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常笑盯着眼前的屏幕看了很久。
他的名字里带有“常笑”两字,人如其名,也确实爱笑。偏偏小时候车祸撞伤了脸,导致笑起来时左右脸有些不对称,看起来像极了传说中的歪嘴龙王,没少因此被朋友打趣,绰号“耐克成精”也是因此而来。
不过他以这个名字为id,实际还有另一层意思——耐克,听上去命就很硬的样子!
作为一个能力者,他也确实算是有些命硬。一路成长到炬级,跌跌撞撞,但身心依旧很健康。
当然,能做到这点,他本身的天赋也功不可没——他是野兽倾向,素质“虫蛹”,技能“虫族感应”,可以预判某些即将到来的攻击,面对高危存在时,也能感应到一些不对劲。
就比如现在,他面对着屏幕上那本日记,就本能地感到不舒服。
那本日记是红色的,轮廓很简单,看上去就像一个长条形的色块。刘常笑很想先将它放到旁边不管,然而书桌区域,除了这东西就再没别的可挖掘的了。
日记没有“打开”选项,唯一能做的交互动作只有“阅读”。刘常笑思索了片刻,深吸口气,还是按下了交互键。
女生的头顶立刻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文字泡。日记的内容在其中缓缓浮现。
【……xx年x月x日
【被拖去了旧商场玩,感觉挺无趣。商场太旧了,基本没什么人,还关掉了好多店。连像样点的奶茶铺子都找不到。
【本来应该早点回来的,但为了等小林,耽误了很久。这家伙说是去上厕所,结果过了好久才回来。她说看到了一家鞋店,里面有双红皮鞋,特别漂亮,特别想要……但再怎么想要也该注意时间吧?老板又不会因为你看得够久就送你。】
【xx年x月x日
【……天哪,她又来找我说那双红皮鞋的事了。那鞋子究竟有多好看?她都惦念好几天了!
【说起来下周就是她生日了吧?有空去问问价格好了。如果贵的话就找其他人合送。】
【xx年x月x日
【……她说的到底是哪家店啊?我根本就没找到什么鞋店啊。
【看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但应该只是看错了。
【一定是看错了。】
【xx年x月x日
【求求你别再来跟我说什么红皮鞋的事了!我快要疯了!!】
【xx年x月x日
【鞋子是穿在脚上的。鞋子的中间有空隙,是像船一样的形状。
【红色是一种很亮的颜色,近似于橙色。和我的校服裙子是一个颜色。
【这些很重要,我必须记住。必须记住。
【诶,话说回来,我裙子是什么颜色的来着?】
【xx年x月x日
【校服是黑的黑的黑的!血是红的!我的发夹是红的!只有这个才叫红色!
【鞋子是没有牙齿的!外面不会有触手,里面不会有内脏!】
【我不能再搞错了!】
【xx年x月x日
【小林最近再也没有和我说什么红皮鞋的事了。真好。
【昨天路过河边时看到她了。她终于穿上了想要的鞋子,看上去很高兴,整个人都壮了不少,只是不知为什么,身上染着大片的黑色染料,把校服都弄脏了。】
【……他们怎么都说发现小林时她是光脚的呢?她明明有穿鞋啊。鞋子看着就很好,牙齿亮晶晶的。】
【xx年x月x日
【那天小林脚上穿的红皮鞋真漂亮啊。真羡慕她。
【我也好想要。
【想要想要想要。
【想要想要想要想要想要想要想要……】
再往后翻,全是“想要”。
看到最后,占了大半画面的文字泡里,翻来覆去的,只有两个字,“想要”。
刘常笑喉头不由自主地滚动了一下。他的理智告诉他现在要赶紧关闭文字泡,然而不论他怎么点击鼠标,界面就是关不掉,反而是大片的文字,随着他的动作,一行又一行地刷新。
想要想要想要想要……
红皮鞋,漂亮的红皮鞋!赐给我吧,请赐给我吧!
刘常笑感到自己的手指开始发凉了。耳麦里传来的声音在逐渐远去,眼前的文字却在不断放大。他盯着那不断不断重复的字句,几乎是下意识地开口:
“我也想……”
“啊——我淦啊!”
