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期间, 两个人达成短暂的和解。其实和平已经维持了几月,可他们都过不去以前的坎儿,端着姿态不想低头。
除夕当天, 商玦不好意思空手去蹭饭, 提前几日购置两盒杏仁饼, 中午时连饼带狗一起过去。
陆屿行忙时没顾上吃午饭,拆开来吃了几块,独特的苦香味让人上瘾。
他顺手推给商玦,商玦皱皱眉,没碰,嫌弃那玩意干巴又苦涩,陆屿行才晓得这是特意买来给他的。
他把两盒杏仁饼收进空荡荡的柜子里。陆屿行没吃零食的习惯, 不过冰箱旁边还是设置了个存放点心的柜子,多数时候里头只有几块应急用的巧克力。
他盯着黑洞洞的柜子内部看了会儿, 心中有些莫名。
不知道他的口味偏好什么时候被商玦觉察了, 感觉像是在不留神时被敌人窃取情报, 瘆得慌。
陆屿行后背发凉地又捏了块杏仁饼放进嘴里。
两个大男人一起过年吃年夜饭, 可关系又不是毫无嫌隙的好兄弟, 气氛怎么都有点怪。好在有垃圾桶在他们之间充当调和剂。
商玦在做菜上帮不上什么忙, 在陆屿行进行收尾工作时, 自觉地做起饭菜的搬运工, 把菜从厨房搬到餐厅。
最后一道菜收汁, 陆屿行关火,往餐厅看了眼。
商玦无所事事地靠着餐桌, 懒散地屈着一条腿。垃圾桶坐在他面前, 仰头吐舌头, 被一桌子饭菜的香气勾得流口水。
商玦眼睁睁看着一滴晶莹剔透的水渍从垃圾桶的舌头上滴到地上, 就从碗里捡了一颗饺子,在空中抛出一个刁钻的角度。
垃圾桶跳起来准确接住,商玦表情淡淡,赞赏地给它比了个大拇指。
陆屿行:……
陆屿行猜测商玦在学校对学生用的大概也是鼓励式教育。
他很轻地笑了一下,意识到后,立刻严肃地把笑意收起。
一顿年夜饭吃得很安静,两人彼此间都没什么话说,活像在饭店里不小心拼了个桌。
这是陆屿行二十九年来,吃过的最沉默、最不温馨的年夜饭。
不过是他主动招商玦过来的,一开始就没指望着能过个多热闹的年。
太静了,陆屿行说:“到客厅吃吧。”
商玦表示同意,跟他一起把餐桌挪到客厅,开了电视,春晚欢乐的声音冲散一点静谧。
两人边吃边看节目。虽然缺少沟通,不过场景看起来终于和谐一些。
饭饱后都有点发饭晕,年味让人变得懒散,连垃圾桶都受到影响,蜷在桌面,下巴枕在前爪上一脸困相。
没人顾上管桌上的碗盘,一边听着晚会的声音一边回复同事和学生发来的新年祝福。
两人在不同时段打了通电话。一个是陈雪融给商玦发来的视频通话,一个是陆屿行主动给陆云笙打去的语音电话。
晚会零点的钟声响起时,商玦跟陆屿行不约而同地望着电视昏昏欲睡,只是一个趴在饭桌上,另一个坐在沙发抱着靠枕。他俩的生物钟都在十一点附近,晚会节目又没什么意思,熬到这时候属实费劲儿。
商玦勉强打起精神起身收拾餐桌,不做饭的人,打扫厨房理所应当。陆屿行跟上他,两人难得合作一次,在厨房互不干扰地处理好残局。
二十分钟干完活,回到客厅电视上正好在唱难忘今宵,唱到“明年春来再相邀”。
“我回去了。”商玦摆摆手,往门口走。
垃圾桶在沙发边睡着了,陆屿行道:“你把狗忘了。”
商玦侧过身看他,道:“不是说好今晚把它借给你?”
“……”
陆屿行早把这档子事忘了。
商玦顿在原地片刻,有几秒钟没出声。
过了会儿,陆屿行听见他低而轻的声音:“把我招过来,你图什么呢?”
