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了眼九娘仍旧垂首跪在地上,便是七娘伸了双手也未将她从地上扶起来,只拽的她跪在地上的身子晃了一晃,随后便又挺直了背脊,跪的笔直,显然,这一副身子虽小,却固执的很,丝毫没有因着七娘的出言相劝,以及四老爷的抬手而有半分的动摇。
七娘显然料不到素来胆弱怯懦的九娘,竟然也是个犟脾气的,这不还拽着九娘衣袖一角的双手立时就僵在了半空,面上也划过一丝尴尬,便是七娘从前至今再怎般聪慧无双,也还是被九娘的犟脾气打了个措手不及,脸色自然也划过几丝不可抑制的尴尬。
与尴尬的七娘相比,刚刚发话的四老爷瞧见九娘并没有顺从的起身,仍旧垂首低眸的跪着,倒是没有尴尬乃至九娘忤逆自个儿意思的怒火,心里头反倒生出了一丝丝的欣慰来,毕竟九娘此前为着两个奴儿便忤逆了自己这个父亲,当真是无法无天,如今自知有罪,并没有被七娘劝几句就借坡下驴的起身,晓得错便好,倒也不是无可救药。
然而除却四老爷心里觉着有些许的欣慰外,此刻,屋里头另外两位殷切旁观者,钱氏以及勤哥,在瞧见九娘一没有遵从四老爷这个父亲的话起身,便是忤逆,二更是拂了七娘的好意,让七娘落个没脸,当真是榆木疙瘩,冥顽不灵。
钱氏自是皱眉又心疼的将七娘半搂在自个儿怀里头,伸手抚着她的漆黑如墨的黑发化解了僵在原地的七娘满身尴尬时,自是侧眸警告似的深深瞥向跪在地上的九娘。
当然,只瞧得依旧垂首低眉的九娘,压根就瞧不见她满含警告的眼神,钱氏气的险些一个倒仰,立时便着恼万分的拿着原本抚着七娘黑发的手改儿指向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九娘
“我怎么就前世不休,生了你这么个比猪狗还蠢笨的东西。”
一句骂语直惹的两步外的四老爷频频皱眉,而九娘自是垂着眼眸,面上仍旧一派麻木又僵硬的模样,只是眼底压抑不住的泛上了丝丝的阴郁与戾色。
更是惊的七娘立时就浑身骤凉,并歪过头去瞧仍跪在地上九娘的神色,生怕因着母亲维护自己的这一句,招致自己与九娘嫡亲姐妹的不和。
只不过,在瞧见九娘头都未抬一下,整个脑袋似从前一般无二的怯弱的快要垂到胸前的模样,莫要说脸色了,便是想瞧见她的脸,也要蹲下方能瞧个仔细了。
七娘自小聪慧过人,为人处世又练达通透,不论是女学中还是随钱氏赴个花宴酒宴,皆是被夸赞的份儿,更是交了不少的手帕交,除了她自己本身才智的原因,更有待人宽厚的份儿。
以至于,七娘打心底来说,虽觉着九娘自来愚钝惯了,累的她面上无光,却也晓得自己与九娘是一母同胞的姐妹,今个儿为九娘求情,便是念了姐妹情,便是九娘一反常态的成了一头犟驴,倒也不会似钱氏这般让九娘难堪,只想着待九娘年岁渐长,日后大了,在女学里头也学了不少东西了,也就晓得今个儿拂了她的面子是有多么的不知进退了。
然而对于七娘的所思所想,钱氏是一概不知的,此时的她,只觉着九娘这个蠢东西让自个儿疼惜了多年的掌中宝难堪了一回,简直就不是个不念恩情的白眼狼,才将将骂了一句而已,哪里能解气。
“自来没有七娘一半聪慧就算了,今个儿你当着我与你父亲的面,便是连你嫡亲姐姐的情也半分不领,你这是想作甚,莫不是想上天呐!”
