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相门前好孕来」

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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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姑娘。」他心口剧痛难抑,「你冷静点-」「冷静?」她脸上浮起一抹悲哀的笑容。「你叫我冷静?」「你太激动会再伤到身子,孩子也会有危险的。」他无声叹了口气,尽管心下纠结碍阵阵生痛,还是极力保持理智,平静地道「你是鞋子的母亲,你得坚强一点,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得为孩子着想。」「那你呢?」「我?」他被问住,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她的眼泪渐渐干了,方才失控的情绪像大水崩堤过后,只剩下满目疮痍的凄凉,到得这一刻,她连才总算明白了。

眼前的男人,是当朝宰相文无瑕,不是她的守诺。

连她在他眼前被人侮辱,连孩子险些丧命,连她悲伤狂痛至此,都勾不起他一丝一毫的印象和心念意动,那么,普天之下还有什么能够教他想起她的?

就算她现在死赖着不走,等到一个月后,他认了她又怎样?

没有情,没有爱,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惜,只怕她千方百计,苦苦哀求,最后得来的也不过是块文府施舍给她、将来供桌上摆的牌位罢了。

这些日子来,他们每个人都明示暗示过她,她不该出现在文府,她不该巴着他不放,只有她自己,还傻傻地认不清情势,苦苦追着记忆中那个美好的身影,以为有一天他终会回到自己身边。

可她的守诺已经死了,就死在六个月前离开的那个晚上。

活下来的是文无瑕,不是守诺,而她自始至终等的、求的,都只是一个鬼魂,一个影子。

她爱的那个男人已经不在,就连恨都不知道该恨谁,那么她还剩下什么?她又能怎样?

刹那间,夏迎春万念俱灰,所有热切执守的信念和希望,破碎碍一阵风呋过,什么都没有了。

「夏姑娘?」文无瑕感觉到怀里身躯渐渐变冷,心下大急,失声疾唤,「你要不要紧」「我不要紧」夏迎春挣脱开他的怀抱,脸上还是没有半点血色,勉强地朝他挤出了一个笑,却是说不尽的苍凉。「真的,我很好。从来没有这么好过。」她反常的举止却令他心惊胆战,不知所措。

「不行,我还是让秦太医再进来帮你号脉。」他深吸一口气,心跳得有些乱,急急赶到外头唤人去了。

看着那白衣翩然的背影,她心底凄楚绞疼成了一团。

接下来的几日,夏迎春都卧床养胎,调养身子。

太医开的药不管多浓多苦,她全乖乖喝掉,文无瑕吩咐厨房炖的各式补汤,她也很捧场,来什么就吃什么,从未有一句抱怨。

她的元气和身体慢慢耗好了起来,眼底神采却消失了。

小笺后来还是在她的求情下,又回到她身边服侍,夏迎春对她只有一个要求。

「别让相爷知道那天我们都谈了些什么,我不想他再为了我的事左右为难。」「迎春姑娘」小笺看着面色平静的她,难掩心疼,却不知该如何宽慰她才好。

「我都想明白了。」她低着头连「连样对谁都好。」「姑娘,」小蔓眼眶红红,「都是婢子该死。」「傻瓜,这同你有什么干系?」她笑了笑,目光落在小笺手上的药碗上,「来,给我吧。」「太医说今儿换的这帖药极苦。」小笺递上去,又取了一直精致小匣子,「这是相爷刚刚命元子送回来的,是京城老字号桔轩的蜜饯,给姑娘喝完药甜一甜口的。」夏迎春看着那小匣子里粒粒饱满的酸甜蜜饯,眼神有一丝复杂,半晌后摇了摇头,仰头将汤药一饮而尽,只用袖子胡乱擦了擦嘴边。「这药一点也不苦,不用甜口。」不能再贪恋着这一点点温情不放了,她这些日子来,折磨得彼此还不够吗?

「姑娘」小笺有些急了。

「你们都拿去分了吧,」她闭上服晴,「我累了,想睡会儿。」小笺看着她,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只能叹气,默默退下。

甫将房门细心掩上,小笺一回头,发现相爷正伫立门外,一身官袍尚未换下,显然是一下朝便匆匆赶回来的。

「她今天好些了吗?」他声音低沉地问。

「回相爷,姑娘今天气色看起来好多了,药也喝了。」小笺惭愧地将小匣子呈上。「可姑娘说药不菩,不用甜口。婢子有辱使命,请相爷责罚。」文无瑕眸光有一丝痛楚,深深吸了一口气,镇定道「你先收看吧,这样她随时想吃就有。」「是,婢子知道了。」「小笺。」他突然唤。

「婢子在。」「她还在生我气吗?」他目光黯然,忐忑不安地问。

连几日他思前想后,越想越是冷汗璃漓她的悲痛失控,她的声声控诉,一次又一次在他脑海回荡,重重敲痛了他。

文无瑕这才惊觉到,自己那日的审时度势,逼她在郡主面前仗软之举,着实深深伤了她。

她心底定是气极了,恨透了他,因为他在那些明显敌视她的名门千金面前给她没脸,甚至不曾为她讨还那一巴掌的公连。

思及此,他越发心绞难抑。

「相爷,姑娘什么都没有说,」,小笺心情沉重地道,「可是婢子料想她心底一定还是很不好受的。」「她可曾跟你说过些什么?」「没、没有。」小笺一惊,连忙否认,却心虚地低下头。

「你们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他想起夏迎春晕倒后醒来说的那番话,眼神精明凌厉了起来。