一声嘹亮的怒吼忽然从耳麦里传来,刘常笑一个激灵,忽然回过神来,后背冒出一阵冷汗。
他忙比起眼睛,对着耳麦道:“大姨?怎么了吗?”
“……不算什么大事。只是我有点卡住了。”张白雪的声音透着些郁闷,“书架高层有东西在发亮。我推了个箱子过去垫脚,但现在我死活跳不到箱子上。”
“啊……那什么。”刘常笑努力维持着语气的平静,“大姨,你在按空格的时候,有按前进键吗?”
“按啦,没用。”
刘常笑:“……再试试呢?这游戏是有点bug的,按键很容易出问题……就要一起按,不能松啊……诶对大姨您再找找手感。”
耳麦里传来张白雪“那我再试试”的回应。刘常笑暗松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缓缓睁开双眼。
不得不说,张大姨刚才那一嗓子真的太及时了。整个人瞬间被拉出来,感觉头脑一下子清醒不少。
感谢的心,感恩大姨。
然而视线落在电脑屏幕上的瞬间,刘常笑又愣住了。
只见本该空无一人的直播间里,不知不觉中,竟多出十多个观众。
方才刘常笑的注意力全被锁在了游戏画面上,以至于根本没意识到,这些观众是何时冒出来的。再扫一眼下方的评论,更是令他一阵后背发凉。
【啊,羡慕,我也好像要一双红皮鞋啊。】
【想要想要想要】
【主播不懂就不要乱说。这游戏挺好的,我玩了很久,根本就没有bug。】
【主播也要穿红皮鞋吗嘻嘻?】嘻你个大头鬼哦。
刘常笑咽了口唾沫,条件反射地往自己脚上看了眼,发现自己脚上穿着的还是那双自己最喜欢的笑笑鲨拖鞋,方真正松了口气。
能直接进入上了密码的直播间,还做出这种发言,想也知道这些所谓的“观众”是什么来路……刘常笑闭了闭眼,努力按下心头的慌乱与恐惧,将注意力再次放到游戏上。
只见画面上,那看似永无止境的“想要”发言终于结束。转而跳出一个选项:
【你在日记的最后一页发现了半张相片。请问是否要将它拿走?】
刘常笑鼓起勇气选择了“是”,画面上立刻呈现出那半张照片的内容——只见画面上,是一个女孩的半身,脚上一只红皮鞋,特别显眼。
刘常笑不敢多看,立刻将这半张照片收起,跟着一面继续寻找起离开房间的钥匙,一面通过耳麦向另外两人汇报起自己的进度。
【还有,我这边看到有直播观众了。现在有……25人。】刘常笑往旁边扫了一眼,惊讶地发现不过一会儿工夫,观众数量居然又涨了。
【哦。】耳麦里传来张白雪平稳的声音,【那你和他们打过招呼没有?】
【我没……诶?】刘常笑愣了一下,【什么?】
【主播不是经常要和观众打招呼吗?】张大姨一副很有道理的样子,【而且你也说了,这个时候来的,大概率不是什么好东西。它们多半是来看笑话的。这种时候,要真的认怂就输了。适当的狠话是必要的。】
刘常笑:……
看不出来,大姨您还挺要强。
不过这位姨估计也就说说而已。人有时总会有些站着说话不腰疼。刘常笑也就只是敷衍地应了一下,没当回事。
跟着又听张大姨说了一下自己那边的情况——她已经顺利爬上箱子,找到了照片的碎片,以及开门的钥匙。
【嗯。我记得书房里还有文字情报的。应该在另一个书架上,姨您再找找。】刘常笑嘱咐道,控制着自己的角色拿起钥匙,准备离开房间。
跟着他听到张大姨应了一声,又说了两句话。
一句是,“我怎么听你们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轻了”。
第二句是,“飞越阿卡姆同学能大点声吗?我听不见你说什么。”
刘常笑:……
飞越阿卡姆,正是他们这次组队游戏的第三个同伴。而直到张大姨说话,他才意识到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
张大姨还只是听不清对方的声音。然而他,却已经好一会儿,没有听到飞越阿卡姆的声音了。
同一时间,另一头。
飞越阿卡姆瞪大眼睛望着眼前的屏幕,浑身都似僵住,连眼皮都难以颤动一下。
