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漆黑淡漠的眼珠里隐隐出现一缕嘲笑之意,“明明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却能养出这种心智的女子,多不可思议。”
崔樱还晕着,贺兰霆与下属也不好在此多留,他与魏科出来并未多带人手,护卫是有,却没有侍女在此,于是准备出去。
只是当贺兰霆起身时,魏科忽然盯着他衣角上的一块深色处面色凝重的道:“殿下身上怎会有血迹,难道是伤口崩裂了。”
贺兰霆没感觉到伤口有异样,他的常服颜色较深,沾上血迹开始也不易察觉,只会让人以为是深色的水渍。
魏科是护卫队的人,惯常见过血腥,仔细一看就发觉不妥了。
“不是孤的。”贺兰霆伸出一指,在那块衣服上沾了沾,一片已经暗红了的血色出现在指腹上,又将目光投向床榻上娇丽的身影,“是她。”
崔樱隐隐约约仿佛听见了有人在嘲弄她的胆小,她心中不服,人有畏惧之心都是正常的,更何况是那样一只会蠕动的虫子,猝不及防的出现在她眼前。
她以为贺兰霆是摘了她头上的珠花,结果实际上他却是帮她将头上的虫子捉走。
今日她已经在他面前自作多情了两次,两次都是出丑,崔樱有一瞬间,甚至期望自己就这么一直晕下去,否则她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贺兰霆。
但她万万想不到,事情远远没有那么轻易就结束。
崔樱的月事经常不定,这回更是来的悄无声息,贺兰霆贵为太子,却不是对女人的事什么都清楚,尤其身边的下属魏科也还没有娶妻,更难以解答这种情况。
于是主仆相觑,只能猜测。
魏科:“难道贵女哪里受了伤。”
贺兰霆盯着昏迷的崔樱,脑中隐隐约约驳斥了魏科的说法,他同下属道:“你先出去,将她婢女找来。”
等魏科关上门走后,贺兰霆走到榻边检查崔樱身上的伤口,最后在她身下的衣裙找到血渍,她今日着了较为素雅的珍珠白的锦衣,上面的金线与蓝色的绣花已经被一滩血迹染红了。
贺兰霆这时已有些反应过来了,他大概能猜测到是发生了什么,只静默了一瞬便默默坐回了床沿旁。
崔樱神智终于恢复清醒,也回想起先前发生的事,面带尴尬的睁开眼,就看见她躺着的床榻边站着一道眼熟的身影。
贺兰霆正在解衣服,他身形很高宽肩窄腰,深色的常服穿在他身上贵不可言又高不可攀,如群山之巅器宇轩昂,榻上已经有了一件他褪下的外袍,白玉色的腰带也被那只修长的手指扯下,冰冷又露骨的袒露在衣衫旁,多了种清凌凌的暧昧感,瞬间将醒来的崔樱震慑的两眼发直,无法言语。
是贺兰霆察觉到有异样,朝下看了一眼,才与她对上目光,空气一时间仿佛停滞下来,变得无比安静。
崔樱深吸一口气,略微沙哑小心的问:“殿下这是在做什么。”她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慌张,目光错乱的在贺兰霆和自己身上逡巡。
她以为她都醒了,也撞见了贺兰霆此时的所作所为,他该住手对她解释一番才对,可她想错了。
这位殿下并没有收手,他甚至冷冰冰的命令她,“你也脱衣服。”
崔樱觉得自己听错了,迟迟没有动作,贺兰霆又叫了遍她的名字,“崔樱。”
“你是自己脱,还是要孤替你动手。”
她浑身一颤,不可置信的看着对方,一片粉色的酥麻之意从头崩裂到脚,“殿下这么做,对得起顾行之么?”
贺兰霆匪夷所思的问:“孤为何要对得起他。”
她衣裙脏的厉害,一大片都被血迹污糟了,他脱下衣物帮她换上,关顾行之什么事。
崔樱纠结的闭上眼,仿佛让她解开衣物是件极其要命的事,“顾行之知道他的表兄会对他未过门的妻子做出这种事吗,殿下,还请自重。”
空气诧然凝滞。
崔樱发觉贺兰霆不说话了。
然而一只手挑起她的下巴,贺兰霆强势的气息宛如铜墙铁壁,令她迷惘畏惧的不敢乱动,“崔樱,你为何总是喜欢这么多情?”
他诧异的声音中充斥着好笑的嘲弄,又有一点要和崔樱较劲般的不服气。
片刻,贺兰霆的手松开她,却没有离开,手指危险的从她下巴滑落到脖颈,一直到抵住她领口处。
崔樱:“殿,殿下。”
“崔樱,你到底多大了,连自己来月事了都没感觉么。”贺兰霆手指稍稍一拨弄,她外面的衣衫便从肩上滑落下去。
而崔樱也难以置信的睁开双眼,月事?!
