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罗英兰眼里,陆虞长高了很多,但身上的肉不多,也许当年那件事以后,陆虞并没有完全恢复。陆虞用手抹去眼泪,“饿,想吃。”罗英兰笑了起来,肯吃就还好。她让丈夫方琪拿了一个他的外套过来,说:“这是你方叔叔的衣裳,你那个衣服有些地方都破了,你方叔叔给你换下来洗干净了,等明儿烘干了我给你缝缝。”陆虞乖乖让罗英兰给他穿好了外套,又被罗英兰牵着手带出了房间。“来,你在这里坐着等等,阿姨去给你盛出来。”罗英兰让陆虞坐在沙发上等她。陆虞也很听话,他眼睛泪汪汪的,灯光映在眼里,水光潋滟,模样又乖又可怜。“阿姨今天看到你那个样子真是吓坏了,不管怎么样你都先好好休息一下,喝点热汤,等一会儿宋少爷来接你回家,”罗英兰不是没发现不对劲。从陆虞的手机开机到现在,只有宋简礼给他打了电话和发了消息,她记忆里陆虞的那些家人,没有一通电话和一句关怀问候过来。她又想是不是陆虞离家出走了。所以看着乖乖喝汤的陆虞,她坐到了陆虞身边,试探着问:“桑桑少爷,你是一个人到这里来的吗?”陆虞泪光闪了闪,一颗珍珠大的泪滴就滚到了碗里,陆虞呜咽着摇头:“我不知道……有坏人追我,让我回去。”模样好不委屈。罗英兰心疼地皱起了眉,眼里全是疼惜,她的手在陆虞的后背轻轻顺了顺,安抚说:“没关系没关系,咱别想不开心的,喝点热汤,再好好睡一觉,明天醒来什么事也没有了。”陆虞是真的饿坏了,他本来早饭就吃得早,然后午饭也没吃就遇到了那样的事,在林子里跑了大半天,体力早就消耗完了。后来又在罗英兰家里躺了一个多小时,连一口水都没喝,现在这里他小时候最喜欢吃的菜,陆虞没控制住吃了两大碗。用狼吞虎咽来说也不过分。罗英兰偏头看着陆虞,满脸的慈爱与疼惜。“慢点吃孩子,锅里有的是。”罗英兰见陆虞吃得急了还出言提醒他。等陆虞吃好饭,罗英兰又给他手上的擦伤上了一点药。约莫半个小时后,门口传来车子急刹的声音,下一秒大门被敲响。方琪上前去开了门。陆虞裹着身上的外套,偏头看向了门外的人。宋简礼头发还是湿润的,身上的衣服应该是临时换的,皱得不成样,裤腿是湿的,整个人像是被雨水淋过了一样。他一路赶来,呼吸根本就喘不匀,模样也很狼狈。陆虞看见他的瞬间就激动地站起了身,眼睛亮了几分。看见陆虞平安无事地站在那里,宋简礼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去,他快步上前,一把就将陆虞搂进了怀里。“桑桑,桑桑……”宋简礼喃喃了两句,“你吓死我了啊。”“简哥,别怕,我没事的。”陆虞也抬起手抱住了宋简礼,感受到宋简礼发抖的声音和手上越来越重的力道,他身上带着外面的寒,陆虞又安慰他说:“不要怕简哥,我没有被抓住。”岂止是没有被抓住,陆虞甚至不再害怕那人了,如果以后他们再见面,陆虞会坚定勇敢地拒绝对方,告诉他说自己不会和他回去的。“是我的错。”宋简礼把所有的错都揽到了自己身上。发抖的声音似乎还掺杂着快要哭出来的沙哑,失去陆虞的那几个小时足够让宋简礼心悸一次又一次。也让他懊悔了无数次。就这样静静抱了宛如一个世纪长的两分钟,宋简礼才慢慢松开手放开了陆虞。“现在还不太安全,我们先回家吧,等过两天我们再来好好感谢一下罗姨。”这里不是安全的地方,陆谨律能根据他的行踪追过来。罗英兰知道两人从小就关系要好,只是现在再看,又是别样的感觉了。