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第几天了？”

“忘了。”

“能活一天算一天吧。”

死亡的过程从惊惧到麻木。

顾离也忘了自己到底熬过了多少个日夜不眠不休。

她的力量像极了蜉蝣撼树，但却不得不咬牙去争取。

“阿离，奶奶让我跟你求婚。”

昔日的矜贵总裁没了形象，但风度依然还在。

那巨大的花束摆在面前，和处处昏暗的场景却明显相悖。

从前需要天价买到的钻戒在仿佛世界末日之中一文不值。

而看上去已经不太水灵的花束，顾离不知道这男人从哪得来的。

“季先生，这可是千金难求呀。”顾离打趣。

但随后伸出手指在上面轻点，灵力使得那束花瞬间变得鲜艳欲滴。

“那为了季奶奶，我可以答应你的求婚，但前提是我们要签个协议。”

如果要破情劫才能成仙的话，上辈子没成功，这辈子试试也不亏。

说完，季淮景真的去找了纸笔，率先写了协议第一条：季淮景的所有都是属于顾离的。

顾离默然。

“你这么写了我还需要写什么啊？”

不过她还是接过，背过身去不知道写了些什么后又将纸叠起来，以灵力封印。

“好了，协议仅此一份，给你保管。”

看着两人小孩子气的样子，一旁的季老夫人欣慰地笑了。

“现在好了，我就算死了也和你祖父有交代咯。”

赵双琳也笑着摸摸儿子的头：“只可惜我们小青云还小，不能让妈妈看见你结婚生子了。”

“赵姐，你急啥，你看我和楚幸逸，到死都是老光棍！”傅远庭撇撇嘴。

“呸！你才老光棍！我比你年轻！”

自从知道事情没有了转圜的余地后，大家都从四面八方赶了回来。

就算最终要分别，也该珍惜最后的日子。

“欠你的婚礼……”

“哎！打住！咱们协议结婚，不讲究这些虚礼！”

见男人几乎把难过写在脸上，顾离软了声音：“不过等到事情结束，你倒是可以让季奶奶给你准备一场盛大的婚礼。”

顾离眨眨眼，狡黠的模样让大家再次露出笑容。

而当晚，大家陷入熟睡之际，打算离开的顾婉深深看了一眼身后没入阴影之中的老宅。

没有了往日灵气充沛时的样子。

但好在，她在意的人一个都没少。

是时候做个了结了。

顾离吐出一口浊气迈入了无尽黑暗的废墟之中。

短短半个月不到，世界就彻底陷入一片荒芜。

每个人都在努力，可所有的努力都得不到回应。

顾离不信邪，她总觉得，就算是系统说的什么虚拟世界，那也会有它的规则。

开天辟地之前，没有天地。

神祇亦是因天地而生。

规则是人立下的。

既然这个世界没有天道，那她就成为天道！

若是无神，那她便造神！

世界因规则混乱而消亡，那既定的规则就由她去破而后立！

至于能不能成。

顾离苦笑一声。

上辈子没成功的事，那这辈子再试试呗。

结果也不会比魂飞魄散更差了。

顾离不知道，在她迈出季家老宅那一刻，一夜未眠的男人将拿在手里的协议贴身放在了衬衫胸前的口袋里。

在协议立成的那一刻，季淮景前世的记忆尽数恢复。

原本清冷的眸子变得愈发无波无澜。

上辈子他来晚了一步，看见的就是心爱之人死于雷劫之下。

可被魔族临世拖住脚步的他却无法做到在第一时间将她复活。

直到顾离的灵魂化成碎片他才感受到了失去时那锥心刺骨的痛。

可偏偏天下大任还在等着他，他无法摆脱作为神的职责。

跟众神一起将魔族出口再次封印，他才带着顾离的灵魂碎片到了仙界的转生池。

“青玄帝君，您真的要为了这一介凡人做到这种地步？”

天帝不解的眼神投来，可青玄却一心只有不能让顾离离开自己这个念头。

为了一介凡人消耗千年神力，这是天帝不想看见的。

“魔族已被封印，百年内不会再有异动。”

天帝从青玄淡漠的语气中听出了他去意已决。

“既然如此——”

天帝没再多说什么。

他好不容易历劫归来的一员大将，结果都还没坐热乎又要为了个凡女下界去了。

“那寡人只希望在下一次魔族异动前，青玄帝君能回归天界。”

收回思绪。

季淮景摊开手心，一团青芒在掌中跳动。

恢复了神力的他却不能再次插手世间事。

但这次，不一定是危机，或许也是一种契机。

不管怎样，有他在，无论如何都会护阿离周全。

天幕之下，顾离感受着她自身的渺小。

街上，在天灾人祸的影响下，越来越多无家可归之人露宿街头。

今天顾离换上了她在繁花烬中向杜浮要的那套定制的红裙，将长发高高束起。

目的很简单，就算死也要死得漂亮。

在不断发生的自然灾害下，当代文明的城市变为废墟只需要短短数月。

城市中依旧人群熙攘但却失去了往日的活力生机。

有好些的家还在，物资愈渐紧缺下，窘迫的人们衣食住行只剩下了吃饱是最重要的。

许久不见太阳，连人的心情也变得阴郁。

此时顾离一身张扬红裙走在大街上，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与熙攘的人群擦肩而过，像是一场告别。