而他面前的屏幕上,是一幅定格中的画面。
画面是四十五度俯视的视角——他的开局是封闭的洗手间,为了寻找线索,他控制角色搬了凳子,爬上了被锁的隔间门,想要看看里面的情况。
然后他就看到了这样一幅场景。精细到仿佛插画一般的场景。
昏暗的光线中,一个穿着校服裙子的女生,正低着头坐在马桶盖上,长长的黑发滑下来,遮挡住五官。
她的两只脚踩在地上,脚上踩着的却不是鞋子,而是一对黑色的,仿佛海葵一般的东西——
那东西周围还有细细的触须正在挥舞蠕动,似是要将女孩完全吞噬。
——很奇怪。这游戏明明是没有音效的。但此时此刻,他分明从耳麦里听到了一阵阵细细的声响……
宛如啃噬一般的声响。
莫名的寒意沿着四肢百骸蔓延开来,他知道,自己这个时候最好赶紧移开目光,转移注意力,然而他却连闭眼都做不到。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女生的头发忽然轻轻摇晃起来,低垂的脑袋以一种很缓慢的速度,一点点抬起。跑。
他拼命在告诉自己。
不能看不能看,就是现在,赶紧跑。
然而意识在叫嚣,肢体却一点都动不了。直到那女生完全抬起了脸——
徐徒然越想越觉得有些不对。
她又对着耳麦喊了几声,能得到的回应却越来越少。同时,自己能听到的声音也轻得更加明显。这影响显然不是变声器软件出问题能解释的事了。
这事可有些大条——徐徒然微微蹙眉,手指无意识地又按下了好几下空格键。
依照之前和两个小伙交流所得的情报来看,会在游戏中出事的,多半是因为在过程中踩到了什么陷阱,遭遇暗算;而若是安然无事,一般只有两种情况:一个是队伍中已经有人先“走”了,其他人将自动结束游戏,不必再玩下去,要么就是能够顺利通关小游戏。
“耐克成精”曾说过,他们目前是两种都经历过——第一次游戏时,一个叫“老王”的同伴直接消失,其余两人结束游戏。第二次游戏时,他们进入的是另一个地图,关键词是“虫怪”。正好其中一人对虫子的抗性很高,两人勉强通关,所幸都没出事,只是之后陷入了长达几天的精神恍惚和噩梦。
第三回,也就是邀请徐徒然加入的这回,听他们意思,应该是又回到了第一次游戏时用的地图。
徐徒然心里清楚,她和这俩小伙的目的性有着根本不同。他们是希望能在不被拉进域的情况下尽可能地收集情报、保全自身;而她向来信奉,不进域的挑战都是空架子。
这次过来也是摸摸底,如果不能进去就下次努力,如果真能进去,她也没什么抗拒——但这不代表,她能坐视其他人被拉进域里。
更何况,这俩小伙找她来,本来就是为了保命的……徐徒然眸光轻转,下定决心般敲了下桌子。
紧跟着,便见她坐直身体,沉声开口:
“我宣布——在我的国土内,我的声音无法被任何东西阻挡,必能传达到其所要到达之处。”
因为不确定这条规则是否有效,她想了想,又孤注一掷地补充一句:“且音量自动提高百分之五……不,百分之百!”
说完,咳了咳,对着耳麦提起音量:
“诶——诶!现在都听得到吗?啊?啊——”
——!!!
“飞越阿卡姆”是被耳麦里传出的一声巨响给震回神的。
他无法精确描述自己当时的感受——他只大概记得,自己方才的注意力已经全凝在了屏幕上,整个人如身临其境,仿佛真的趴在了隔间上方,看着那个女生朝着自己抬起脸来。
随着她的动作,无数的触须朝着自己卷来。他僵在当场,避无可避。然后就听耳麦里传来嘹亮的一嗓子。
再然后,他就仿佛被人扯了下后腿,身体从隔间门上向后跌落。再回过神来时,人已经摔回了电竞椅上。
而屏幕上,那女生则依旧安安静静地坐在马桶盖上,低垂着头,脚上是一双亮眼的红皮鞋。
飞越阿卡姆:……
他缓慢地眨了眨眼,心有余悸地颓下肩膀,耳麦里,大姨的呼唤依旧震耳欲聋:
“在不在——在的话吱一声啊——”
他努力调整了下呼吸,刚要开口,忽听又一声不弱于大姨的青年声音从耳麦中传来:
“大姨——我在啊——飞越阿卡姆呢——”
不是,你怎么也跟着叫起来了!!
