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回归（下）
天城市第一医院。
最为熟悉的死亡的味道在空气中飘散，并包含着人的不安与恐惧，那是一种很多人都无法习惯的空虚。整个医院就像是一座纯白的大灵堂。
阿成递给梦汐一杯温水，“怎么样？好些了没有？”
梦汐接过水杯的瞬间，阿成还可以感觉到她在微微的颤抖，他很后悔这次的事情，“对不起，我不该让你来的。不然你就不会见到这么可怕的事了。”
梦汐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握着温暖的水杯。
“阿成。”
所谓的警局副局长——王盟一脸严肃地从医院大门小跑过来了。
“王盟！你怎么来了？”阿成有些吃惊。
“王盟！”还在发呆的梦汐一听到王盟，突然转过了头。
王盟这才注意到梦汐就坐在阿成身边，“梦，梦汐，你怎么也在这里？”
“你怎么没告诉我你要带的人是梦汐？”
“你怎么没告诉我你认识的副局长是阿盟？”
两个人同时对阿成发问。
“这……这……”阿成不知所措地背过身去，不知该怎么回答。
三个人一时陷入了尴尬局面。
“那个，周火明怎么样了？”最后还是王盟打破了沉默。
“哦，那个，现在已经在普通病房了。正在休息。医生说除了眼睛受伤外其它的都没事，但是他变成瞎子是肯定的了。”
“看来把他留在监狱是个很大的错误。等他醒了我就叫人把他送到市精神病院去。那个，梦汐，你没事吧。”阿盟的语气在说到梦汐两个字之后就变温柔了。
梦汐笑着摇摇头，“我没事，只是被吓到了而已。我还在想阿成哪来这么大本事可以拿到副局长的签字呢，早该想到是你了。记得你舅舅以前就说过等你大学毕业了就让你上位之类的话吧。”
阿盟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嗯，是的。哎，现在不是讲这个的时候。我有事给你们说。”
好庆幸现在是白天，不然还真的有些犹豫要不要来。梦汐和阿成一前一后轻轻踩在这木制的楼梯上。
“周火明住在这种地方不被鬼吓倒才怪。”当发现手上沾着楼梯扶手的灰尘时，梦汐不禁皱了皱眉头。
大大的“4”表示着这里是房子的第四层了，不知为什么，这一层的楼道特别的暗。
“喂，你有没有觉得这里有什么不一样啊？”阿成轻声问。
“你不要吓我啊，我要是再晕过去你就要负责了。”梦汐紧张地朝四处看了看，“没什么特别的嘛。就是有些阴暗。看啦，这个楼道都没有过道灯。”
“看来你还是没有发现哦。”
“什么？”
“到了这一层，你的手抓得我好紧。”阿成咬着牙说，“痛死我了。”
有人的脸红了，“不好意思哦。我，只是有些激动而已。”梦汐说完赶紧把手松了。
“去死。”阿成揉着自己的手臂，“我看我没遇到枷椰子之前就先被你捏死了。”
“等一下，你有发现吗？”梦汐忽然认真地说。
“我可没有抓你手什么的。”阿成懒洋洋地回答。
“不是，你还记不记得。周火明在录音里说他做梦时走到门口然后楼道灯亮了，他看见了枷椰子。”
“怎么了？哦，你的意思是这里应该有楼道灯才对。”阿成感觉自己起鸡皮疙瘩了，“哎呀，他都说了自己一开始是在做梦啊。”
“可是一个楼道没有楼道灯你不觉得奇怪吗？我宁愿这里还有一个破的。还有啊，邻居的照妖镜也没有。”梦汐指了指周火明对门那户人家的门口，上面，是一个过年用的喜庆横幅，别说照妖镜了，连挂镜子的东西也没有，“阿成，我们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哎呀，我已经说了，那是他在做梦。他没有说过现实里他家的情况，他就说了个住址。”阿成不想让梦汐害怕，用坚定的语气回答。但他知道，里面也有安慰自己的成分。
他们同时往楼层指示牌看去，还是一个大大的“4”。上面还有一排小字——城东花园F幢。
