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血洗的村庄
“羊肚子手巾,三呀三道道蓝,咱们见个面面容易拉话话难。一个在那山上哟,一个在那沟,咱拉不上话哟,招一招手。”
冷娃赶着大青骡子走在延河边上,又亮开嗓子美美地吼了起来。与他刚回到延安时愉快轻松的心情不同,信天游那特有的高亢的旋律中,回旋着他心中难舍的对“家”的眷恋之情。宝塔山上的宝塔静静地享受着夕阳余辉的沐浴,身披着的一抺金色,让塔,也让山更增添了一份静谧和庄严。延河边几个抗大的女学生卷着裤腿,站在河水中正在打闹嬉戏,听到冷娃的歌声,她们楞住了,停了下来,也静了下来。不知是被歌声吸引住了,还是感动了,她们摘下围在脖子上的白羊肚手巾,向冷娃挥动着。
冷娃从情报部出来,开始盘算着第二天出发前的准备:先把这次去总部的任务交待完毕,把大青骡子寄养在老乡家里,再把他那把心爱的德国勃朗宁手枪好好擦一擦。
这把枪是他在延安射击大赛中得的奖品,虽然他是个玩枪、爱枪的人,但当周部长把枪递到他手里的时候,看着枪面瓦蓝瓦蓝晃眼的烤兰,把他爱得碰都舍不得碰一下。“这次,枪要派上用场了,”他想。
第二天一大清晨,冷娃出发了。他还是那身老羊皮袄的装束,虽说没有了大青骡子的陪伴,人倒显得更精干、利落了。小分队集合的地点是一个叫做刘家洼的村庄。这一带已经是陕甘宁边区的边缘,也是国民党封锁比较弱的地方,胡子的交通站设在这个地方既方便也隐蔽。
在去刘家洼的路上,有一个叫做石头蛋蛋的村子。村子很小,只有十来户人家,因此知道它的人很少。遇到这样一个可过可不过的地方,冷娃一般都选择绕过去。路越熟越好,人越生越好,这是交通员保护自己的本能。
来到村口的叉路,冷娃正准备从地里的小路绕过村子,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让他停下了脚步。时近晌午,家家屋顶的烟囱冒着炊烟,村子里隐隐传来鸡鸣狗叫声,似乎并没有什么异样。但是一种冷冷的死寂和淡淡的血腥气味,弥漫在空气中,冷娃意识到这里一定发生了什么事。穿村而过的大路上空无一人,路旁各家各户的小院里也见不到人影,“难道这里的人都人间蒸发了?”在一家院户的门口,冷娃远远望见有什么黏糊糊的东西顺着石阶向下流,走近看时,一道鲜红的血流像条小溪,从门槛的缝隙向外不断地涌出来。院门是虚掩的,轻轻地一推就开了,小院里的景象让冷娃呆住了:几十具尸体不分男女老幼横七竖八地堆在院子里,生命在最后一刻凝固的表情都是淡然和僵硬的,似乎所有的人在死前也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尸体上只有枪伤,每个人身上都有数个弹孔,显然人们是被机枪扫射过的,冷娃从地上捡起的弹壳判断,是日本的歪把子机枪。
“什么人,为什么?”冷娃从最初的惊悚和震怒中稳定下来,开始思索。从现场杀戮的凶残、草率可以看出凶手希望速决而且不留活口。是土匪强盗吗?抢什么呢?在这贫困得像青石板一样光溜溜的小村庄?不可能,冷娃马上否定了这个推论。但是冷娃更不能相信自己第一直觉:日本人干的。冒险穿越国民党地盘,派武装人员深入共产党腹地,长途奔袭一个毫无军事价值小村庄,其目的和意义何在?!
在散发着浓烈血腥味的尸体堆中,冷娃强忍着一阵一阵冲上喉咙的呕吐感,搜寻着能够解释这场惨剧的线索。突然,他看见在几具尸体堆积的空间露出一条白森森的胳膊。他轻轻地搬开上面的几具尸体,发现下面竟然是几具裸尸,同样是被枪杀,但在杀害这些人之前,凶手先剥掉了她(他)们的衣服,从这些年轻的胴体,一眼就可以看出这些人不是村里的人。冷娃再一抬眼,看见在尸体堆积的前方,有一具**的女尸趴在地上,背上有一道军刀砍劈过的血痕。冷娃突然注意到在尸体旁的沙土地上有一堆灰烬,不远有一团血糊糊的东西,冷娃展开一看,是一条揉成一团的手巾。他眼前浮现出一幕惨烈的场景:一个中弹的女孩子挣扎着想跑出去,凶手追上,挥起军刀沿着她的后背划了一个弧形……从刀劈的角度可以看出凶手是玩刀的高手。行凶后,杀人者拿起了一条毛巾,揩净刀面的血迹,随手将手巾抛在地上。冷娃把手巾捡起来,虽然鲜血浸透了毛巾的大半,但它原本的白色和边缘装饰的三条蓝道道依稀可辨。冷娃忽然想起昨天黄昏延河边上,那几个抗大女学员向他挥舞着白羊肚手巾。
冷娃在屋子里找了几件衣服和被褥,把几具裸尸包裹好。一个模模糊糊的概念在他脑子里逐渐清晰起来:
杀人者所有的目的都是为了掩盖!
要掩盖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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