飞越阿卡姆同学愣了一下,喃喃开口:“我……我还好。我刚遇到了一些事……”
张大姨:“啥——你大点声——”
刘常笑:“不要怂——喊起来——我发现这法子超有效——很壮胆的——”
飞越阿卡姆:……
不是,你俩不觉得对着个恐怖游戏提着嗓子喊很傻逼吗?
默了两秒,他眼睛一闭,破罐破摔地跟着喊了起来:“我——还——好——就是刚才,遇到些事——”
“我刚才——遇到个老妹儿——长得跟朵花似的——”
刘常笑:“这听着不可怕啊——”
飞越阿卡姆:“问题是——她长得像海葵啊——”
刘常笑:“哦——那是怪吓人的啊——”
依然坐在屏幕上的海葵脸妹子:“……”
你们礼貌吗?
另一头。
徐徒然面无表情地坐在电脑前。
耳麦里是两个小伙子扯着嗓子喊来喊去的声音。这是在干嘛?
徐徒然默了。
我提高音量是为了把你俩拽回来。你俩现在叫那么响干嘛?
嗯,往好的方面想,起码现在他们之间沟通没什么障碍了……
大概。
徐徒然努力安慰着自己,因为耳麦里那唱山歌一般的喊声而皱了皱脸,想想还是又补了一句:
“那什么,既然没危险,就适当小点声。有点吓人……”
她这句话是用正常音量说的。
然后被翻了个倍,传达到了其他人耳朵里。
于是下一秒,便听“耐克成精”用不弱于她的音量吼了回来:
“好的——大姨——”
徐徒然:……
算了,能保命就好。管他呢。
就在徐徒然默默修改规则,将自己的音量加成减弱到百分之五十的同时,另外两人还在贯彻他们的吼叫作战,一面超大声地说话,一面继续游戏。
就像耐克成精说的,这个方法,真的超壮胆。
而且不知是不是被这声音吵到,直播间里观看人数又开始逐渐减少——不论这观看者是不是人类,对他们而言,这都是值得庆幸的事。至于这声音会不会被邻居听到,邻居又会不会冲上门来暴打,这就不是他们能管的事了。
从自保层面来说,这法子也还真有点用——接下去的游戏过程里,不论是谁被游戏吸引,暂时迷失,其余人的声音,都能很快地将其震醒,注意力拉回。
当然,徐徒然本身就不在会被吸引的范围之内。事实上,哪怕她流程都已经推进到收集完线索走出密室了,她本人依旧对这个游戏很不适应。
倒不是玩不来。她现在操作得已经很流畅了。就是单纯觉得辣眼睛。这就是他们所说的“流行元素”吗?
那她确实搞不太明白。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证明,“耐克成精”他们的想法是对的——徐徒然作为一个防沉迷系统,的确是很有效。
不论再怎么提高音量,他俩仍无法完全避免同时陷入幻觉的糟糕情况。而徐徒然作为最后的底牌,只要嚎一嗓子,随便将他们中的哪个谁拽回来,另外一人也就算是保住了。不得不说,这位大姨的精神是真好。肺活量也好。
于是,在三人互相的大喊大叫中,接下去的游戏过程,忽然就变得充满活力。
耐克成精:“我离开房间了!我手里有半张照片!我这边的名字是小林和晓莉!”
飞越阿卡姆:“我这边收集到两个名字,一块碎片!我收集到的名字是,芬芬、小雨——你们留意下,看会不会见到!”
徐徒然:“见过。我已经在走廊里了。我也找到了两张相片碎片。”
耐克成精:“???我记得书房里就一片啊?大姨你第二片是哪里找到的?”
徐徒然:“出门看到一走廊怪,随便试了下,跳着踩死一个爆出来的。”
徐徒然:“哦对,那怪身上有名字,就叫芬芬来着。”
耐克成精:“……”
“大姨——那不是怪!是鬼!npc!”他大声道,“你要从她们那里换情报的——”跳着踩怪的那是马里奥!
徐徒然:“?可我都踩了?应该不要紧吧?这游戏怎么算通关来着?”
