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形且威严的气机落下来,那无数的,吵闹不定的魂魄,便在刹那之间,噤若寒蝉。
尤其是见着云中君一种无比冷酷的态度,既不在乎哀求,也不在乎咒骂,直接将那些‘寿元已尽’的魂魄,强行送进了幽冥当中过后,这些落于神国洞天当中的阴魂们,便是越发的老实下来。
毕竟,才刚刚从浑浑噩噩的状态之下恢复了神智,谁也不愿意惹怒了云中君,被平白无故的给驱逐出去,然后在阳世的消磨之下,重新变得浑浑噩噩。
至于说阴司幽冥——从那来神国当中接引魂魄的使者便能看得出来,对于他们这些阴魂而言,幽冥阴司,也未必是一个好去处。
所以,还是等到阴寿到了尽头过后,再直接去往幽冥轮回的好。
那既然要留在这神国当中,自然也就得老实遵守这洞天的法度。
“还有人自愿归往幽冥吗?”通往幽冥的通道,被云中君直接打开来,来自于地府的鬼神,依旧是做牛头马面的扮相——一大队的鬼神们,看着留在神国洞天当中的阴魂,不无觊觎。
不过,这洞天当中涌动的力量,也让这些鬼神们明智的知晓,虽然他们背靠地府,但在这神国洞天当中,还是得遵守这神国洞天的规矩。
既然云中君说了,只有那些阴寿已尽的魂魄,以及那些阴寿未尽但自愿归往幽冥的魂魄,才能被接引到幽冥当中,那么其他的阴魂,他们这些牛头马面,再如何的觊觎,也依旧不可‘贪婪’。
所以,这些鬼神们,也只能在云中君缩小了那通往幽冥的通道过后,不舍的离去。
看着自己面前沉默的鬼神,云中君思索良久,身形这才在这神国洞天当中消失,转而出现在了楚国的朝堂上。
“见过云中君。”见得朝堂上,云中君的画像缓缓的变得灵动,然后从画中走出,还不曾散开的楚国君臣们,也都是向云中君一礼。
“云中君至此,可是有什么吩咐?”楚国国君向着云中君道——对于在朝堂上直接显圣的云中君,他非但是没有什么不满记恨,反而是非常的满意。
原因也很简单——因为云中君从那画像上踏出来之前,那画像,便是从墙上飘下来,待得高度和自家所在齐平过后,云中君的身形,这才从画像当中显现。
“岂敢言吩咐二字。”
“无非便是有些难处,来寻大王帮忙了。”云中君从容的道。
“大王想必也知晓,随着天地的变化,阴司对天地的掌控,也逐渐的出现了一些空缺——是以人间,不乏有魂魄滞留,难入幽冥。”
“是以,本神昨日,以香火而动,将那滞留于人间的阴魂,都收转到了神国洞天之内,暂且栖身,以不受风雨所侵,不受日月所袭。”
闻言,朝堂当中,一众文武大臣,连带国君一起都是起身来向云中君一拜。
“神君慈悲。”
“无谓慈悲不慈悲,只是职责所致而已。”云中君挥一挥衣袖。
“不过,也正是因为收拢了这些阴魂过后,我那神国洞天,却是被搅扰,不得安生。”
“诸阴魂当中,续前世之恩怨者有之。”
“阴死后结怨者有之。”
“还有被生人所害,而加害者依旧堂而皇之的行于世间,于是那阴魂,定要报了杀身之仇,怨恨难消,纵魂飞魄散化作厉鬼,也要来人间扰乱也,有之。”
“更有甚者,生前为友,但在死后,却因为彼此的后人相互生怨,连累阴魂彼此相讦。”
“那些在作为阴魂的时候,或是居心叵测,或是浑浑噩噩,以至于扰乱人间者,更是不缺。”
“一眼望去,可谓是千头万绪,既牵连人间法度,又涉及幽冥规矩,更是牵扯人情世故,恩怨因果。”
“我虽有无穷法力,但天地之法度,人心之纠葛,却非是法力所能断。”
“左思右想之下,本神也只好厚颜来求大王,请大王将麾下三法之官吏,借我一用,用人间法度,以消阴魂之怨。”
“这……”闻言,朝上君臣,都纠结起来——若是按照云中君之请,他们人间,去裁断阴魂的事,那反过来,阴魂岂不是也能影响到人间?
