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三人先后瘫软,却是各自冲断经脉,气绝而亡。
卓凌寒悲愤至极,一棒一掌蓄势待发,双臂却在不住颤抖,事既至此,再逞匹夫之勇于事无补,一连深吸十数口气,强自平复下来。
覃箫道:“卓凌寒,夏语冰,你们这两个懦夫,身为前正道同盟盟主,一朝堕落,竟沦为盘龙魔教两条忠犬,丐帮数百年清誉,便毁在你们这对狗男女手里。”
鬼界弟子素服卓夏为人,听这覃箫言辞尖锐,手指三派掌门连声喝骂,三派弟子见恩师受辱,个个不甘示弱反唇相讥,到后来双方情绪愈发高涨,鬼界弟子面红耳赤,三派弟子亦早将平日里诵过的经念过的佛全然抛诸脑后,整个西北谷口唾沫横飞,污言秽语不绝于耳。
莫玄炎面罩中艳眉轻蹙,上前一步,左掌一举,鬼界弟子噤声,见三派弟子仍只叫嚣隳突,提气道:“你们想拿碧痕怎样?”
短短八字,盖过所有嘈杂。
慧宁微微变色,转念心道:“你内力过人便如何?还不是被我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道:“我正道同盟没有贪生怕死之徒……”
她一开口,三派弟子自然安静,“……今日这些弟子都是自告奋勇前来,原以为你卓凌寒不敢和贫尼公平较量,至少该花心思偷袭这些小辈。”
莫玄炎道:“所以你是想说,哥哥怎样对这些小的,你们便怎样对碧痕。”
慧宁一声冷笑,道:
“贫尼对妖人从不讲甚么江湖道义,卓凌寒胆敢伤及一人,贫尼便砍断沈碧痕一指,伤及二人便砍断二指,十根手指砍完,还有十根脚趾,十根脚趾砍完,贫尼还能挖她双眼,割她双耳,卓凌寒如今已是丧家之犬,要是沈碧痕一张俏脸,因为他的轻举妄动而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我看他怎么向他的主人交代,冰川镇外,那妖女和晋无咎有多亲热,贫尼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这几句话既嘲讽卓凌寒,又讥刺莫玄炎,说完后莫名快慰。
莫玄炎却只淡淡道:“你们可以走了。”
张开“青鸾之翼”,朝正峰峰顶而去。
慧宁见她竟不恼怒,兴致被浇灭一半,料想她是不愿人前失态,这会该找晋无咎哭闹去了,道:“卫师兄,覃师兄,你们意下如何?”
覃箫道:“是可以走了,该杀的都杀了,谁叫他们夫妇非但丧家之犬,还是缩头乌龟,今日敌众我寡,待九月初三,再来将他们一网打尽。”
卫成道:“覃师兄所言甚是。”
低头看看十二具死尸,道:“若非身为丐帮弟子,寻常工匠何来这等骨气?可惜冥顽不灵,正邪不分,死得一文不值,呸!”
朝其中一人身上重重一脚,吐一口痰,骂骂咧咧当先而去。
谷口终于恢复宁静,卓凌寒颤巍巍迈开脚步,走到十二具死尸跟前,夏语冰默默跟随在后。
一切智向二人背影道:“请卓帮主卓夫人见谅,适才三派有备而来,我等万万不能擅自放行,以教主对二位情重,若是任凭二位被三派带走,我等怕要提着脑袋去见教主。”
夏语冰准备好了事后被丈夫责问,听一切智寥寥数语,将罪过尽数揽到自己身上,满心感激,道:“一切智护法言重,四位护法好意,我夫妇岂能不知?”
~~
“龙宫”之中,莫玄炎先行飞回,晋无咎说起沈碧痕之事,莫玄炎只说午前便已得知。
晋无咎见她神情淡然,道:“玄炎,碧痕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你最好的姐妹,她落入仇人手中,随时会有性命之忧,你一点也不担心么?”
