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大郭对小郭
蓝苗背对床外,在掰指甲。他给了郭嵩阳一个台阶,等着对方也给自己一个台阶。岂料对方一声不吭,好似突然变成了哑巴。那怒气立马又翻了出来,他冷笑道:“你死在外头了,回来的是个鬼?你不但不赔礼,还要我阿谀你么?你……你要气死我了。”
他抽出枕头朝后一丢,“嘭”一声,砸中了一个物事。
这虽然是客栈,床被枕巾都是郭嵩阳叫人重新制备的。蓝苗乐得将他的钱流水一般花出去,东西全挑最好。枕头是锦缎做面,金丝绣的牡丹花。里头的丝绵都熏过了香,这香还不是普通的木香,是木香混了鲜花果香一道蒸的。蓝苗又枕了好几日,混着他云朵儿鬓上的一股别样气息,嗅来动人心魄。
若有谁将这枕头扔出去,多半不是为了揍人。
身后那人终于开口,冷冷道:“久闻蓝蝎子大名,果然是卖娇的一把好手。”
这声音虽然也低沉锐利,但少了一分沉稳,他不是郭嵩阳。
妈的,他对着陌生人撒了半天的娇!
蓝苗倏然回头,一柄乌沉沉的铁剑已抵在颈下。
蓝苗的目光从铁剑渐渐上移,流过紧身的黑色衣服,最后落在对方脸上。这个年轻人不过二十余岁,肤色黝黑,一对剑眉斜飞而起。他盯着蓝苗,眸中像点着了两颗寒星。
他握剑的姿势标准,手腕出奇地稳定。蓝苗一眼就看出这铁剑的重量至少是寻常剑的两倍,这年轻人的臂力必定超越常人。嵩阳铁剑重达十四斤,郭嵩阳也是二十七岁之后,才能运用自如。他二十岁之时,是不是就是这幅模样?
蓝苗慢慢道:“‘小铁剑’郭定?”
郭定沉着脸,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一个陌生人突然闯进你的屋子,用剑抵在你喉咙上,他肯定不是来和你交朋友的。
蓝苗瞥着他,道:“你要做什么?”
郭定道:“要你滚。”
“滚”有两个基本含义,一个是离开此处,另一个是离开此人。蓝苗反而笑了,他仰起头来,将咽喉又往剑上送了一送,道:“你为何不杀了我?”
郭定冷冷道:“你不配。”
蓝苗笑得更明媚了,他从被中抽出来一件中衣,套上了身,挺了挺前胸,慢条斯理地系好了带子。随后又将那些内外衣物一件件穿好,最后套上件宽大的蓝色外袍,雪白的手背探了出来。
“你是郭嵩阳的堂弟,我自然得招待你。”
蓝苗将一头如云的长发从衣襟中拢了出来,道:“不过呢,从没听说过在床上招待客人的,你能不能先出去?现在恰到日落时分,附近有一家松纹居,松鼠桂鱼做得外酥里嫩,十分可口。咱们去那儿吃饭,打上两斤桂花春,炸一条大鱼,我做东。”
那柄铁剑纹丝不动,用力抵在他咽喉上。郭定脸沉得铁一般,带了两分凶恶,道:“别废话,你不配和他好。”
蓝苗蹙眉道:“奇了怪了,我和郭嵩阳好,碍你什么事?”
很明显郭定觉得郭嵩阳喜欢什么人,不仅关他事,而且非管不可。
蓝苗又笑道:“我明白了,你觉得你看女人的眼光胜过你堂兄,所以恨不得在床上也指导指导他。”
他继续道:“我倒不知道你今年多少岁?郭嵩阳睡过的女人恐怕比你看过的还多。你怕他被女人骗?我看你更容易上钩。”
郭定却是打定主意才来,断然不会因蓝苗几句话就改变想法,能与他磨到现在,是不想把脸皮撕得太破,在堂兄面前不好看相。他道:“我再说一遍,你滚不滚?”
蓝苗缓缓靠在床头上,道:“你堂兄亲口答应过,要保我痊愈的。你把我赶了出去,就是要我的命,你要他失信?”
兵器谱列位第四嵩阳铁剑与第十东海碧玉箫,因私人嗜好被编排了一句话,“铁剑好名、玉箫好色”。“铁剑好名”是众所周知的事。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郭嵩阳爱惜羽毛,郭定也差不到哪去。要他们食言,简直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郭定果然断言道:“离开他,我保护你!”
蓝苗失笑,道:“你堂兄没死,你在江湖上还排不上字号,过十年再来吧。”
以成名的年代来看,郭嵩阳、伊哭、蓝苗,都是一辈的,即使郭定与蓝苗年纪仿佛,也比蓝苗低了一辈。靠郭定岂不是给自己气受?不如靠自己。
郭定的脸色愈发难看了,道:“你是决计不肯走了?”
蓝苗道:“不肯。”
郭定道:“好!”
他突然伸出了左手,抓住了蓝苗的衣襟,将他的三四层衣服一下全撕成了两半。
蓝苗颜色尽失,如果他是个真姑娘,这会儿雪白的身子高耸的胸脯平坦的小腹必定全露。万幸他是个假货,特地在机动胸脯外围了一圈紧身裹胸。饶是这样,锁骨下也只剩一片小裹胸,天佑下半身还在被子里。
郭定厉声道:“你不肯走,我就将你扒光了拖出去!”