钱氏尖利刺耳的声音,越发使得四老爷攒在一块的眉头更深了好几分,心里头烦躁,便也就冷冷的瞥了一眼发出刺耳声音的来源者钱氏。
钱氏只一心顾着维护七娘,哪里顾得着自个儿丈夫还在场,这会子被四老爷这么一瞥,喉咙里还夹着的言语立时就吞进了肚中,也便缩了缩脖子,自觉言行不妥的撇过了头去。
而一直未出声,将所有人神色尽收眼底的勤哥,自是在心里头叹了口气。
一时觉着九娘不知好歹,七娘都朝着她递了梯子过去了,也不晓得顺梯子而下,更是落了七娘的面子,这个嫡亲的小妹妹,当真是愚钝至极,不可救药。
一时又觉着,母亲言行不当,虽九娘有过在先,丫鬟婆子们也早早的避了出去,可是父亲还在,自己同七娘还在,当着他们几个的面便苛责九娘,这不是在狠狠的打九娘的脸嘛,九娘毕竟是嫡次女,这让九娘日后还怎般有脸抬的起头来。
一想到九娘往日里唯唯诺诺丝毫没有沈家嫡女的做派,勤哥不由觉着脑袋一抽一抽的痛。
虽心里头隐隐觉着九娘兴许钱氏当众给她没脸,日后便会更加的胆怯懦弱,但这一刻的勤哥,更加在乎的是,他的父亲明显快要克制不住满心的怒火,他作为嫡长子,自然得挺身而出。
勤哥先是一步跨到四老爷与钱氏以及钱氏搂着的七娘的中间,显然是有意隔开了四老爷瞥向钱氏的视线,之后才朝着四老爷作揖行了个晚辈礼,倒显得他那挺拔俊秀的身姿,越发的谦谦有礼了。
“九娘年岁尚小,倘有什么不是,着女学里头的先生仔细教导便是,父亲大人有大量,且别为着这么一件小事气着自个儿。”
勤哥素来心明眼亮,否则也不会去岁十二的年纪就以金陵第二的名次考中了童生,可见其读书科举上头便是聪明过人,这也是钱氏与四老爷最为骄傲以及最觉着面上增光的事。
这会子又拿自己的身子隔开了四老爷与钱氏,是以,勤哥不可能没有看出刚才四老爷憋着的怒火,是准备朝着钱氏去的。
但是这会子勤哥显然故作不知的将四老爷气恼全部推到了九娘身上,又帮着九娘劝了一句。
倒不是勤哥想把四老爷的怒火引到九娘身上,而是,钱氏是他的母亲,四老爷是他的父亲,父亲对母亲不满,他作为人子,哪里好悖逆长辈的道理,唯有一推二四六,搅浑了一滩水,才好浑水摸鱼的消了四老爷的怒意。
倒是如了勤哥的意儿,四老爷自来对这个让自己面上增了不少光的嫡长子暗赞维护不已,现如今,由他来劝,自然心里那些怒气也便去了大半。
勤哥见四老爷面色由青渐渐转好,心里头也便松了口气,适才侧过头瞥了眼跪在地上默然不语的九娘。
“九娘,还不还起来,多谢父亲大人有大量,你本就带病之身,倘再跪下去,只怕更加着了凉气,这身子哪里得好。”
然而此时的九娘并没有领勤哥的情。
倒也不是九娘自命清高,也不是固执,只是自打她记事起,不论是钱氏还是其他人,但凡瞧过她与七娘还有勤哥的人,都会吃惊她竟然与七娘以及勤哥是一母同胞的兄妹。
一个人,倘是被拿着比较的多了,且还全然是比压着,踩着羞辱的那一个,不论如何,心里头总也会落下一口闷气,便也就越发的疏离压在自己头上快要窒息的七娘与勤哥了。
现如今的九娘,便是这么个心思。
她虽有自知之明,也不是嫉妒七娘与勤哥,只不过,心里头生了层看不见的隔膜,叫她无法似旁人那般,轻轻松松的便能接受七娘或是勤哥释放出的善意。
九娘浑身僵硬的挺了挺脊背,她不想顺着勤哥的撂出的台阶而下,却更加明白自己此番的来意。
是为着认罪求得原谅,而后跟着钱氏去秦淮阁。
而勤哥刚刚那句话的意思,倘是她不起来,不单单是不知好歹,更多的是她自己的身体会更加的不好。
那还了得,身子本就不好,要养歇一个月,本就不晓得钱氏愿不愿意带她去秦淮阁,这要是再似拂了七娘那般拂了兄长的勤哥的面子,只怕钱氏越发着恼的不愿意瞧见自己,又哪里肯在自己的请求中带自己去秦淮阁。
心里头一片冰凉之下,九娘虽想低头,顺从勤哥的好意起了身,可是这么长时间以来的郁闷,却容不得她低头。
无声的叹了口气之后,九娘脑子中倒是蹦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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