商玦问得极轻,几乎像是叹气。但他的确是想得到问题的答案的。
陆屿行嘴唇动了动,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目送商玦开门出去。
屋门闭合的声音把垃圾桶惊醒,它迈着短腿跑来,跟陆屿行一起看被关上的大门,低低地“呜”了一声,断断续续的很心机,听着像委屈的抽噎。可陆屿行看看它的脸,其实并没有叫的那么委屈。
但愿商玦走远了,不然听见这一声可能会折回来哄它。
陆屿行不管垃圾桶听不听得懂,自顾自地把传达的工作做到位,道:“别卖可怜,他明天就来接你。”
好歹陆屿行跟它曾有过一周的饲主情谊,垃圾桶倒是没有害怕,被投喂了一根肉干后就安分下来。
商玦一出六栋住户门,被冷空气激得一哆嗦,昏然的神经顿时灵醒。
亏得两栋楼离得近,商玦几步拐进七栋,冷气刚准备侵入皮肤,楼里的暖气就重新把他包裹。
商玦回到家,泡了个热水澡,疲惫又舒坦地躺到床上。
他睁着眼,脑子里攒了许多要思考的事,都跟陆屿行有关。本来是想尝试着理清的,可莫名没那个精神。
吃了顿丰盛的年饭,商玦神经放松,也困极了。
尽管没有垃圾桶陪着,他也很快陷入沉睡,没有被孤单偷袭。
过年期间,黄道吉日跟着扎堆,商玦跟陆屿行的好友圈大多都是适婚年龄,近几日频繁刷到朋友圈里宣布订婚、结婚的动态。两个单身狗,这些年不知道随了多少份子。
林旭英跟他从研究生时期交往的女友,也在年初五时宣布订婚,婚期定在五月份。
林旭英不是A市人,过年回了老家。他们那订婚没有要随礼金的习俗,陆屿行便买了礼物寄过去。商玦跟林旭英认识时间不长,不过因为有校友这层关系,曾经还做过几天室友,就也买了份礼物一起寄出。
陆屿行柜子里的杏仁饼吃空一盒,又拆了第二盒。
商玦差不多在陆屿行家里蹭了七天年饭,蹭到大部分职场人士都快复工。而他跟陆屿行因为职业关系,除了有时要去学校值班,都还有一周的假期。
到第八天,陆屿行照常在中午准备两人份的午餐,但商玦中途给他发信息说晚些来,让他不必等。
消息发的很急,发完就没了后文。
陆屿行记得商玦这天不用值班,才初七而已,学校应该也不会在这时候给老师派活。
他回了句信息询问情况,等了五分钟没得到回复,陆屿行索性下楼去七栋看什么状况。
敲门后等了好一会儿,陆屿行几乎以为商玦不在家了,门才从里被人打开。
商玦湿淋淋地出现他在视线中,上衣从胸口到腰间湿了一大片。
陆屿行沉默几秒,把第一反应问出口:“家里水管炸了?”
“在洗澡。”
陆屿行愣了下,抿住嘴唇,有点尴尬。
商玦慢腾腾地补充:“给狗。”
“……”对商玦这类大喘气的行为,陆屿行拼尽全力忍住吐槽欲望,迈进门槛后,脱掉外套,顺手挂在门口的衣钩上。
他上学时在家附近的宠物店做过兼职,给狗洗澡这种活,他要比商玦有经验。
陆屿行径自往浴室的方向走,自然地就跟在自己家里似的。
商玦不想让他进去,跟在后头试图阻止:“弄湿我一个就够了,你掺和什么?”
陆屿行置若罔闻,打开浴室门,看到里头的垃圾桶。相比商玦的狼狈,它仅湿了两条前腿。
他回过头,用目光轻飘飘扫过商玦的前胸。
本意是要用眼神嘲讽,但看到湿透的布料透出的皮肤颜色、流畅的线条走向,反而自己阵脚先乱,率先把视线错开。
商玦没等来陆屿行的嘲弄,暗自诧异了一番。
陆屿行把注意力从商玦身上转移开来,卷起袖口,捡起垂落在半空的莲蓬头,蹲下身子应付毛发仍旧干燥蓬松的垃圾桶。
商玦不知道陆屿行有过相关从业经验,是半个“专业人士”。
他只看到垃圾桶到了对方手里就乖起来,被放进宽敞的浴桶也不挣扎,温顺地被莲蓬打湿。
毕竟是自家狗子,商玦跟着在陆屿行身边蹲下来,看后者去按沐浴剂,自觉地从对方手里接过莲蓬头。
陆屿行从垃圾桶背部开始涂,按顺序一路到尾巴,细致地搓出泡沫。分明不是自家的狗,他来帮一趟忙,反倒把餐桌上一桌热气腾腾的菜都抛在脑后。
他捏住垃圾桶小小的后爪,神情在无意中泄露几分柔和。
商玦转眸看见,忽然被这神态勾住,直白地用眼睛盯着陆屿行的侧脸看了半晌。
除夕夜那晚他问陆屿行,图什么呢?
现在商玦有了答案,明白对方这几个月来对他无理由的照顾是为了什么。
单纯是因为,这人很温柔而已。
所以看到一个心理状态出现问题的看不惯的傻逼,曾经的恩怨都能被暂且放下,甚至上赶着前去招惹。
想明白之后,有点唏嘘:但凡陆屿行平常的表情少点冷淡和生人勿近,哪至于单身快三十年?在朋友圈里公布喜讯的,理应有陆屿行一份。
商玦嘴角绷着,良久向下撇了一下。
讨厌了十多年的人,如今却不得不承认人家品行优秀,人格健全,还他妈的特别善良……从里到外闪烁的全是高光。
一些消极的情绪涌上来,商玦预感到不妙,好像在精神层面被陆屿行比下去。
细数这段时日来,陆屿行对待他的种种,商玦觉得自己是被人可怜。
毕竟曾经跟对方也是竞争关系,被同情让商玦心里不大爽利,尔后又感觉自己不识好歹。
各种情绪起起落落,复杂地搅和在一起,最后变成一种无力、别扭的蔫巴。
商玦眉心蹙起来,眼睛胶在陆屿行的侧脸上,像要把对方盯穿一个洞。
陆屿行一转头,就看见商玦眼睛微微睁大,两边嘴角都向下垂着,专注地瞧着他。
眼神直勾勾,表情软塌塌。
陆屿行看得愣神,回望着对方,手指无意识地收紧、蜷起,不小心扯痛垃圾桶的后腿。
垃圾桶“嗷”地叫唤一声,后腿筋肉抽搐,蹬了陆屿行一脸的水花。
一嗓子把两个人都喊回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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