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林泱他们离开,崔九龄松口气,对弟弟笑道:“我们赶紧去路口?”
“这?”崔律有些为难。
“没事,官府的人和世子都在,不会有事的。”
说着她伏在弟弟耳边嘀咕半天,看着弟弟错愕的表情,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拍拍弟弟肩膀道:“快去吧,不然来不及了。
放心,崔家只需要打着保护我的旗号,剩下的跟崔家没任何关系。”
“好。”崔律匆匆而去。
崔九龄俯身在地上抓了把土,然后在脸上抹了半天,又把头发撕扯弄的凌乱些,心想着现在自己正是凌乱美。
她不禁笑了笑,哪有什么凌乱美,不过自欺欺人罢了。
好在他见过自己容颜,知道自己是为了做戏,并不是真的长这么丑,这么不重视仪态。
她推开院门步履轻松朝街口走去,忽然面前猛地伸出一把刀,她吓得摔倒在地上,幸亏旁边崔家部曲及时现身跟贼匪撕打起来。
“救命呀!救命呀!”崔九龄在地上连连后退。
忽然长箭呼啸而过,直直插在贼匪胸口,贼匪倒在地上。
崔律过来把姐姐扶起,他着急的快要哭了出来,道:“阿姐,终于找到你了!”
这便是崔九龄的计划:自己离家出走,弟弟发现自己半夜未归,开始在城中漫无目的乱找,以为自己遇上刚才那群火拼的人,派人求救过程中,不小心碰上孟家兄弟。
于是他们关心则乱,把这群火拼的人直接杀无赦。
而刚刚朝她挥刀的贼匪,正是刚才逃窜到这里,被崔家部曲抓住的燎火帮的人。
这也不怪崔家,崔隐乃是长史擅长律令,不会滥杀无辜,自然要抓个活口将来好问话。
至于这个活口怎么出现刺杀崔九龄的——自然是趁人不备逃出来的,这不崔家好几个部曲手臂上鲜血直流。
“哎呀,你们也在呀。”崔九龄装作惊讶道。而后慢慢退到弟弟身后。
刚刚拉弓射箭救她的是孟白商。
借着火把亮光,她能看起过面前几人尊荣,除了早就知道的三人,还有裴策的长子裴源。
裴源听到街上动静,以为流民被燎火帮的人教训了,估摸着时辰差不多过来收拾,谁知道来人报告称燎火帮的人落了下风。
待他点齐人手赶来时,发现燎火帮的数十位少年成了刀下亡魂,而流民也全部被杀个干净。动手的人恰好是孟家兄弟,还有弟弟的大舅子杜行之。
因为孟家兄弟都在丁忧,现下无官职在身,自然无法调动将士,那么便是杜行之的命令。
可裴杜两家有姻亲,他十分头疼。想着先问个明白吧,谁知道半路杀出一个崔九龄,看起来像是离家出走,差点葬身街口,幸好被及时救下。
很是合理的样子。
他转向崔九龄,觉得还是先问问她发生了什么吧?若是真如他预料那般,事情就很好办了。
谁知他还未开口,就听见崔律责备崔九龄道:“你大半夜的离家出走,可把阿爹急坏了。家里派了多少人出来找,听到这里动静还以为你被杀了。
于是他们只好去找援军,竟然遇上了世子和杜将军,真是三生有幸。”
“我也不是故意的。”崔九龄低着头道歉。
崔律继续生气道:“看回家阿爹不好好教训你一番!”
孟白商望着未来妻子哑然失笑,这种骗术连四娘都不屑于用。
若是阿泱,肯定早就跑了……孟简心想。
杜行之有些同情的看了眼孟白商,继任妻子也是个傻的。
裴源心中乐开了花,还真是为了保护这丫头才大动干戈,忙上前问道:“杜将军,可真是如此?”
杜行之三人面面相觑,话都让这丫头说了,他还能说些什么。
总不能当着众人面说早就串通好的由头。
于是他点点头,道:“嗯,我回来时碰上两位公子,便结伴而行,恰好碰上崔家人求救,大晚上天色又黑,救崔娘子心切,于是……”
他有些无奈地指着地上横七竖八的尸首。
“也不怪杜将军,按律半夜斗殴,格杀勿论。”崔律很是通律法。
不止晋阳有这个规矩,西京也是如此。
大半夜在街上溜达,运气好一些被打一顿扔到牢里让家里人拿钱来赎;运气差的,被巡视的官差打杀,也只能是正常执行公务。
这还只是半夜溜达,若半夜在街上打架斗殴,那就更要彰显官府维护治安的决心——尤其是在这义旗四处飘荡的敏感之时。
所以杜行之下令格杀勿论并没有做错。
孟白商开口道:“崔律,你们先回去吧。”而后看眼裴源,道:“这里我们来收拾。”
裴源如临大赦,忙道:“那就辛苦世子了。”
这些个尸首,尤其是那些流民,身上又脏又臭的,现在天气炎热,又是大晚上的,他实在不愿意处理。
待裴源带着人离去,孟白商冲崔九龄微微点头。
崔九龄直觉小心脏砰砰直跳,觉得自己帮了他好大一个忙,心里美滋滋的。
崔律忙提醒恋爱中的姐姐,道:“我们先走。”
“嗯,好。”崔九龄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地离开。
杜行之笑话孟白商道:“世子福气不浅。”
“少废话,赶紧把他们都弄走。裴源年轻又蠢笨,可裴策是个老狐狸!”孟白商压低声音教训道。
……
裴源开心的回了家,本来父亲官职低微又要监视几个贵人,他平日都是夹着尾巴,生怕被这些公子奚落嘲讽。
毕竟父亲不会为了自己在外受两句讥讽,而揭发他们的父亲。
裴策跟严度一样,只要事情过得去,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替上峰隐瞒。毕竟上峰一个个来头不小,若真要跟收拾自己,也不是没手段。
他刚进前厅,就看到灯火通明,心里咯噔一下,父亲居然还没有睡觉。
果然,他看到裴策从屏风处现身,盯着他冷冷道:“你又让燎火帮的人半夜驱赶流民了?听说还打起来了,你去收拾现场了?”
言语之中甚是讥讽。
裴源双股战栗,驱赶城中流民明明是父亲授意,怎么变成自己不是了?
裴策怒道:“告诉你多少次了!先把流民弄到郊外,象征性地分两亩田,谁要是闹事,随便找个由头处置了,在城中打架斗殴,是让人觉得我这个晋阳令无能吗!”
“父亲,城外东郊……”
“东郊被人看出端倪,还有南郊和北郊,甚至还有临县,怎么就一定得在城中动手!”
吓得裴源‘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裴策有些嫌恶道:“行了,行了,把参与打架的人都处置了!也别扔到牢里吃官家粮食了。”
“他们都死了。”裴源有些战战兢兢道。
裴策冷哼一声,道:“你还真学了点东西。”
说完甩袖离去。
裴源望着父亲的背影,赶紧把头上的冷汗擦擦,心腹裴安过来,小声询问道:“要不要把世子……”
要不要把世子动手的事告诉给裴策?
“别!”裴源忙制止道。
父亲一直嫌他无能,奈何自己又是嫡长子,能得父亲一句认可不容易,不能让父亲觉得自己无用。
想到此,他叮嘱裴安道:“你去告诉一起过去的人,让他们管住嘴,不然……”
他做了个咔擦的动作。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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