她慌乱的看向自己身下的位置,旁边贺兰霆也盯着她从惊愕,到恍然大悟再到羞愤遮掩的样子,冷峻奇秀的眉眼多了几分旁观的玩味。
“魏科出去寻你婢女去了,我此行并未带侍女来,本想着你衣裙污浊了,就拿我的衣衫替你遮盖,但我的外衣也被你弄脏了,只得褪了它,换上里面干净的衣物给你披上,没想到你似乎误解了什么。”
崔樱这辈子都没丢过这种丑,她的脸烧红烧红,就像被烫着的铁,对上贺兰霆乌漆黑亮的眼珠,那沉默的看透一切的视线,仿佛在嘲讽她的自作多情和蠢笨。
她尴尬的不行,不禁想了很多,贺兰霆肯定在心里耻笑她又自以为是了吧,是不是觉得她特别特别笨,怪不得顾行之会不喜欢自己,她好像谁得喜欢都得不到,崔樱想着想着,情难自禁的眼眶一热,剔透的泪珠如同豆子般簌簌滚落了满脸,接着便看见了贺兰霆眼中的错愕。
她难为情的捂住脸,瘦肩颤抖,忍不住轻声呜咽起来。
贺兰霆在旁静静听了片刻,才听清崔樱呜咽声里嫌弃似的质问自身该怎么办,怎么这么不小心,她好像很难过,抽抽噎噎的,宛如受伤的小兽,“崔樱。”
他叫了她一声,然而崔樱沉静在难堪的自责中,并未给他反应。
听见门外隐隐约约传来动静的贺兰霆伸出手,崔樱泪眼朦胧的看向他。
魏科:“四公子,留步!前面不可再去。”
顾行之在距离屋前几步之遥的台阶上停下,面露不悦的问:“不是说殿下来了,难道不在这里?”
崔樱差点惊吓的叫出声来,可她的嘴被贺兰霆堵住,想叫也叫不出来。
她惊恐的与贺兰霆对视,是顾行之,外面的人是顾行之!
要是让他闯进来,看见她也在这里……她目光慌乱的在自己和贺兰霆身上扫视,二人因为之前的误解,都衣衫不整外衣尽褪,而且贺兰霆还与她离的这么近,一手扣着她的腰一手捂着她的嘴,这要外面人进来看见了怎么都说不清。
“魏科,殿下在做什么,你为何不让我过去见他。”
“四公子,殿下做什么并非是谁都能过问的。”
“我只想知道表兄是否遇着事了,殿下乃是一国太子,身份尊贵,我担心他的安危,不见着他的人怎么行。你让开,等见到表兄只要他无恙,我任他责罚!”
门外脚步声响动飞快,崔樱一颗心快跳出喉咙来,下意识抓紧了贺兰霆的衣襟,目光求助的望着他,“怎么办。”
“崔樱。”贺兰霆目光深沉,轻声道:“记住,孤又帮了你两次,你欠的,是孤的人情。”
说罢,他将她的头按进怀里,飞快的带着她一起钻入榻上,崔樱只记得一阵天旋地转,床帘跟着被拉上,再睁眼,贺兰霆摁着她的肩膀,整个人都覆盖在她的身上,四目深深相对。
恰巧在这之间,房门就被顾行之从外猛然推开。
第11章
顾行之一进来便逡巡着屋内的一东一西,眼神锋锐的如同猎鹰,他做了贺兰霆许多年的伴读,也不仅仅是伴读的身份那么简单,既是表兄弟,又是身负要职的太子阵营里的年轻武官。
贺兰霆的安危也是他率先要确定的,他只是有些疑惑魏科为什么见他要进来就变了一副脸色。
他的母族就是贺兰霆的母族,太子也就代表着他们顾氏最重要的利益胜过一切,顾行之不希望贺兰霆出事,魏科不是顾氏出身,他是不大信他的,所以才要强硬的闯进来看看太子到底怎么了。
魏科眉头紧皱的步步跟在顾行之身后劝他尽快离开。
崔樱的心都快从胸膛里跳出去了,贺兰霆与她一上一下贴在一块,能轻易的闻到彼此身上的气息,她过于紧张浑身都轻轻颤抖起来。
贺兰霆眼神奇怪的凝视她,带着一丝询问,像是在疑惑她怎么了。
崔樱闻到了血腥味,她觉得大半都是自己身上月事的味道,不知道贺兰霆闻到没有,她不敢出声,也没好意思问他,而他一副想要知道答案的样子一直看着她,叫崔樱羞赧的偏头侧过身去。
但下一刻,她又被扳正了回来,一道温热的气息在她耳旁擦过,贺兰霆低沉的嗓音呢喃的窜入她耳朵里,引起崔樱背后一阵鸡皮疙瘩的酥麻,“他们进来了,要是让顾行之发现与我在榻上的人是你,崔樱,你就解释不清了。”
崔樱正处于心神都绷紧的状态,猝然听见贺兰霆这句话,内心越发感觉危险。
她明显被吓住了,唇瓣哆嗦,眼神求助的望着他。
贺兰霆还在沉着冷静的翻旧账,“我早先发帖子与你,你乖乖来见我,就不会出这种麻烦事了。”
他还在说什么风凉话,顾行之与魏科已经走进来了,虽然在争执,但离里头越来越近。