那些寻常的百姓庶民也就罢了,可那些王公贵族的魂魄呢?
他们生前掌权,难道死后,也还要继续执掌楚国的权柄吗?
若只是让先人的魂魄舒心一些,那自然是无所谓,大家也都有这样的孝心,可若是说先人的魂魄要回转世间,影响他们的权柄,甚至于争夺他们的权柄,那就还是算了。
“诸位且放心。”看着面前这君臣的纠结,云中君也不点破,只是换一个说法。
“天地之间的阴魂,其类有二:一者,寻常之阴魂,阴寿到头,便直入轮回。”
“二者,修行之鬼仙。”
“前者,受幽冥之约束。”
“后者,既受天庭之约,又受幽冥之束。”
“而无论是天庭的法度,还是阴司的法度,都讲求一个阴阳有别——寻常的仙神,在一定的条件下,还可对人间做些干涉,那鬼仙阴神,却是万万干涉不得人间的。”
云中君先给面前的君臣们吃一个定心丸,叫他们放心,无论如何,死人,都不可能掉转过来,去争夺活人手中的权柄。
听着云中君的言语,楚国的大司寇,亦是出列,面带欣然之色。
“大王,臣以为,云中君之请,乃是一桩不折不扣的好事。”
“楚国地域庞大,地势奇特,多年以来,楚国都被人王所忌,为诸侯所忌,而今又是大争之世。”
“是以人心,其实多有不稳。”
“若是能应云中君之请,一是可令云中神国安稳,令云中君的精力,不至于为阴魂所羁绊,可更加用心于我国之风雨。”
“二来,若是有那些阴魂之言,国中所挤压的许多无头公案,或许便有了答案。”
“国中吏治,必然为之一清!”大司寇说着——虽然不曾将所有的事都挑明,但堂上君臣,却已经明悟了他的未尽之言。
云中君能聚一国之阴魂于神国,而他们,又被云中君所请,往神国‘断案’,那此事,若是能形成成例,能让他们和阴魂有所沟通,那岂不是就等于说,以后的楚国国君,端坐于朝堂之上,却能对楚国上下内外所发生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听懂了这言外之意的楚王,为此而欣喜的同时,朝堂上更多的人,却是为此而陷入了无比的恐惧当中。
若真的到了大司寇所说的那个地步,他们在楚国国君的面前,岂不是没有了任何的秘密?
这太可怕了!
“司寇不可!”大司徒毫不犹豫的起身。
“协助云中君调和神国洞天,乃是我等应有之分。”
“但以阴魂之言而断人间之案,必定遗祸无穷。”
“此举,万万不可!”
言语之间,这大司徒的目光,便又落到了云中君的身上。
“敢问神君,阴魂之言,可是真实无虚?”
“若阴魂之言,皆是发自内心,皆是真实无虚的话,我那神国洞天之内,又岂会为此不胜烦扰?”云中君笑道,做出无奈的姿态。
阴魂,同样有着自己的神智,也有着自己的私心,有着自己的野望——有神智,有私心,有野望,那其言语,自然便不可尽信。
“原来如此,是我想的差了,还是司徒持重。”
“一念之差,险些酿成无穷大祸。”大司寇亦是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只想到了借阴魂审案的好处,却忽视了借助阴魂审案的坏处。
首先,是那些阴魂的言语,本就不可全信。
再一个,便是皆阴魂审案,既无法形成人证,也难以形成物证,更是难以做后续的查证,若是采信阴魂的先例一开,以后的司法司寇们,若是懒散一些,便胡乱编一个阴魂的口供来,然后草草断案……不,那不是若是,而是一定会有这样的事!