小蔓想起夏迎春的嘱咐,还是咬牙否认到底,「婢子并不敢瞳瞒相爷什么,婢子什么都不知道。」他眉心皱得更紧了。

就在此时,房里传来了杯盏碎裂声文无瑕心下一紧,再顾不得质问小笺,急急推门而入。

「夏姑娘一」夏迎春手扶着花几,闻声回头,在看见他的那一刹那呆了下,随即呐呐解释「我-只是想喝水。」f别动,当心脚下。」他心惊胆战地看着她脚边碎了一地的瓷片,大步上前,不由分说地将她拦腰抱了起来,离那些破瓷片越远越好。「来人,快把连些东西扫了!」「是,婢子马上打扫干净。」小笺慌慌张张奔进,见状赶紧动手清理。

「放、放我下来。」夏迎春在他怀里慌乱地挣扎了起来,小脸涨得通虹。

「不放。」他面色也很不好看,深邃眸光盯着她,微恼道:「想要什呢喊一声便成了,为什么还要自己动手?砸了杯子不要紧,万一人又跌了、伤了可怎么办?」他气急败坏又难掩焦灼关怀的低吼,令她先是一愣,随即酸苦甜涩、百种滋味齐齐涌上心头。

既然不再记得她,既然视她为外人,他为什么还要对她做出这样百般怜惜心疼的举止来?

就算是同情和施舍,现在对她又有什么意义?

「文相爷。」她不再挣动,抬眼直视他,「请自重。」她眼底的疏离客套,像一记重拳深深捣在他心上。

文无瑕一震,所有心疼焦急和慌乱瞬间僵凝住了。

从不知道,她这样客气看待着他的眼神,竟会让自己这么地痛他恍恍惚惚地将她放了下来,心里闪过瑟缩和不安,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头梗塞,脑中一片空白。

她站稳了之后,朝他福个身。「谢谢相爷。」f夏姑娘」f相爷没事的话,民女想休息了。」「夏姑娘,你还在生我的气吗?」他冲口而出。

夏迎春心里一酸,目光苦涩茫然了起来。「我有生气的资格和理由吗?」「那日是我处理失当,我代郡主向你道歉。」他急急道,「只要能够让你消气,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她眼眶一红,鼻头不知怎的酸楚了起来。

真是个大傻瓜仔细想想,他又有什么错呢?

忘了她不是他的错,维持相府名誉也是应该,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正确的。

连一切错只错在,命运弄人她胸口一痛,泪水又不争气地浮现,只得急急别过头去,哑声道:F已经过去了的事,就不用再提了,我真的没有生气。」文无下怔怔地看着她,感觉到她话里有话,心下没来由感到不安。

「你这是什么意思?」他深深蹙眉。

「民女这是想朋白了。」夏迎春用袖子掩饰着悄悄拭去泪水,回头对他浅浅展颜一笑。「人总不能永远一直着过去,活在梦里,再怎样日子都得过下去不是?」他胸口一窒,怔怔地看着她。

「连阵子叨扰相府也够久了,我这两天胎象稳定许多,上路应该是不成问题的。」她神情很平静很温和,终于把这几日盘旋在心底多时的念头说了出来。

「你……要走了?」他瞪着她。

「对。」「姑娘」小笺在一旁再也忍不住了,情急唤了声。

她望向小笺,只是微微一笑。

「为什么?」他喉头不知怎的变得异常干湿,短短三个字,却挤得生痛。

「我找错人了。」她静静道,脸上却有说不出的寂寥之意。

他脑子轰地一声,血气顿时翻腾上涌。「你—你说什么?找错人?事到如今,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在相府被她搅得鸡飞狗跳、翻天覆地之后,他也因她而苦恼伤怀,又心悸动荡、辗转反侧的当儿,她居然轻飘飘一句r找错人了」,就想将这些时日来的种种一笔勾消?!

「对不起。」夏迎春看着他的眼神很是复杂,像是眷恋,又像是告别。「我的守诺已经死了,我是永远找不回他了。」「夏姑娘,你_」他摇着头,全身不知为何出奇地发冷,眼神闪过一丝受伤。「你这是故意在戏弄我吗?或者一直以来,你根本都在拿我和相府作耍?」「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她眼底有浓浓的疲倦之色,平静地看着他。「打从一开始,你就不曾相信过我,我也没有铁证可以说服你,你就是我的夫君,可现在我已经明白,当初那个叫守诺的男人其买已经不在。你是文无瑕,有权势有才华的当朝宰相,不是我的守诺了。」文无瑕瞪着她,心底翻腾激荡如涛似浪,却哑然无言,不知如何以对。

「一切都是我太自以为是了。」她怅然苦笑,声音越来越低微。「如果早知道是今日这般境况,我当初就会留在石城,好好过日子,好好把孩子养大,这辈子,也绝不踏进京城一步的。」文无瑕脸色煞自,全然无法动弹。半晌后,终于动了动,像是想抬手触摸她苍白的小脸,后又强忍住了,默默紧握成拳。

「漠北的消息,很快就会回来的。」他终于开口,声音里有一丝藏不住的恳求、她眸光一闪,随即卫黯然下来,摇了摇头。「已经不重要了。」「什么叫做不重要?」他所有的沉静镇定霎时崩解了,大手抓住她的肩头,黑眸炯然地直直逼向她,「只要玄隼一回,证实你说的都是实情,那么你就是我的妻,你肚里的便是我的孩子,我绝对不会舍下你们的!」「没有可能了。」夏迎春望着他,泪光闪闪,悲伤地低声道:「你是当朝的宰相,而我我却是石城怡红院的老鸨,你能娶我为妻吗?你会愿意吗?」文无瑕闻言如遭雷殛,脸色变得惨白,不敢置信地盯着她。

「没错,我是老鸨,那间怡红院是从我娘亲手中接下的。我自小就没有爹,是个私生女,我娘靠开妓院把我养大。」她微笑着,泪水却直直落了下来。

他张口想说些什么,却只觉耳际嗡嗡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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