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照旋同样注意到那抹熟悉的身影,脚步一顿,就这么伫立在原地,惊疑不定地打量着。
半晌后,语气艰涩地开口:“……温大人?”
当了多年御史,什么言论没说过,叶照旋早就不是当年家中窘迫的学子了,他胆子大得很,偶尔也敢直视天颜。
哪怕隔了段距离,也能依稀辨认出,眼前女子衣裳上的花纹,似乎与陛下今日所穿着极其相似,而那周身清冷的气质,正正与记忆中站在百官之首的温大人慢慢重合。
只是他们谁也没有见过温大人着女装,再者三年过去,仅凭着有几分相似的容颜和气质,他并不能轻下断论。
陆子慎很笃定,他却有过疑虑,如若温大人真的回来了,那依陛下的性子,为何不选择昭告天下,而非要遮遮掩掩,将人藏在宫中?
此刻却陡然生出了另一种更为惊悚的念头——莫不是陛下对自己的老师,有非分之想?
温鹤绵久久没回应。
她还没怎么做好见熟人的准备。
奈何京中圈子就这么小,一步一个熟人,昨夜是霍平,今日是叶照旋。
想到自己和谢琅混乱至极的关系,温鹤绵心里一梗,不知道该回不该回。
等不到她选出答案,一到听不出情绪的声音传来。
“叶御史,你还准备和朕的太傅在外面站多久?”
刚下朝没多久,谢琅换了身玄色窄袖龙袍,衣摆处金线绣祥云,腰间明晃晃挂着块玉佩,迎着明朗的光线,带着高不可攀的贵气,看过来的眼神却有些凉。
他一出口,直接点名身份,这下也不用纠结了。
温鹤绵还算淡定:“先进去。”
叶照旋赶紧合拢自己的下巴,哈哈干笑两声:“陛下恕罪,微臣这就来。”
撞了个正着,不进去也只得进去,温鹤绵心情惆怅,已经可以预想到之后生活将会有多么鸡飞狗跳。
进了御书房,温鹤绵没多犹豫,走去自己的专座坐下,谢琅没追究方才门口的事,叶照旋眼神不敢多瞟,连忙禀报自己的来意。
是万寿节的事。
这原是礼部的事,不巧礼部尚书今日告假,叶照旋就主动揽了这活,来御书房一趟,顺便试探下帝王的态度,现在可好,直接忽略过程得到答案了。
他满心疑惑压着不敢问,老老实实汇报完了,才试探性:“如此安排,陛下可满意?”
“尚可。”谢琅说完,目光一转,“别处都好,就是……再添个座。”
叶照旋心情有点微妙,可以猜到是为什么:“是。”
谢琅挥手:“退下吧。”
没有可以废话的余地。
临走前,叶照旋挤眉弄眼的朝温鹤绵所在的方向看了眼——能不能告诉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温鹤绵做了个口型:“不能。”
自己都还身陷囹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把人给哄好脱身,怎么敢给出确切的答案啊?
“一见到熟人,太傅就不理我了。”
谢琅酸溜溜的声音从侧传来。
昨晚刚说开了些,又变回了黏人的样子,如果不是说的内容,光看他的神情还挺正经的。
温鹤绵握着座椅扶手的手一紧,平静回望过去:“我记得我还没有答应陛下,要出席宴会。”
叶照旋看到她了,谢琅这又让人先准备上了,是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谢琅轻描淡写:“先准备好,不想去也无妨。”
就像他当初预留出来的首辅位置,哪怕温鹤绵没在,他也没想着要给别人。
可以不要,但不能没有。
温鹤绵听出他的意思。
“你这不是浪费人力物力吗?”
谢琅语气莫测:“太傅就这么笃定是浪费了?”
温鹤绵:“……”
套话也不带这么套的。
温鹤绵吐出一口气:“到时候再说。”
话是谢琅自己说的,去不去等她再想想,她只能指望叶照旋这些年来没变成个大嘴巴,千万不要把她回来的事到处宣扬。
大昭是非常尊师重道的,更为注意这方面的礼仪,师生恋即便是放到现代,也不是主流,何况在这个朝代?
被自己的学生囚禁在宫里,她丢脸就不说了,到时候估计御史和礼部先要炸开锅了。
头疼,给谢琅解决去吧。
温鹤绵几经思考,再度平心静气:“万寿节上宴请藩王,你是想试探他们家底如何?”
天高地远的,如果不是特意邀请,各地藩王也就在逢年过节时往京中送点礼,和皇室供养他们的钱财比起来天差地别,根本没人在意这点。
与此相对的,从国库支出情况来看,这笔供养藩王的费用,就有点可怖了。
更别提他们还不安分,拿着赢钱想在封地上兴风作浪,谢琅将刀头对准他们是迟早的事。
谢琅嗯了声:“其余人无足挂齿,唯独嘉王,朕倒是挺想看看这位皇叔有什么本事。”
为帝注定是孤独的,先帝登基后,想方设法除掉了几位兄弟,只有其中年龄最小的嘉王被送去了封地,得益于这重特殊的身份,他当时分到的封地虽算不上富饶,可胜在面积大,足够他搞很多小动作。
三年前任务结束后,世界线走向全新发展,原书中没有提过的东西,温鹤绵没办法依据判断。
也就是说,谢琅面临的是一个全新的挑战。
仅仅是掌握京城还不够,他需要掌握的,是全天下。
温鹤绵顿了顿:“也许他也很想看看陛下。这时候放出我回来的消息,还不乱成一锅粥?”
成天天风云涌动的,难熬啊。
谢琅淡淡一笑:“这样岂不更好,他们将注意力集中在藩王身上,就没人会注意到太傅了。”
温鹤绵对此表示怀疑:“真的吗?”
谢琅面不改色:“真的。所以要试试吗,陪我一起出席。”
温鹤绵纠结极了,这事儿让她放着不管她不安心,可此时答应了,不是明摆着往谢琅挖好的坑里跳,两相为难。
“只是吃个饭而已。”谢琅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忽然伤感,“你没有主持我的加冠礼,也没有庆贺我三年生辰,如今就简单吃个饭,也不行了吗?”
温鹤绵语噎:“这能叫简单吃个饭?”
谢琅垂下眸子:“罢了,我不逼你。我知道,你恐怕对我心有怨怼吧。”
“没关系,朕一个人也能出席的。”
温鹤绵真的被他说愣住了。
片刻后,她扶额:“别说了,我答应还不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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