榕善正起上半身,虽然她并未教过眉雅一个动作,可自己是主子,她只是丫鬟,料她也不敢胡言乱语。
“回爷的话,正是,”眉雅抬起小脸,在榕善笑意渐柔之时,遂又开口说道,“只不过后面半段,是奴婢一时兴起想出来后,加上去的。”
玄衅深邃的眸子眯起,这段舞姿,前面半段平仄寻常,后面半段,才是高cháo迭起。眉雅的用心布置,也绝不是一时兴起那么简单,男子探探手,依旧没有表现出太多兴趣,“赏。”
“爷一一”眉雅清脆启音,余光扫过一侧的汐奚,“贾管家说,让奴婢晚宴过后去东宫伺候,奴婢斗胆想问,这可是爷的意思?”
怔愕的,不只是汐奚一人,榕善杏目圆睁,面上满是难以置信,台下侍妾均傻了眼,做不出反应来。
汐奚执起酒樽。目不斜视,可指尖握起的力度,却已泄露心头情绪。殿泽咽下嘴中醇浓,眼睛眯了眯,“你?东宫?”
玄衅并未正面回茶,只是凝目问道,“你不后悔?”
脑中,不由自主想起那一夜,汐奚所说的后悔遇上,他眉心轻蹙,苍凉的晚风,拂不开他眉头打起的结。眉雅抬眸,脸上的神色认真而赤诚,“奴婢打小便没有亲人,只怕爷会嫌弃,今日有爷的一句话,奴婢至死不悔!”1
最后落定的四字,还是让玄衅的心头不免一颤,为了掩饰,他冷下声音问道,“至死不悔?你想要什么?”
眉雅顿了顿,余光扫过台上诸人,她屏息,提起勇气说道,“奴婢想要在爷的身侧,留有一席之地 ”
话语落定,众人均屏住了呼吸,汐奚亦是一怔。只看见眼前一闪,砰的,酒壶被摔在地上。差点砸在眉雅身上。“不知好歹!”
“爷一一”她双肩瑟缩,两眼露出害怕。
“你算什么东西!”玄衅豁然起身。一手直指地上跪着的女子,“还敢痴心妄想。”
“奴婢别无它求,奴婢只想要个名份,能保护奴婢在园内不受欺负。”眉雅说完,便将前额重重磕在地上,她深知,依照榕善的脾性,她断不会轻易放过自己,没有庇佑。到头来,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生命的卑微。掌握在别人手中,就是这么可悲。汐奚瞭然于目。面上没有太多的波动,眉雅总算走到了这一步,她一心想当主子,今日,也总算能如愿。
玄衅望向汐奚。见她只是同边上的景瑟说着话,神色冷淡,仿若事不关己。男子当即坐回首位。“既然这样。我便封你为东宫侍妾。”
“多谢爷!”眉雅双手摆在身前,重重一个响头,弯下的双肩激动不已,至此,她就不用再受凌辱,能够堂堂正正做人。
“爷一一”边上,榕善已是梨花带雨,“她是妾身的丫鬟。”
眉雅弯下嘴角,起身后,朝着台下走去。
新一轮的歌舞再次响起,汐奚并未久留。这样的热闹。她还是融不进去。惜翎想要跟着离开,女子见状。摆了摆手。“你留着吧。等到晚宴结束后再一起回来也不迟。”
惜翎欢欣点下头。这样的热闹,是她最喜欢的。
悄然退出,孑然一身。
星空黯淡,乌云蔽月,裙摆上细碎的花朵已经枯萎,美丽,也只是一瞬而已。
“汐奚——”
她不用回头,也能认出这声音。
眉雅碎步上前,站在女子身后,“刚才晚宴上的话。你都听见了吧?”
汐奚随手从树上折下一枝梅花,清脆的断裂声。让她蓦然回神。“眉雅,恭喜你。”
“汐奚,我是不得已才这么做的。”
“你无须和我解释。你的事。我更加管不着,”汐奚转过身。望着昔日那张熟悉的面容。“眉雅,你总算能如愿以偿。”
“汐奚,爷对你的不一样我都看在眼中,”眉雅别过小脸,透过隐晦的凉梢望向被乌云遮起的明月,“我们姐妹何不联手,当时候,定能独宠东宫。”
“眉雅,你有这样的心思……”心汐奚顿了顿,复又摇下头,“既然是独宠,终有一日,我们之间肯定会成为敌人。”将手中的梅枝丢在地上,艷丽的花朵齐声开放,宫鞋踩过那片绚烂,伴着吱呀一声,女子毅然向前走去。
眉雅站在原地。望着汐奚渐行渐远的背影。只是将小手握了握紧。
走在拼接整齐的大理石地面上,汐奚步子越渐放慢下来。这个时候玄衅还在参加晚宴,那东宫之内……
她第一个念头便想到名册。身子刚要折回去,却见迎面而来的惜翎跑的上气不接下气,近身后。两手用力抓着她的手臂。
“好,好不容易找到你…”
“怎么了?”汐奚以为出了什么事。却见惜翎一个劲摇头,就是喘的说不出话来。“你先歇会。”
“方才我不放心,出来找你的时候,在路上遇见夫人身侧的丫鬟,那人说,夫人在北宫等你,让你过去一趟。”好不容易说完,惜翎一手不断拍着胸口。
“北宫?”汐奚旋身。朝向正北方向,“有说是什么事吗?”