“真是的，一个楼道就把我们俩吓成这样了。像什么话。”阿成笑了“还是办正经事吧。”
两个人走到了周火明的家门口，才发现竟然没带钥匙。
“我说，你都当记者了怎么还是这么没有记性啊！”梦汐一个白眼毫不留情地飞了过去。
阿成知道自己理亏，“那我下楼去拿还不行吗？真是的，这几年你别的没长进，飞白眼的功力倒是更上一层楼了。”说完就匆匆往楼下走去。
“哎，你快点啊。这里怪碜人的。”
“知道了。”
梦汐趁着等人的机会从包里取出资料来看。
话说周火明还真是好运气，在这一幢以百八十平米为主户型的楼里找到了一个原本是做仓库用的小隔间，还用只到外头租房子一半的费用把它给租了下来当成自己的单身公寓。
“但是如果是我的话，才不会把这种地方当作住房用。”梦汐自言自语着，“这一户房子会用来做仓库一定是有原因的嘛，这里怎么说也是一个很好的住房位置啊。谁那么傻拿来放货啊。”
“吱——”
嗯？梦汐正要往下翻页的手停了，她转过头看着身边的门。
门，开了。
“大伯，请问这里是住着一个叫……”
“是找周火明吧，他不在。”门卫老头说完就继续看着报纸。
“嗯，你怎么知道我要找他？”
“哎，最近一直有人找他呢。而且一开口就是‘请问这里是住着一个叫周火明的人吧？他在吗？’几天下来，我都有条件反射了。”
“哦。”没想到这里的人竟然都不知道周天明现在的情况，看来邻居之间也够冷漠的了，“其实我知道他不在。”
“那你找我干什么？”
“他这几天要去出差，但是有东西忘在家里了，我是来帮他拿的。我是《都市奇谈》报的记者，这是我的工作证，您要不相信，可以打电话。”
“《都市奇谈》？是不是就是老讲我们这城里的怪事那个报纸？”老头终于放下了报纸。
“是的。哟，大伯，您也看我们的报纸啊？”
“嗳，这报纸好啊，看了就让我想起在老家那会的时候，一到晚上几个邻居就聚到一起讲鬼神的事。”
“是吗？大伯如果你要是有好的题材也可以给我们投稿啊。哎，现在我有些急，就不跟您多说了。您能把周火明他家的钥匙给我吗？”
“行，我找找。”
那老头打开抽屉，数着楼层钥匙，“一层101，一层102，二层201，二层202，三层301，三层302，五层501……”
“诶，大伯，你有数错吗？怎么三层后面是第五层了？”
“怎么了？没错啊。我们这里每一幢楼都没有第四层的。”
“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们这里的老板很迷信，他觉得这房子里的第四层不是很吉利，所以我们这里每一幢楼的楼层编号都是直接从第三层跳到第五层的。”
“可是，周火明他说住在第四层啊！”阿成感觉自己的心跳速度有些不平稳了。
“哪有的事，他说的应该是501吧。因为那里实际是第四层。”
“……那你管的这一幢楼第四层的楼层指示牌上写的是什么？”
“废话，当然是‘5’了。‘3’上去就是‘5’了。都说了，我们这里不可能有编号‘4’的楼层。”
这怎么可能！听了门卫的话，阿成的脑子只有空白一片。
梦汐！那梦汐现在是在第几层？
阿成抓紧钥匙，赶紧往楼上冲去。
“哎，一看这摆设就知道是个宅男的家。”梦汐把门边的一只鞋子轻轻踢到一旁，“不过，这里的地理位置真的不错啊，有阳光呐……还可以看风景的说！”她望着窗外不远外的公园。
“啦啦啦，又是哪只猪来电啦？”
“喂？怎么了？”梦汐接起了电话，“对了哦，没原来门是开着的。你快点来吧。”
“梦汐，你现……离……点……”电话那头断断续续地传来阿成的声音。
“你说什么啊？我听不清楚啊……喂！喂！”
“怎么回事？没信号了。”梦汐疑惑地挂了电话。她环顾四周，在阳光的照射下，一切看上去是那么美好，充满了生活的味道。
“不对。阿成应该有什么事要告诉我。”
梦汐又仔细看了看身边的东西，很正常。但是看多了鬼片的她，心里慢慢散发出一种不安。没错，恐怖片常有这种场景的，在发生过事件的房间，电话通讯失败，然后……不行，此地不宜久留。她终于意识到什么，那就是这一切简直太正常了！
