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滚烫，灼伤着每一根神经，安安看着秦姝眸光里渐渐氤氲起雾气，他也渐渐泪眼朦胧，如果仇恨是这样难过的事情，那为什么人还要仇恨？

安安抬起小手，捂在秦姝冻得通红的脸上，最后，一滴很大很大的眼泪滑落，“对不起，妈咪。”

“安安，我不管那些人对你说了什么，也不管他们到底让你做什么……如果是他们让你带我来这里，又是他们让我们困于这暴风雪中……那他们就不是好人，你还这么小，不该在这个年纪失去性命！安安，我会救你……不管你以后怎么想，我依然会救你，一次，又一次，再一次……我想让你活到十八岁，二十岁，三十岁，去体会你的人生，而不是被人利用，成为他们的工具。”秦姝的声音，宛若天籁，和着这暴虐的风雪，却偏偏奏出了最动人，最温暖的音乐，安安听着，觉得好舒服，好温暖。

看着安安又晕了过去，秦姝知道，再不求救，他会活活冻死。

孩子的体温本来就极易流逝，如果不能及时获救，安安会有生命危险。

秦姝想了想，从身上脱下了自己那件防寒服，她从口袋里拿出事先准备的匕首，把衣服的两条袖子割下来，割成条形状。

她把安安抱到一个比较避风的树后，再把剩余的防寒服包着安安。

放眼望去，四周茫茫一片。

她事先查过，这个滑雪场本来就是依山而建，这片山林足足有千亩之大。

也就是说，如果她找不到合适的办法求救，今晚，她和安安都会被冻死在这里。

那一刻，她脑海里想到了很多，想到牧羡之，想到糖糖和凉凉……但她不后悔现在的所作所为，她只是想让牧羡之以后少一个仇人，也只是想让自己少一份后悔。ぷ99.

现在，只有她这件衣服极为醒目，如果有人来救援，她必须让他们从这茫茫的山林里一眼就看到他们的位置。

半个小时后，秦姝把防寒服的两条衣袖割成条装，努力地挂到了树枝的顶端，鲜红色的条状物在风里极速抖动，十分醒目。

寒风瑟瑟，秦姝的身体已经冻僵了，那条骨折的腿失去了全部的知觉，这样，才能让她刚刚拖着腿的时候不至于很疼。

“妈咪！”

安安醒了，他第一眼看到的是漫天白雪，第二眼看到的四周像是山神庙前那些许愿物红丝带，再细看，他才知道，是秦姝把她的防寒服撕破了，做成了标志物。

而他身上，还裹着秦姝剩下的半件防寒服。

看着秦姝过来，她嘴唇发青，眼睑发紫，就算安安只有五岁也知道秦姝现在身体处于一个极限状态，他抬起手臂，哭道说道，“妈咪，让我抱着你！”

“安安不要动，伤口会疼的，妈咪没有事情……”

“妈咪，你很冷吧！”

“不冷！妈咪一点都不冷，只要安安没有事，妈咪不会有事的……”

“妈咪，你的腿是不是很疼？”

“不疼，它就像不是我的一样，一点都不疼！”秦姝的声音很低，她疲惫不堪地靠在安安的身侧，两人身体温度迅速流逝，安安的长长的睫毛上挂了冰霜，接着是眉毛……秦姝发现了，拼命着朝着安安呵气，“安安，别睡，千万不能睡，他们一定会来救我们的……我们不会被困在这里的，你听到妈咪说的话没有？

你还没有好好感受人生的美好，你还有很美好的将来……安安，我不准你睡，你知道不知道？”

秦姝眼睛红了，冻疼的眼眶像是冰做的，随时会碎裂似的。

她把安安抱在了怀里，只穿着厚羊毛衫的双臂已经冻成得僵直，她最后温热的泪滴在了安安的脸上，“安安，好好活着，妈咪等你二十年……二十年后，如果你还恨妈咪和爹地，那妈咪和爹地无话可说……”

程炎的死，他们没有直接责任。

但人言常说，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她想要安安知道这世上除了复仇还有更美好的事情。

“妈咪，我爱你！”安安咕哝地说了一句，秦姝不知道，他是在说爱他已经去逝的妈咪，还是爱她，但秦姝一点都不介意，她摇着安安说，“不能睡，安安，妈咪给你讲故事好不好？”

“妈咪，谢谢你陪我的这段时光，我真的好开心……他们一直告诉我，说你们是邪恶的人，但我的心知道，你和牧羡之都是好人。

你很爱我，我从你眼睛里就能看出来。

妈咪，如果今天安安死了，你把安安火化了，埋在这片山上吧！

妈咪，对不起……如果有下辈子，让我做你的孩子，我会好好报答你对我的爱！”安安说着说着，就在秦姝的怀里睡了过去，秦姝已经坚持不住，心里一直在想，牧羡之，你会来的，对吧！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风雪在耳边响了多久，秦姝只觉得自己突然失重，整个人腾空了起来，耳边有极为温暖的声音，“小姝！”

牧羡之……秦姝想喊，却喊不出声，她想说先救救安安。

这时，牧羡之却像是懂得她似的，轻声地说道，“安安手脚冻伤，但没有生命危险，你放心……你不会有事的，小腿骨折，医生已经帮你固定好了。

糖糖和凉凉现在在救护车上，他们在等着你，你别睡，小姝，不能睡啊！”

秦姝觉得好困，牧羡之的怀抱好暖。

但她知道，这时候不能睡，睡着了，可以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半个小时后，她的身上渐暖……生命体征已经恢复正常，她的脸色渐渐地变着红润，她知道牧羡之就在身边，伸手握着牧羡之宽大干燥的手，安心地睡着了。

糖糖和凉凉守在秦姝身边，回头看着牧羡之心疼不已，“爹地，这事，算完了吗？”

“妈咪应该解决好了！”

“妈咪非得遭受这样的痛苦，安安才能原谅我们吗？”

“我们不是在求他的原谅，是在救赎！”让世界上少一个程炎，也少一个程越，现在只有牧奕安，没有程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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