耐克成精:“……”
老实说,他也不确定。可他记得,他们上一次玩的时候,推导出的流程是要向彼此互换看到的名字,然后寻找拥有对应名字的npc,设法从对方手中换到照片碎片来着。
而根据经验,对方给出照片之前会提出要求或者问题。这俩都会和她们各自过去的经历有关。因此,在密室中获得的情报是重中之重。
第九相片。“九”和“相片”各是一个关键词。他们三人每人开局都能找到一片碎片,之后再各自找两个npc换到两片,理论上来说,数量应该是刚好够九张的。
不过这个环节并不安全。他们第一次游戏时,那个同伴正是折在了和npc沟通的这个环节里。
所以说,这个环节必须加倍小……诶不是,等等。
耐克成精愣了一下。
已知,张大姨已经遇到了npc芬芬。
又已知,张大姨将解谜游戏玩成了马里奥,直接一个跳杀结果了芬芬。
再已知,张大姨干掉芬芬后,捡到了芬芬身上爆出的相片碎片。
这样一想……似乎,也没什么沟通的必要?
正控制着角色前行的刘常笑脚步一顿。
正好他的角色又穿过了一扇门,来到了新的走廊。
走廊里,无数穿着相似服饰的女生正站在其中。长头发,红皮鞋,面无表情。头顶浮着不同的名字。
刘常笑:“……”
他控制着自己的角色往上跳了一下,跟着又是一愣。
“大姨——你怎么踩的啊?”他对着耳麦诚恳求教,“高度不够啊,踩不到人头顶啊!”
“直接跳是不够啊。”徐徒然莫名其妙,“要先找点东西垫脚。我用的是箱子。把箱子推到走廊,踩上去跳,高度就够了。”
耐克成精:“……”
“大姨——”他人傻了,“你不是说你随便试的吗??”
“对啊。”徐徒然理直气壮,“想看看能不能踩死,所以随便找了个工具垫脚试了下。”
“哦对了,提醒一下。踩之前要把怪引到箱子前。不然距离太远也踩不到的。如果它们要攻击你,就躲到箱子后面。它们不会跳。如果箱子被抓坏了,就回房间重新推一个出来,那里面的箱子是会自动补充的……哦对,这应该叫‘刷新’是吧。”
耐克成精:“…………”
所以您还学会卡bug了是吗。
了不起大姨。向您学习大姨。
很可惜,他这招学不了——大姨那边是正好有个箱子,可以垫脚用,但他现在的场景里,是没有能垫脚的东西的。
耐克成精无奈,只能老老实实去找对应npc沟通。另一边,徐徒然面无表情地又跳死一个小怪,在心底不屑地嗤了一声。
两点作死值——
太磕碜了。这游戏真的太磕碜了。
进游戏不给作死值,玩到现在只有踩怪才给一点点。而且是一个给两点。这未免也太敷衍。
徐徒然已经顺利将自己这边的照片碎片全部爆出来了,正百无聊赖地推着箱子找野怪踩。同时时不时吼两句,帮其他人提神——也不知是不是累了,另外两人的声音又逐渐小了下去,直到听到她的声音,才会再次大声起来。
踩着踩着,忽听旁边传来咔咔声响。
跟着就是柜子被自动向外推开的声音。
一个含糊的影子从柜子里滚了出来,还伴随着金属的寒光。
徐徒然:“……”
她的视线暂时不能随意移动,因此哪怕听到身后传来固体落地的声音也无法回头。因为不能摘耳麦,所以也无法说话,因此只能坐在原地,隐忍地闭了下眼。
所幸很快,那东西就主动靠了过来——在电脑莹莹的光芒中,笔仙之笔飘到了徐徒然跟前,竖直地悬浮在电脑前面。徐徒然正忙着打怪。慌忙低头,绕着看过去,险之又险地踩死一个怪后立刻控制角色躲回了书房里面,然后没好气地看向空中的笔。
而笔仙之笔——它的心情显然也不太好,就那么静静地立在那里。
徐徒然:“……”
她在脑子里飞快地回忆了一下笔仙之笔的抽风日常,并迅速筛选出一些能对上当前情况的可能性。跟着就见她深吸口气:
“又是杨不弃?”她以口型询问笔仙之笔。
笔仙之笔在电脑前冷漠地写了一个“是”。
徐徒然:“……”
她默了一下,继续比口型:“他又托你说什么?”