梦汐立刻朝门口跑去，只是还没到，门就已经自己关上了。
“天哪。”她慌张地发出一声轻叫，抓住把手用力地转，可是门没有反应。
一阵冷风吹进了梦汐的衣领，梦汐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背后飘过去了。她愣住了。
“救命啊——”但只是几秒，她就马上清醒了，开始拍门求救，“救命啊！”
忽然，整扇门如同一个有生命的怪物从中间裂开了一道口子，并发出呜咽声，“唔……唔……”
梦汐被吓得摔倒在地之后拼命往后头退，她预感会有什么可怕的东西从那裂缝里出来。
门缝越来越大了，里面漆黑一片，而那可怕的声音也越来越响。
“不要，千万不要！啊……”
靠在床边的梦汐，身体吓得缩成了一团，可她还是紧紧盯着那扇门——真的有东西从那里出来了，一个和裂缝一样大小的黑色物体在努力挤出来。
梦汐不取再看下去，只能用手遮住了双眼。却发现，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缕黑发！
床，床上有东西！
梦汐瞪大了眼睛，表情僵硬地把头往转。
“啊——”
周火明没有眼珠的脸正对着她。
你还在吗？我等你好长时间了，一直在等……
“梦汐，梦汐，醒醒，梦汐！”
柔和的灯光洒在梦汐的脸上，她缓缓睁开了双眼。
“你终于醒了。你知不知道？刚才你吓死我了。”睁开眼，第一个闯进视线的是阿成担心的表情，“你有没有事啊，啊？”
“这是在哪里啊？头好痛哦。”梦汐有气无力地说道。
“这里是你家啊。”
“呃，是吗？我不是在……周火明的家里吗？”一说到周火明，梦汐突然想起来了，“对了，他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梦汐……”
“他不是在医院吗？他是不是逃出来了？”
“……梦汐，你不要紧张，你听我说好不好？”阿成怕她在胡思乱想，赶紧止住了她，“周火明一直都在医院呢，真的。”
“……是吗？那为什么我在他家看到他了？”想起那个场景，梦汐不禁抱紧了自己。
那两个空洞而鲜血淋漓的眼眶。但是却有感觉，他正在注视着自己！
“那扇门呢？”
“门？什么门？”
“就是会开口门的啊。我亲眼看到它从中间裂开了一条缝，然后还有什么东西从那里爬出来。真的，我亲眼看到的。”
“这怎么可能呢？梦汐，我想你一定是被吓到了，在监狱里的时候。好了，看你没事，我就放心了。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阿成笑着把台灯转到最亮，“这样是不是就不怕了？”
“你不相信我是不是？”
“没有啊，但是是我把你背下楼的，我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你晕倒在周火明家门口了。”
“什么？怎么可能呢，我明明进了他家的。”
“你没有，那房门钥匙我还拿着呢。好了，你真的累了，还是快点休息吧。”说完，阿成就起身离开了。
“阿成……”梦汐表情复杂地看着他的背影，想说什么，但是没有开口。
合上了门，阿成轻轻叹了一口气，“如果现在告诉她从一开始我们就走进了莫须有的第四层，还不是把她吓坏了。哎，这倒底是什么鬼事件啊！”
怎么办呢？
梦汐无助地看着窗外，尽管外面什么也没有。
这一天是有生以来最让我感觉不安的一天。
我该对阿成说吗？他会相信我吗？
在监狱晕倒，并不是因为我看到挖自己双眼的周火明而害怕，而是——我在他空空的眼眶里看到了一个女人，而她，也在看着我！
难道，真的有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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