“桑桑少爷你先和宋少爷回去吧,你身上那些伤我们处理得也马虎,回去了也能好好看看。”罗英兰知道陆虞要走,只是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要走了。她还没来得及好好看看这个孩子。陆虞走到罗英兰跟前抱了她一下,呜咽说:“我很舍不得您,过两天我会再来看您的。”现在的他不想给罗英兰带来麻烦。“好,阿姨在这里等你。”罗英兰点点头,目送着两人走出了客厅。宋简礼一手搂着陆虞的肩膀,另一手撑着伞把他护送到了车里。“宋少爷,能等一下吗?我有件事想要问您。”罗英兰见陆虞坐稳了以后才喊的宋简礼。宋简礼好像知道罗英兰要问什么一样,他俯身对陆虞说了什么才关上车门走到了罗英兰跟前去。“桑桑他的家人呢?”从陆虞醒来到现在将近一个小时,尽管她有意无意提起,但陆虞都没提及过关于他们的一切。罗英兰觉得陆虞是离家出走了,或者是他们抛弃了他。宋简礼知道罗英兰在陆虞心里的地位,他迟疑了几秒,将陆虞的病全盘托出,但省略了那些人发了疯地找陆虞回家的事。没什么原因,他只是觉得罗英兰并不完全可信,如果她也以为陆虞该回去呢?作者有话说:也是把大哥带给桑桑的阴影彻底拔除啦。从密林里逃出去的瞬间,心里困了桑桑多年的密林也被他找到了出口。大哥太傲气啦,接下来就看小宋总为爱反击和桑桑绝情发言吧。第42章不乖今夜阵雨,闪电在天空撕扯着,照亮了半座城,雷声滚滚,动静大得像是房屋坍塌了般。车子驶在马路上,速度控制得很慢,轮胎轧过水滩,溅起透明的水花。车子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宋简礼身边放着药箱,他正握着陆虞的手,用碘伏给陆虞擦拭着上面的的伤口。陆虞身上有很多擦伤,宋简礼从上车后就没说过一句话了,只是低头沉默着给陆虞清理伤口。“简哥……”陆虞看不清宋简礼的表情,也听不到宋简礼的语气,就猜不到他现在的心境。宋简礼没抬头,闷声应了他一个字,“嗯。”陆虞把左手伸出去,摸到了宋简礼的脸以后就轻轻地摩挲着,“你在难过吗?或者说在自责吗?”宋简礼依赖般地在陆虞手上蹭了一下才说:“没有。”可他的声音分明很低沉。陆虞把右手也拿了回去,然后两只手都抬起来去捧着宋简礼的脸,让宋简礼抬起头和他对视。宋简礼眼眶有些红润,眸子里似乎有水光,倒不至于哭出来,只是很明显能看出他的内疚和伤心。“别难过,现在不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吗?”陆虞露出一个带着抚慰的微笑。他的脖子上有一道结了痂的疤痕,横在微微凸起的喉结下面,说话间隙那道疤痕会随着滚动的喉结动起来。宋简礼还是没有说话,陆虞就把手放下去继续说:“而且我也算因祸得福呀,我遇到了罗阿姨,自从她在我十二岁那年辞职以后,我总会想起她。”“你想见她,我可以给你想办法,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我宁可你永远遇不到这祸,你只用老老实实待在我身边就好了。”这次换宋简礼抬起了手,他用拇指指腹轻轻地抚摸着陆虞喉结下方的那道疤痕,“什么困难我都会解决的,你只要乖一点就好……”倘若这道疤再深一点呢?宋简礼不敢细想,只是看着这道疤他就一阵心悸害怕。陆虞说:“可是只要我在长大,我就会遇到一些挫折呀,简哥,你不能总是想着替我解决一切麻烦,难道我要一辈子都被你这样保护着吗?