崔樱怕了急了,这床帘也就是一片清透的青绿色纱布,朦朦胧胧,要是贺兰霆不挡着她,就该露馅了,“殿下这时还说这些作甚。”
贺兰霆:“孤男寡女同在一张榻上,你知道真正该发生什么事么。”
崔樱迷惘的循声望进他眼里漆黑一片的眸光,深不见底的洞口好像会吃人般,是震慑也是占有,那张脸也透着让人脸红心跳,春心大动的冷漠与暗示之意,她感觉到有一只手抚摸到她背上,那一刻她似乎看懂了贺兰霆带有深意幽暗的眼神。
“只有欢好,才是最不被轻易戳破的伪装。”
贺兰霆眼睛深邃,神色沉稳,一本正经的道:“若是待会觉得孤轻薄了你……”
“殿下。”崔樱惶然而紧张的睁大双眼,看着离她越来越近俊拔威严的脸,所有的惊惧都被顷刻间吞入了喉底。“那就当是在做一场春梦,梦醒了无痕。”
沉沉的低柔的嗓音从她头上命令式的飘过,贺兰霆的指腹擦过唇瓣带给崔樱神魂都震荡的酥麻刺激。
顾行之和魏科的身影一前一后的,同时在迈入寝室内时顿住脚步,榻上的青纱帐宛如翠波在晃动,那里面的人影若隐若现,让突然发现这一幕的人全然呆滞下来,眼神贯注,竟没一个出声打扰里头交缠的响动。
崔樱所做的一切全凭本能,贺兰霆俯身靠近她时并没有真的吻到她,嘴皮子也不过是从她唇角脸颊擦过,扳起了她的下颔,埋进那片细腻雪白的脖颈间,与她伪装成一副白日欢好的画面。
挣扎在床笫之间带上欲拒还迎的旖旎,崔樱开始是慌是惊,唯独没有怕,她慌的是自己对贺兰霆突然靠近的孟浪之举,有种新奇想要又不敢要的想法。
惊的是自己居然并不厌恶他的碰触,心底除了满满的羞赧还是羞赧,浑身跟冒火一般,她成了被煮沸的茶水,惹出了一身的香汗,甚至以为自己有一刹那听错了。
贺兰霆似乎也被她的反应惊讶到了,只诧异片刻,眸色变暗,深深的盯着面红耳赤不知所措的她。“你叫的可真是浪。”
崔樱脸颊通红,黑亮的眼珠水盈盈的,通透的能倒出人影,湿漉漉的无辜的回望着贺兰霆,闻言脸色一白,羞愧占据全身。
贺兰霆还不肯放过她,言语间多有轻狂。
即便见她一副要哭不哭的羞耻模样,还是面色淡定,眸色沉沉的说:“是个身段姣美的好女,回去后记得跟方守贵说,今后就留在孤身边伺候。”
他眼神绕开崔樱,朝床帘外扫去。
崔樱这才意识到他可能是故意说给床外边的人听的。
顾行之与魏科立马回过神来,匆匆背过身去,顾行之蹙起眉头,脑海中却挥之不去刚才看到的朦胧侧影,他看不到榻上的女子是谁,但不妨碍猝然撞见的这一幕,让身经百战的他也感到身上一热。
太子身边什么时候收了个侍候他的女子。
不是顾行之要疑心,而是贺兰霆少年起就极为自律,对这方面一直看得很淡薄,嗜欲又易伤身,于是这么多年都到及冠了,也没有收个近身是侍妾。
也不是没有人往他身边送人,各方都有送,不缺美貌女子,但太子定力非常人,多忙于自身或国家大事,并不看重这个。
其心思淡薄,为人稳重,手握雷霆,正值青年,威重无比后宫中,从圣人到皇后都未能左右过他的决定,这样的储君是太子一党势力所希望看到又忌惮畏惧的。
到底是谁往太子身边塞了个连他都不知道的侍妾?
“孤的床戏可让两位觉得满意?” 崔樱额头上冒了一层淡淡的湿汗,面若芙蓉,粉嫩清透,红唇微张气息不稳,贺兰霆凌厉漆黑的两眼看着她,面不改色的质问外面的人,“还是要等孤请你们上榻,共赏好女。”
魏科率先跪下请罪,顾行之愣怔中收回心神,意识到自己进来的的确不是时候,“不敢,殿下恕罪。”
崔樱短短时间内,心绪已经从惊涛骇浪,变为遭受风吹雨打的小舟在摇摇晃晃。
她怎么也想不到被人敬畏的太子,私底下竟然是这样一个人物,他好狂浪好轻浮!说的那些话岂是她一个闺中女子能听的,什么梦醒聊无痕,什么共赏,他怎么说得出口?他拿她当什么人了?
崔樱虽然知道贺兰霆是为了遮掩她的身份,却还是羞愤难当,湿润的双眼微微泛红,黑亮有神的瞪着他,无声的张嘴,“狂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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