莫玄炎道:“你在责怪我?”
晋无咎道:“我怕你会多心,不敢表现得太过紧张,但我以为,你会比我更加难安。”
见莫玄炎沉默以对,唉得一声,又道:“我也不知该怎么说,你生气也好发怒也罢,待救出碧痕,我会一一向你赔罪。”
莫玄炎道:“首先,你对我一心一意,我从魔界许你终身那一刻起,对你未曾有过半分怀疑。”
晋无咎点头道:“谁是妻子谁是朋友,我分得很清楚。”
莫玄炎道:“其次,周子鱼为防你一人,是否需要大费周章?”
晋无咎道:“多半是罢,为甚么这么问?”
莫玄炎道:“既然物你所欲,人亦你所欲,他又怎会将一人一物分而置之,平添守卫难度?”
晋无咎宽心不少,道:“的确如你所言,可如此一来,碧痕更要多受七十日苦。”
莫玄炎道:“想想那时为救姐姐,你与哥哥也曾忍耐三十日。”
晋无咎牵过她的双手,放在唇边轻轻呵气,道:“玄炎,谢谢你信任我,安慰我。”
莫玄炎道:“因为你也是一般的爱我信我,疼我宠我。”
晋无咎长吁一气,眉头深锁,道:“卓府那些工匠,小哥哥不会当真……”
莫玄炎道:“那些工匠惨遭三派毒手,无一幸免。”
晋无咎一颤,更将拳头捏紧,带动全身发抖,莫玄炎伸手握住,惊觉他六月天中透出凉意,道:“无咎,你先冷静一下,还记得我说过的话么?”
晋无咎道:“我若不能控制自己,再无旁人控制得住。”
莫玄炎道:“你知道便好。”
将头倚在他的右肩,道:“如你所言,碧痕是我最好的姐妹,我不说,不代表我不想,哥哥姐姐今日亦必义愤忧伤,你见了他们,记得别要再提工匠之事。”
晋无咎又寒又暖,又悲又喜,伸手搂住她,半晌方道:“万幸我还有你。”
莫玄炎静静躺在他的怀中,又道:“可是细想此事,又有些难解之处。”
晋无咎道:“何处难解?”
莫玄炎道:“周子鱼懂得遣三派将人质带来谷口,要哥哥以命换命,倘若这便是他的处事手段,为何不将碧痕一并带来逼你现身?”
晋无咎若有所悟,道:“是啊,他为何不这么做?难道是因为我对外界宣称已死?又或者他认为我根本不会将碧痕被擒之事放在心上?”
莫玄炎道:“也许罢,但盘龙峡谷既已封锁,外界消息传不进来,要说奚清和插手此事,也是有可能的。”
戌时将近,卓夏方才回到“王母殿”,面对一桌佳肴味同嚼蜡,四人默默将饭菜塞入口中,回到二层,两对夫妇准备各回房间,夏语冰忽道:“无咎。”
晋无咎道:“小姐姐。”
夏语冰道:“碧痕姑娘的事,玄炎妹妹有没有告诉你该怎么做?”
晋无咎简单转述,夏语冰嗯得一声,道:“所以不要多想,明日起依然试练,只当甚么也没发生过。”
晋无咎道:“是,无咎遵命。”
夏语冰道:“要说单凭‘龙皇之翼’,周子鱼还只三分把握逼你露面,可有了碧痕姑娘,周子鱼至少九分把握。”
晋无咎道:“小姐姐是想告诉无咎,碧痕被擒,对我们筹谋之事反有帮助?”