只是这样的场景就像昙花一现，在末日似的日子里只泛起了晃眼而过的波澜。

可他们不会想到，再次见到顾离是在每座城市广场政府部门安放的巨幕上。

巨幕的设置是为了日常传递上面消息和紧急通告时用的。

城市被破坏后随着资源不断减少，原本日常的电子设备也因为时常停电断网而成为了摆设。

“你们看那是谁？”

巨幕忽然亮起，可里面播放的场景却不是每日惯例播出的通知。

“那不是顾离吗？”

那明艳张扬的身影此刻虽然狼狈，但却依旧深深映入了众人眼里。

从被找回顾家被人群嘲的乡下真千金，到最后回忆停留在前阵子那一幕幕救援画面上。

“她在干嘛？”

“她在哪里啊？看着像是山上。”

“我好像已经好久没看见过这样的景象了。”

山巅之上伴着皑皑白雪，远处还连绵着一小片的绿植。像是人类生命世界里最后的希望。

众人盯着顾离的身影，期盼着她能再一次创造像是以往那样的奇迹。

而此刻，顾离几乎到了筋疲力尽的地步。

造神。

她心底勾起嘲弄。

自己过于有些异想天开了。

这处是她找寻到的生命之源，想以这个地方为起点，布灵阵，以自身灵力为灌溉，将生灵之气引到每座城市的灵脉之中。

可是她的力量还是太微薄了。

顾离紧咬牙关，美目横扫眼前景色。

源源不断的灵力循着地脉散去，自身灵力不够她便焚动元神的本源之力。

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生灵之气引到了离起点最近的一座小城。

“你们看！”

“这是怎么回事？”

原本像是被放弃了的小城中人们惊奇地发现那不知下了多久的连绵阴雨忽然消失不见，路边的泥土里早已枯死的绿植中冒出了新的草芽。

一开始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什么的人们只顾着欣喜，觉得这是上天眷顾。

可最后细心的人却察觉到，按照巨幕中显示的画面来看，每多一个城市焕发生机，巨幕中顾离的模样就会跟随着老去几分。

而恢复生机的顺序，则是以顾离所在的位置为中心向四周扩散而去。

“是顾离！是她！”

五味杂陈的心情下，压抑了许久的情绪在这一瞬爆发。

在看见希望之时人们心里的阴霾扫尽，不敢置信地望向正肉眼可见慢慢老去的人。

看见这幕的众人紧张得恨不得冲上前帮忙。

只可惜，还有大半的城市依旧被阴霾笼罩，顾离却倒了下去。

在惊呼声中，女孩却没能听见大家的担心。

紧张害怕又担心的情绪交织着，什么都无法帮上的人下意识将拳头攥紧揪在胸前。

“加油啊！”

“能不能保佑她，让我去换也行。”

此时季家老宅中的人也紧紧盯着画面中的女孩。

季老夫人更是不忍心再看，老泪纵横地闭上眼，手心里握着之前顾离送她的护身符不断祷告着。

人群中的祈祷，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

陆陆续续的，众人都默默垂下头在心中为顾离祈祷。

在地上躺了不知多久。

顾离都觉得自己要死了。

虽然最后还是没能成功。

在心里苦笑着，平静地等待着最后一刻死亡的来临。

可忽然间，顾离感受到身体里涌入一股前所未有的纯净力量，

她茫然地睁开眼，缓缓坐起身，低头看向自己因为灵力修为散尽而枯朽的手，此时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

抬起头，顾离发现点点金光正从四面八方朝她飞来。

当金光没入身体时，她忽然听见了许多替她祈祷的声音。

在这一瞬间，顾离好像明悟了。

神，以人灵而聚。

调整好呼吸后，她晃晃悠悠站起身继续没完成的事。

只是跟刚才孤立无援不同，此时她身后有了源源不断的力量。

......

在女孩入境时，隐藏在暗处的男人才走了出来。

此时他已成了白发青衣的模样。

直到顾离再次睁眼，看见眼前男人时吓得脱口而出：“青玄？！你怎么在这？”

她上辈子不是早就死了吗？

难道是在做梦？

没死成？

看着女孩茫然的模样，青玄笑了。

刚想开口顾离却像是见到鬼一样拔腿就跑。

果然，她是疯了。

竟然会看见青玄对她笑！

莫不是被困在梦魇里了吧？

“阿离～大家都还在等咱们呢！”

看着那落荒而逃的背影，青玄笑着从怀里掏出那张结婚协议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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