而且你也要相信我,我有能力解决的。”他说完话,宋简礼的目光就从他喉间的疤缓慢地挪到了他的脸上,双目措不及防地对视上了。陆虞咽了一下口水,喉结滚过宋简礼的指尖,陆虞没有再说话了,因为他现在有些看不懂宋简礼的眼神。宋简礼的眸子深邃又幽暗,宛如一颗黑曜石,眸子里有一抹挥之不去的执意,好像是一种心疼又纠结,还掺杂着一种近乎病态的占有,强欲望的,痴狂的,无法忍耐的。他的桑桑不打算待在他身边一辈子。只是这样一想,宋简礼就要忍受不了了。陆虞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宋简礼,陌生又……怪异。宋简礼轻抚着他疤痕的手渐渐往他后颈摩挲了去。宽大又滚热的手掌慢慢覆上了他的后颈,轻而易举地扣住了他纤细的脖颈,拇指轻轻地摩挲着陆虞喉结下方的疤,食指在他的颈脉来回,指腹的细茧引得陆虞一阵颤栗,他当即腰身一塌,扑进了宋简礼的怀里。简直是把自己送到宋简礼的怀里去了,他湿着眼眶抬起了头看像宋简礼,他的眼睛很单纯澄澈,像不谙世事的兔子,他看不懂大灰狼要把他拆骨入腹的赤/裸眼神,只是觉得大灰狼先生今夜好像有些奇怪。“你好不乖,桑桑。”宋简礼第一次说这样的话,低哑的声线似乎在极力忍耐什么,压迫力和侵占欲交织着,被挡板隔绝开的后车座,此刻变得旖旎温热了起来。他说话的呼吸往陆虞脸上喷洒,两道温热的呼吸彼此纠缠。“要把桑桑锁起来,谁都找不到你,你才会一直在我身边吗?”宋简礼神色更加隐晦,掐着陆虞后颈的手用了点力,让陆虞的脸离他更近了一些。陆虞手撑在宋简礼的小腹上方,他大概没想到宋简礼会说这样的话,眸子猛然缩了缩,身子颤栗一下,恰如受惊的兔。他拽住了宋简礼的衣摆,用气声说:“我,我乖的,不要把我锁起来,简哥……”像撒娇,像认错,像安抚,总之宋简礼听了这句话以后就敛下了眸子,两秒后他又重新掀起眼皮和陆虞对视上,这次的眸色就变成了一如既往的温和,像山涧的静水,温柔又有安全感。仿佛刚刚那样的神情是陆虞的错觉。宋简礼手上松了力道,他帮陆虞拨弄了一下凌乱的碎发,唇角晕上了一抹恰如和煦春风般地笑意,他温声说:“骗桑桑的,我怎么会?”“吓到了吧?”宋简礼这样问,就是让陆虞将刚刚那样怪异的自己当成了一个玩笑,让陆虞不要往心里去的意思。陆虞眨了眨眼睛,密翘的睫毛好像蝴蝶翅膀,轻轻打着颤,他把脸埋进了宋简礼胸膛,小幅度地摆了摆头,“没有吓到。”他说。宋简礼顺势搂住了他,不安的心得到了安抚,呼吸也变得平稳了起来。他用下巴轻轻蹭了蹭陆虞的发顶,说:“等我把桑桑身边那些讨厌的人赶走了,桑桑想做什么都可以。”“你永远是自由的。”谁也不能困住你,就算是我也不可以。陆虞抬起了头,他抓住了宋简礼的手,引导他把手搭在了自己的后颈,陆虞的皮肤很白,还是易留痕体质的,刚刚宋简礼分明没使多大的力,可现在后颈竟然隐隐有了红色的掐痕。陆虞引导他的手重新覆上去,于是红痕又被宽大的手掌遮挡住了,陆虞抬眼看着宋简礼,缓声附和说:“我永远是自由的。”我也可以是你的,简哥。宋简礼不明白陆虞这个举动的意思,陆虞也不会告诉他。两颗频率相同的心脏挨得更近了,那层薄薄的窗纸快要被戳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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