夏语冰道:“你只说了好了一面,却还有坏的一面。”
晋无咎道:“本来我们能输得起,可现下输不起了。”
夏语冰点头道:“碧痕姑娘是我的救命恩人,凌寒哥哥与我救人心意之诚恳坚决,与你们绝无不同。”
晋无咎不由自主看身旁爱妻一眼,“空心杨柳”四字已到嘴边,终是咽了回去,道:“多谢小哥哥小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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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无咎经历过强闯盘龙峡谷前的一月,深知蛰伏等待是为争得最大胜机,此后一连数十日,便如卓府闭关勤学盘龙“太极”、苦练无招索刃那般,强行放下焦躁之心,逼迫自己全神贯注,全神投入试练,随日日推移,身手应变不住提升,心口巨石随之愈发沉重。
一恍六十日试练如期完成,晋无咎终于突破全部考验,之后每日莫玄炎一走,他便留坐于“龙宫”冥想,回顾这六十日中三次飞跃,又是窃喜又是激动。
第二十三日午后,一个若隐若现的声音道:“你既能以暗索将气毒转移,何不尝试将多种毒物注于十索之上?‘复归龙螭’本为身外兵刃,毒性再猛也于人体无害,万一出现意外,说不定能有以毒攻毒之效。”
念及此处,晋无咎眼前大亮,当即去妖界“蚕鱼涧”吸取多种剧毒,并索要相应解药。
第二十四日来到“试练巢”,晋无咎每每被虫咬草刮弄破肌肤,便将十索上的剧毒引入体内,将不知名之毒逼出后,再服食剧毒解药,竟然一试而成,大喜过望,虽行出不多远后又被制住,却知大胆猜想得以验证,心满意足而归。
第三十四日午后,晋无咎突发奇想,何不入仙界讨要蜡像?蜡像本身轻便,便是携带两座,未见得有多少分量,到时再悄悄以暗索环护,说不定还能以假乱真,教敌人误以为是三人齐闯。
当晚将这个想法告知夏语冰,后者大喜,道:“无咎你这一灵光闪现,给了我一个绝妙点子,事不宜迟,明日一早我便亲往仙界,保管在你临行前,给你一个大大惊喜。”
晋无咎素服夏语冰之能,一字没有多问,第三十五日随意借得一具蜡像,果然以暗索教其各处飘移,竟比自身更为灵活,非但不觉劳力,还能鱼目混珠,教人难以识破,一日下来觉得可行,却不愿过多依赖蜡像替自己分担试练考验,下一日起未再使用。
第四十七日,有人界弟子上“青龙殿”,奉任翾飞之命,又送来一件“昆吾软甲”,晋无咎大是奇怪,道:“我不是已经有一件了么?”
那弟子道:“回教主,任界主请教主明日试练换穿这一件,到时便知其中奥妙。”
第四十八日,晋无咎依言更衣试练,起初毒与机关感觉不到甚么特别,待各种暗器飞来,一旦飞入五尺范围,足有八成毒针毒镖变线来到左右腰间,钉入外衣后兀自不停,沿内里“昆吾软甲”自腰间平滑来到身后,不知甚么原理,大觉古怪。
晚间问起莫玄炎,方知这件“昆吾软甲”在原有基础上,于腰间打造过程中加入强力磁石,面对金银铜质自然无效,却对铁质有浓烈吸引之效,暗器入衣后滑向别处,更可教敌人误以为深入血肉,实则来到背部,反成自身倒刺,可说益处良多。
晋无咎大受启发,后一日亲入人界,问任翾飞这样一件“昆吾软甲”耗时多久?任翾飞说三十六日,晋无咎一算时间刚好,道:“若是任界主方便,我还需要三件。”
任翾飞道:“请教主放心,夏家重回昆仑仙境,从此昆吾之石应有尽有,三十六日内,属下必定命人将三件‘昆吾软甲’送上‘青龙殿’。”
晋莫朝夕忙碌,仅到晚间能有时间说些情话,一来大战双方人数差距悬殊,二来对方更有积淀百年的深远算路,即便有夏语冰足智多谋、卓凌寒精于排兵,盘龙教更有顶尖高手,但此战结果如何,不到九月初三谁也不好预料。
夫妇二人身负护教之责,没有只字抱怨,反而倍加珍惜相互陪伴的每时每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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