剑锋还抵在蓝苗的咽喉下。蓝苗双臂已抱住了胸。
他怒目瞪着郭定。
郭定知道,再厉害的女人,衣服如果突然被撕光,很少还有敢不听话的。
他一把抓住蓝苗右肩,将那人像条滑溜溜的鱼般提了出来。
蓝苗急着捂胸口,生怕那条小裹胸滑下去,怒骂道:“郭定,你要不要脸?你把我从郭嵩阳这里抢走,是想给你堂兄戴绿帽子么?你实在找不到女人了?一把将人家衣服撕成两半,熟练得很嘛!你这个下流种子!强|奸犯的胚子!只会趁人之危,有种等我伤好啊!”
他无论叫什么,郭定一律当做没听见。
蓝苗被他挟在腋下,知道这位“小铁剑”就要出门。他又叫道:“郭嵩阳出门很久了,你就不怕他突然回来?”
郭定是郭嵩阳的堂弟,自然很了解郭嵩阳。而且他在外头观察已久,捡了空子闯进来,已有了万全准备。但要真撞上,一声不吭掳走了堂兄的人,难免有点儿心虚。因此想要尽快离开。
蓝苗突然伸出双指,捏住了郭定剑锋,将头探了出去,怒喊道:“郭嵩阳!你是个死人吗?还看什么?”
虽然郭定捡了蓝苗重伤未愈这个便宜,还是怕他暴起伤人,剑锋一直逼在蓝苗颈边。蓝苗捏住剑锋,他立即要做出反应。但震开对方手指前,这声喊已吸引了他的心神。蓝苗喊声中凝聚了真气,声震整个房间。窗户突然“吱呀”,开了一线。
郭定听响声就震在耳边,心中也不免一惊,回头向窗子望去。接着胸口“膻中”穴上挨了一指。膻中穴是人体大穴之一,若是被内力透入,全身血脉都受到阻碍,所有真气都要滞缓。蓝苗这一指虽然力道仍嫌虚弱,用在这穴道上却是正好。郭定只觉全身一麻,手尚未握住剑柄,又被点了四处大穴,连哑穴也被点了。
窗户叫了声后,除了吹口清风进来,再无反应。郭定已知上当,他雕塑般站着,寒着一张脸,眼神已钉入了蓝苗骨头缝里。
蓝苗滑下地来,悠悠道:“我是伤重未愈,又不是内力全失。眼睛瞪得太大,当心掉出来。”
他先踱去柜门前,拣件外袍裹了。郭定见那黑色袍子宽宽大大,显然郭嵩阳在此存放了不少衣物,脸色便更青了。蓝苗来到他身前,打量他一会,道:“我想将我毕生的一条经验传授给你。”
他突然伸出双手,一把将郭定的三层衣服也撕成两半。随后毫不客气,将他裤子也撕成了两半。衣服撕开,还能挂得住,哪条两半的裤子能穿得稳?
蓝苗吹了声口哨,慢悠悠地道:“男人的衣服被撕光,也很少有敢不听话的。”
衣服象征着保护层,衣服也象征着身份和地位,因此在澡堂子里领导和下属好似没什么区别。任何人的衣服被扒光,就等于他的一切都暴露在外人眼前,原有的傲气会变成屈辱,该有的底气也会被浇灭。这种事上,人都是一样的。
他道:“我要你答应我,日后再不来管我和你哥的闲事,答不答应?”
郭定尽管已裸得差不多,却紧闭着嘴,看来誓死不从。
蓝苗道:“你不答应,我就将你光溜溜提到外面去,招呼大家来欣赏嵩阳铁剑的传人、郭嵩阳堂弟的**。一日之内,你的风头就要超越你哥了,开不开心?以后“千晓生”、“万晓生”写《郭定秘史》的时候,一定口水横流,不愁没有素材。“
他深吸了一口气,抓住郭定后颈,居然将他提了起来。蓝苗比郭嵩阳矮,也不比郭定高,但拎起百八十斤来,还不在话下。
汗珠终于从郭定的鼻尖冒出来了,他瞪着蓝苗,似是想要说话。
蓝苗却偏偏好似看不懂他的意思,道:“最后一遍,你究竟答不答应?”
郭定的表情好像要被憋死了。
蓝苗叹了口气,道:“你倒是真有骨气,决计维护自己的原则,我打心眼里佩服你。为了表示我的尊敬,我要将你挂出去了。”
他当真向门走去,郭定的颈间的肌肉不住抽搐,显然在极力冲穴。但短短几句话功夫,又哪里冲的开?
蓝苗还没走到门前,门却突然开了。
他望见进来之人,冷笑一声道:“便宜了你。”
郭嵩阳散心回来,正要装作无事发生,与蓝苗默归于好。一推开门,就见一个身材健硕的裸男扑了过来,这裸男还很面熟。他一掌抵住了郭定胸口,怒道:“你做什么?失心疯了吗?”
郭定一百个穴道被点了五十个,被他一推,向后就倒。郭嵩阳才发现不对,伸臂抓住他的肩膀,将他又拉了回来。见郭定哼也不哼一声,就知道他哑穴也被点了个结实。不必说,定然是吃了那条毒蝎子的大亏。
郭定和蓝苗怎会对上?
他长指连伸,解开了郭定穴道,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郭定一张黑里俏的脸已经憋红了,他冲着郭嵩阳,一时却说不出话来。他总不能说自己要代家长职,正要偷走他哥的女人,管他哥的私生活。蓝苗已掩住了脸,凄声道:“除了挖你的墙角,他还为甚来?你的好堂弟,一进屋就欺负我。”
他已解开了外袍,雪白的肌肤从脖颈一直露到小腹。郭嵩阳瞧了一眼,脸色就沉如秋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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