天地当中,有学识的人,都有性善性恶之争,而司寇一系的官吏们,无论先前的所尊崇的是性善还是性恶之说,在成为司寇过后,都会逐渐的偏向于性恶之说——原因无他,作为司寇一系的官吏,他们所见到的,多是性恶歹毒之辈。
故此,他们对于人性,包括‘自己人’的人性,也都是少有期待。
于是当下,这司寇便打消了借助阴魂断人间案子的念头,然后,他又想起了另外的一件事。
“敢问神君,神国阴魂当中,不乏楚国之先贤名臣,莫非以他们之能,都处理不得神国当中的事务,以至于神君要借助人间之力?”
“这就要说到阴阳之分了。”云中君很是耐心的对面前的君臣们解释起了阴鬼和阳人的区别。
阴魂只余下魂魄,无有肉身,故此,阴阳失衡无序。
阴者,厉也!
无有肉身阳气的调和,阴魂受戾气影响,性情大多偏激,寻常阴魂如此,那些鬼仙阴神,同样也不例外。
若是让那些阴魂们,自行决断阴魂的事,其最终的结果,必定是和云中君所需要的结果,大相径庭,那神国洞天,也必定会受此影响。
更何况,还有某些阴魂惦记人间后辈……同为阴魂,彼此决断着,说不得大家就一起呼啸着踏进人间。
但让人间的官吏出面,必定便会对这些想要勾连人间的阴魂,严防死守……
沟通之下,没多久,楚国的朝堂,便已做出决策。
云中君赐下印记,楚国国君上告天地,神人合力,化作诸多符诏。
半个月之后的夜里,便有各城的城守,连各城大小司寇,以及各处神殿神祠的祭司,便会在符诏的引导之下,魂魄离体,以元神的姿态登临神国洞天,在神国洞天当中‘断案’……
当然,在中间的十五天,天庭的天规,幽冥的地律,也同样是一起被送到了楚国当中,在不同的官吏处传阅……
随后,便是又一个夜色。
夜色当中,香火所化的无形之雾,继续在楚国的境内蔓延着,收拢着那些游散的魂魄。
随着时间的推移,人间的官吏,受云中君相请,将往神国洞天‘审阴’的事,也逐渐的传开来,随之而起的变化,也自然而然的产生。
有好奇的又有能力的凡人,自然是寻求着‘调动’的路子,想要借机往云中君的神国洞天一行。
一些仙神,也试图在和那些凡人官吏们搭上线,在那些凡人官吏们的身上,做些手脚,以去‘旁观’这一次的盛举。
更有一些太乙仙神,更是直接派出了自家门下的弟子前往云中君的大神殿,请求往神国洞天一观。
当然,天庭也同样是被这件事所惊动。
修行过的仙神,归于天庭,没修行过的阴魂,归于阴司,而在六御轮值过后,阴司也同样是归于天庭——所以,云中君所要做的事,无疑便是对天庭权柄的侵犯和践踏。
对于玉皇而言,阴阳两隔,生死之间,便是一了百了,是以,涉及到了阴阳的裁断,是极其艰难,也异常不好做出来的,正常而言,天庭不会主动去做这种事,但这并不意味着,天庭能放任别人去做这种事。
于是,在新的架构之下,权柄终于是得以触及幽冥的东岳泰山大帝,便是给招上天庭,以回应玉皇的疑惑,那云中君此举,是否是对天庭的侵犯?
而对于此,东岳泰山大帝,亦是给出了回应。
人死债消,一了百了,只是一种处于理想当中的状况。
幽冥当中的那些阴魂——尤其是那些横死枉死之辈,他们的魂魄当中,都藏了极大的不甘。
又或者,这不甘,会直接化作怨气,让那阴魂,化作难入轮回的恶鬼,对鬼神和对地府,都造成极大的威胁。
纵然那些恶鬼死去,但那怨气,依旧不会消散,而是会在地府当中继续流转,甚至于会诞生出秉承怨气而生的灾殃……
对于地府而言,云中君的行为,虽然有些触犯地府的权威,但却是一种试图抹去那些阴魂心头的不甘,令那怨气少产生一些的尝试。
所以,无论是当前的地府阴神,乃是过往的那些幽冥鬼神,对于云中君的行为,都是持一种‘默许’态度的,尤其是地府的平心娘娘。
“既然阻止不了,那为何不去参与呢?”敖丙的声音,忽的就响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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