同学们已经决定了要找个地方聚餐,他还是婉拒了邀请,只想找个安全感十足的地方好好休息休息。倒也真是心有灵犀,下一秒他就收到了来自卫长庚的消息“干得不错,门口等你,一起回家。”第226章 欲擒故纵走出选拔赛考场所在的教学楼, 白典很快就在中庭的老槐树下找到了卫长庚。作为哨向学院的班主任,卫长庚前来观战自然合情合理。只是比起那些拿了名次正准备去庆祝的孩儿们,这位班主任显然更关心自家向导的身体状况。“是不是又烧了?可真够乱来的。”卫长庚捏着白典的手, 发现纤细的手指根根冰凉,于是又去试探向导的前额,立刻皱起了眉头。白典担心被别人看见, 将哨兵的手轻轻挡开,小声道:“没事,就是有点累。这里人多…回去再说。”于是两人返回了教师公寓。一进门卫长庚就将白典赶进浴室,放了缸热水让他缓解疲劳,又拿来了精力恢复剂和感冒药。甚至还搬来椅子坐在浴缸边上,以防白典吃了药迷迷糊糊睡晕过去。白典躺在热水里闭上眼睛,放松舒服到不行,可心里却还残留着一丝小遗憾:“要是我一开始就上场, 入场券高低得给我一张。”“那还用说吗?”卫长庚也对他的表现充分肯定。“别人抢入场券是为了找机会展示和推销自己,你已经够很亮眼了。要真去了交流会,我还担心别的哨塔为了抢你挤破头呢。”“你是不是跟泰华学过夸人了啊?”白典闭着眼睛噗嗤一笑:“不过那五张入场券还真不是这次比赛的重点,就算拿到了也没什么太值得高兴的。”“为啥这么说?”“这个嘛……”白典没有直接回答,反倒提起了赛时的两个细节:“培优班第一次攻击骷髅王的时候,有位哨兵体力严重透支,出现了一些夸张的异常反应。当时骷髅王明明正在追打另一个人, 却突然杀了个回马枪,把那个哨兵给送回了休息室。还有我放火烧藤蔓那次。我的计划是通过不断提高温度来试探培优班的底线, 看看他们在最糟糕的情况下会变成什么样子。可是天花板说塌就塌……你能感觉到吗?这两件事背后的共同点。”卫长庚的反应很快:“共同点是,它们都为濒临极限的培优班学生解了围。”“对, 这两件事的结果看起来都是哨向班得分,但仔细想想, 更像是校方在控制比赛烈度,强制培优班的人下线休息,避免出乱子。”白典就此得出了结论:"所以我认为,这场选拔赛的本质是一场给培优班准备的实战测试,其他参赛者、包括哨向班在内,全都只是陪跑的测试员而已。至于奖品那些入场券,自然算不了什么。”“那这场实战测试的结果就很耐人寻味了。”卫长庚啧了两声:“才成立不到一年,培优班就把原先资质平平的学生提升到了能够和哨向班同桌吃饭的程度。要不是那些哨兵的身体机能暂时还跟不上,那岂不是分分钟要掀桌砸掉培优班的饭碗?”“谁说不是呢?”白典转身趴在浴缸边皱起眉头:“我对第三自然的法律法规还是不太了解,进行这种程度的人体改造,难道不违法?”卫长庚嗤笑:“一个各种器官都能直接打印出来的时代,还能违法到哪里去?第三自然遵循的所谓伦理道德,不过就是金钱和权利表面那层甜美的糖衣。既然从零开始打印出一个人只需要用300万积分,那么一旦拥有足够的金钱和权利,当然也能够将一切针对人体的行为合理化。你觉得这点事水晶塔会办不到?”“如果是水晶塔幕后的盖亚联合体出面,应该办得到。”白典喝干杯中剩余的补充剂,“看样子,培优班还真可能是校董会眼里开荒第五大区的主力军。”“那当然。毕竟有名有姓的机构都在为了开荒加班加点研发秘密武器,只不过方法各不相同罢了。不过这次选拔赛的结果,应该不怎么让校董会满意。”卫长庚接过空杯子,看着挂在杯壁上的残留液体,突然又想起了什么。“比赛的时候培优班起过一阵子内讧,那几个哨兵小子调侃星流,对他说鹿泽是被你勾引走的。你知道他们这么说你吗?”“什么?”白典一脸懵懂,“我没有,开学后我都没和她继续联系,你可别误会!”“放心,这我还能不清楚吗?”卫长庚拍拍向导的肩膀,顺便试了试水温有没有变凉,“说这事是想让你知道,星流对你还是多少有些敌意的。另外,我怀疑鹿泽离开培优班恐怕还另有些隐情。咱们要是不掌握情况,以后可能会被动。”“我还是想不明白……我和鹿泽只见过几次,和培优班的大部分人也没什么过节。无冤无仇的,是谁在造我和她的谣?”白典思忖道:“不行,我得想办法找鹿泽问问清楚。”“别急,小心越描越黑。”卫长庚将他按回浴缸里:“这事你就别出面了,让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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