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宁爻而言,没有气息和声音的世界远比没有光亮的世界来得危险。
他披的是楼兰的蛇皮,那么在维持人形态时,很大程度上不可避免地继承了一些蛇类的特质。
蛇的视力向来并不出色,所以在眼科时,即便戴上两层眼罩,宁爻的行动依然可以不受限制。
但他远远低估了失去嗅觉给他带来的影响。
嗅觉消失、符咒封嘴,让他已经到了无法好好走路的地步。
其实蛇的“味觉”和“嗅觉”划分得十分暧昧,它们是依靠舌头捕捉的气味分子再传导给自己的嗅觉进行分析,可以预见,宁爻到达口腔科,想必也会遇到和现在一样的困境。
“噗通”
宁爻又左脚踩了右脚原地摔了一跤,像一个笨拙的霓虹漫画高中生。
饶谦不耐烦地拎起他,向淳于告状:“我严重怀疑这货是故意的,他就是不想走路。”
淳于也回头好奇地看向宁爻,普通人被封感官竟然连路都走不稳了吗?
他在自己的小本本上写:起来,别赖。
宁爻指着自己的嘴呜呜着,淳于上前一把给他揭开。
他赶紧大喘了一口新鲜空气:“也许你们听过耳平衡失调?”
淳于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但饶谦并不买账:“什么意思?就是想让我背着呗,当我傻?”
宁爻听不见饶谦一脸不爽地说了些什么,但看着淳于似乎给他下达了什么不可违抗的命令,他不情不愿地给队长敬了个礼,便朝宁爻走来。
“干啥?”宁爻往后缩了缩。
饶谦才懒得和这个听不见还屁话多的弱鸡解释,直接伸手捞住他的背包带,让他在这光滑的地上摩擦摩擦。
宁爻差点被这猝不及防的一拖勒死,赶紧挪挪屁股调整滑行姿态。
他倒是适应得很快。
淳于用余光瞟了一眼,又继续将视线集中在身前。
二楼耳鼻喉科并不像眼科部门一般是个闭塞的回廊,它的所有走廊外侧都向医院大厅敞开。
可能是由于前来拔刺的患者众多,这个科室常年都人满为患,所以医院将视野开阔又很宽敞的二楼划给了耳鼻喉科。
它的绝大部分空间都环绕着医院大厅展开,人们在走廊可以轻松俯瞰一楼,即便有很多病患挤在走廊也不会显得逼仄和压抑。
三楼往上便不再为大厅留出中心位置,而是严严实实地封闭了起来,用作医疗空间。
进入耳鼻喉科不多远,就看到一根柱子上贴着一张粗糙打印的A4纸:拔刺右转。
三人互相看了看。
有人要拔刺吗?
没有。
那左转。
三人很是默契地选择了左转。
很明显,右转是这间医院为真正的普通人设置的为数不多的【安全岛】。现在已经进入了第五医院的“闹鬼时间”,那么此刻再去探索明确的“安全地带”就显得十分多余。
毕竟他们可不是来这里“鬼屋求生”的,他们的任务可是抓捕怪谈。
淳于在前排探路,宁爻在队尾哼着歌快乐滑行,只有饶谦夹在中间气喘吁吁帮队长拖着他的拖油瓶。
然而这快乐的时光总不会持续太久,宁爻正摩擦摩擦,突然感到手边的地面变得湿滑黏腻。
这是什么?好恶心。
他是想这样说的,可话说出口,却没了声音。
可早在一楼就已经失聪的宁爻并不知道自己的声音没有传导出去,也并不知道前面的两人完全没感知到队尾发生的一切。
他抬起手举到面前,想要细细分辨这地上蹭的是什么恶心的粘液,不料手掌一翻转,掌心竟密密麻麻趴着一窝湿漉漉的小蜗牛。
它们螺旋的壳紧密地挨着,湿得发亮,手掌肌肉不经意间的抽动,还会带动它们互相轻刮着彼此的薄壳。
我淦!
这是什么鬼?!
宁爻飞快地甩动着手臂,想要把手心这窝恶心的东西甩出去。当他抬起胳膊挥舞,做出更大幅度动作时,他看到他手肘连带到腰部的一整片,已经全部爬满了这种小蜗牛。
他想要转身朝前面两位队友呼救,可为时已晚。
这群蜗牛已经增生到他的脸上,蛮横地吞食了他所有的声音,他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走在前面的饶谦正烦得很,他脑子里全是各种曲调的神曲,每一首都让人忍不住跟着哼哼,可要是真的哼唱出来才是丢大人,毕竟他还是自诩是一名很有品味的音乐家。
饶谦手里老老实实地拖着那根小背包的背带,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放了多少心思在身后这个拖油瓶身上,他只是不愿在这类小事上违抗上级命令,尤其自己还得抱这个上级的大腿。
走着走着,饶谦突然感到手里一松。
“你又要搞什么幺蛾子……人呢?”
饶谦一脸茫然地拎起那根断裂的背包带,刚刚还在的那么大个人呢?
他虽然没多操心宁爻,但一路拖着还是很有分量的,自己可是在带子松断的一瞬间就回头了,这里的鬼怪掳人这么娴熟的吗?
毫无声息,瞬间消失。
淳于已经黑着脸走过来了,满脸都写着:这么点事都办不好。
饶谦无力地伸出尔康手:“队长你听我解释……”
淳于根本没工夫搭理饶谦的狡辩,只是很快速地投入到了新的线索探查中。
他越过饶谦,蹲在宁爻刚刚消失的地方,地上亮晶晶的粘液吸引了他的注意。他伸出手指蘸了一点,凑近鼻子闻了闻,又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已经失去了嗅觉,才转而用指腹轻捻以感受这些粘液的质地。
饶谦也跟着蹲了下来,也蘸取了一点粘液分析着。
淳于望向他,眼神十分明显:这啥?
饶谦:“……我虽然号称博学,但你是不是太高估我了点?”
淳于眼里的失望简直溢于言表。
饶谦:你这样显得我很废物啊。
他把手里断掉的背包带递给了淳于:“检查一下这上面的线索吧。”
淳于接过断带研究起来。
背带的断面有一种诡异的整齐感,却又明显不是刀剪的杰作,那些纤维边缘并不锋利,就像是……被一群蚂蚁一样的生物啃断。
是虫?
是了,饶谦也说过他的认知瘙痒症状是耳虫引起的。宁爻是失聪,说不定也是某种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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