“没有,好像挺着急的样子。”
夫人要见面,大可约在东宫,汐奚想起东宫二字,心头的疑虑便豁然开朗,景瑟定是有要事要说,约在东宫又怕玄衅怪罪,才让自己去人烟稀少的北宫。
相较于其它寝殿,北宫要冷清的多。平日里,就连进出的丫鬟嬷嬷均不见一个。提步迈去,阴寒阵阵,惜翎不自觉抓住女子的衣袖,“要不我们回去吧,我好怕。”
“怕什么,怕鬼啊?”
“哎呀,”惜翎闻言,吓得面色越发苍白,“呸呸呸,乱说话。”
汐奚挽唇浅笑,双手试着推了下殿门,门只是随意地掩上,轻轻用力,便向两边敞开。
“吱呀——”
“哇!”惜翎忍不住叫出来,“好冷啊。”
的确。走入北宫,竟像是置身于阴寒之地一般,寒彻心骨的冷冽刺透进骨子里面。小脸一下就被冻得通红。
汐奚将她的手攥紧后,小心翼翼走向前,这个地方,一下就让她想到九哥安置他的那个冰洞,步上石阶,进入正殿,里头的摆设奢华中却透着简朴,墙壁上。挂着一幅巨大的画像。
“好美!”惜翎眯着两眼,视线不肯别开。
古色古香,隐约间,还有一种笔墨的香味,汐奚走上前去,仔细端详画中的女子。
那人也不过才二十。忧郁的双眼尤为出神。像是溢满了眼泪。一身白衣胜雪,肤如凝脂,画的惟妙惟肖,仿若真有那么一名绝色站在你跟前。艷丽而不妖冶,小脸上,更多的则是令人舒适的素雅。
汐奚环顾四周。她拉着惜翎的手。越过那面画像朝向里头走去。每进去一步,心竟跟着忐忑,跳个不听。
内殿中,还点着昏暗的烛火,汐奚驻足,只见殿中央摆着一张巨大的床榻,榻上,一名女子睡得安详,呼吸均匀。其头顶上方,悬挂着一颗婴孩拳头那么大的珠子。室内。插在花瓶中的梅花上结着一层冰霜。这寒意,就是从那珠子里头透出来的。
“啊!这不是……”惜翎一声惊呼,指了指外头。
第五十八章 爱他
汐奚点下头,这人,就是外头画像上的女子。
“她睡着了吗?”
“不像。”若只是熟睡,这么大的动静也该醒来了。
“汐奚,”惜翎不安地瞅向榻上女子,“好可怕。我们走吧。”
逼人的寒意不断渗透过来。汐奚双目紧盯着女子顶上那颗珠子。她移步上前,这应该就是海明珠了。相传,在世上。海明珠只有一颗,其珠子通体发亮,最大的神奇之处在于,能护住尸体,使其不腐烂,汐奚凑至榻前,弯腰瞅着那名女子。
面色红润,娇兰吐息。她抚上女子静脉。对方却是手脚冰凉。此种症状,和他竟是一模一样。汐奚目光望向那颗珠子。剔透的表面。折she出自己眼中的希冀。她小手轻探出去,逼近的五指,在海明珠内愈见清晰。
“住手!”一阵暴怒,随着掌风的凛冽招呼过来,汐奚赶忙闪开,可来不及躲避的肩头还是被掌风波及。身子撞向床沿,边上的惜翎忙将她小心搀扶住。
玄衅紧张地坐在榻前,双手将女子上半身捞起,让她靠在自己健硕的胸膛前,食指颤抖地放到女子鼻翼下,在确定到还有呼吸后,残冷的俊脸这才稍稍缓和下,阴柔的视线撇向上方的海明珠。对上汐奚时。潭底。已然聚起汹涌。“你是不是又看上这珠子了?”
她正起身,才发觉他的话在自己听来,竟是这般不堪入目。
望见她眼中的失落,玄衅动作轻柔的让女子平躺在榻上,修长的手指,将她前额碎发拨开。深邃幽暗的眸底。是难得一见的柔情。垂下的睫毛覆盖住他心头所有情绪。汐奚瞅着男子的侧脸,那张桀骜的面容。在此时,竟溢满了说不出的悲伤。仿佛是心爱之人即将逝去一样。
“你不知道这是禁地吗?还敢闯!”玄衅忽然起身,周身积满暴戾。
望着男子凶神恶煞的表情。惜翎想也不想地挡在汐奚跟前,“爷,这不能怪主子。是奴婢带主子……”
一句话未说完,脸上便已火辣妹的疼,惜翎惊恐地捂住半边面颊,下一刻,人已被踹到一旁。
男子不断逼近。汐奚杵在原地,望着他脸上的勃怒,她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这是禁地。”
“你是怎么进来的?”
惜翎生怕玄衅会以同样的法子对付汐奚。她双膝跪地。两手毫不犹豫地
抱住了男子的腿。“爷。是夫人的丫鬟传令。让奴婢带主子过来的。”
“景瑟?”玄衅一脚将她踢开,“滚出去,这儿也是你们能来的地方。”
伤人的话丝毫不吝啬。汐奚越过身侧,小心翼翼将惜翎搀扶起来,脚踝像是崴到,女子疼的双手捂住肚子,看也不敢看玄衅一眼,半弓着身子向外退去。
相互扶持,瘦弱的身子跌跌撞撞。玄衅大掌紧攥。只因这个地方,不是她们能踏进的,就连一步都不行。坐回榻沿。男子取过边上的干巾。轻柔的在她额前擦拭,一侧的锦被叠成四方,规规矩矩。
“是不是昨日没来看你,生气了?”玄衅半弯下腰,取来眉笔后顺着她细緻的柳叶眉轻画。修长的五指握成认真,一笔,一画,脸上呈现的,是从未有过的祥和,以及心头最为舒适的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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