“……”这问题一出,似是戳中了笔仙之笔内心堤坝中最脆弱的一块。下一瞬,便见绵延红字如涛涛江水般倾泄出来:
【他让我告诉你,菲菲托蒲晗告诉他你大晚上的不睡觉在搞灵异游戏直播,他给你打了几个电话你都没接消息也不回,想问下你现在什么情况,如果真出了什么事他现在就开车过来。】密密麻麻一大片红色字,晃得徐徒然眼睛疼。
她默了一下,再次向笔仙之笔比口型:“他现在在看直播吗?”
笔仙之笔愤怒地回了一个“是”。行吧。
徐徒然抿了抿唇,清了清嗓子,对着耳麦说话:“耐克同学,你看下现在直播间里还有多少观众?”
耐克同学中气十足的声音立刻传了过来:“报告大姨——还有十九个!”
话音刚落,便见在线观看人数又少一个。
他不由怀疑对方是被自己音量吓走的。不过老实说,剩下的那些观众里,显然还是不正常的居多。发言里什么妖魔鬼怪都有,有当众赞美红鞋子的、有竭力唱衰主播的、有故作好心地指点,实际在将主播往陷阱引的……
还有一些看着就很疯狂的发言……意味不明的字符串,读一下就会头疼。谨慎起见,耐克同学都没和其他人具体提这些东西,只说观众都很不对劲。
现在听到大姨问这个,他第一反应就是她想打听这些妖魔鬼怪发言的细节。刚要劝她打消念头,便听大姨道:
“你帮我和直播间的观众说句话。”
耐克同学:“……?”
“就说我张白雪很好,谢谢一些人的关心。时间不早,建议他们先去睡觉。不要操心我,我稳得很。”
“记得,态度要坚决一点。充满肯定。气场很重要。”
耐克同学:“……”
徐徒然觉得自己没说谎。
她现在确实稳得很。
她这边的照片碎片已经收集齐了,只要保证另外两人不再出事,安然度过今晚应该不成问题。
今天底也摸得差不多了。之后再设法和另外两人沟通,想办法独自进入域内就是。
徐徒然内心小算盘打得噼啪响,紧跟着,就听耐克同学深吸口气,如洪钟般的声音在耳麦里响起:
“正在观看直播的东西们!我张大姨托我告诉你们!她不怕你们——不怕死的就赶紧滚!”
声音还贼响。气势还贼足。
徐徒然:“……”
等等,这和我说的好像不太一样啊??
另一边,耐克同学狠话转达完毕,只觉自己的气势都跟着强了不少。下一瞬,又见观看人数少了数人。
耐克同学:“……”
果然,大姨牛批!
同一时间。
某阴暗的巨大空间内。
废旧的电子产品堆叠成山。电脑的荧光照亮无数灰白的人脸。乍看上去,这里似是一个巨大的办公场所,无数人影都正对着电脑敲打,但若是向下观察一下就会发现,这里的“人”并不是人,电脑也并不是电脑。
“人”只有人脸,脖子以下,全是扭曲的手臂,看上去就仿佛是一颗长满人手的树;而电脑,也只有一个电脑屏幕,屏幕以下,是堆叠的血肉,表面还有血管在鼓动。
所有电脑的“血管”,都在一处蔓延。血管的汇集处,是一个庞大的身影。
那影子看着像是巨大的肉虫。然而动弹时,却会发出机械碰撞的喀啦声——它扭动着身体,艰难地转过头来,只见左半边脑袋上,电线缠绕,左眼处是一个正在发亮的镭射灯泡,嘴巴处则是一块液晶屏幕。
它往电脑处靠了靠,只见离它最近的三台电脑上,正播放着三张人脸——两男一女。唯一的女生正是徐徒然。
它盯着徐徒然看了一会儿,嘴部的屏幕亮起,蹦出两行字:
“暗箱操作。”
“别让她进来。”
“……啊?”正在观看直播的伴生物愣了下,“可是她很香啊?”虽然看着是有些不好下嘴。
“我知道。”它坚定地传达着自己的旨意,“但不许她进来。”
“无论如何,不许她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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