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彪听他说得由衷,心下稍安,道:“我老屈一辈子自由惯了,只因得到丐帮两任帮主尊重,这才死心塌地为丐帮卖命,下次周盟主对我老屈再有甚么怀疑,不妨直言相告,我老屈不会跟你正道同盟作对,大不了退出丐帮,我老屈讨了一辈子饭,就算当个闲人,总也不会饿死。”
周子鱼道:“屈长老言重了,今日之事既已确认,从此在下对丐帮深信不疑。”
屈彪道:“好,我便先杀了他。”
左腿在长棍上一踢,横棒朝老道背上猛砸。
换作平时,老道便是一人应付六大长老亦不在话下,但此时全力逼毒,哪里还有余暇还击?硬生生挨了一棍,屈彪余怒未消,再想砸第二棍时,又见一人上前,同样以手中长棍将之架开,却是净衣派长老江鼎轩。
屈彪两眼圆睁,道:“江长老,你这是做甚么?”
江鼎轩道:“屈长老,还是救活了他,听听他怎么说?”
屈彪怒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说甚么?”
江鼎轩面向其余四位长老,道:“此人既已落入我们手中,要想杀他随时可以,何不留给他一个辩白的机会,看看他还有甚么话说?”
屈彪道:“我们已有书信为凭,何必多此一举?”
江鼎轩道:“可是屈长老,诸位长老,你们当真相信,当真相信他会……”
贺钧长叹一气,走到老道、屈彪、江鼎轩三人跟前,道:“江长老,你的心情我很明白,我又哪里愿意相信?但事实俱在,不由得我们不信。”
说罢举起手中三截短棍,朝老道头顶砸去,他本为帮中执法长老,由他出手,算得顺理成章。
眼见最外一截短棍便要砸在老道头顶,江鼎轩正欲施救,一个青影闪过,一人抢在前头,以一双肉掌接住三截短棍,却是穆笛。
贺钧奇道:“穆老英雄,你这是……”
周子鱼道:“贺长老,丐帮诸位长老,此人性命还有些用处,不知能否将他交给在下?在下担保不会让他逃离正道同盟。”
江鼎轩道:“你想以他为饵,引出那魔头?”
周子鱼道:“江长老睿智。”
江鼎轩道:“周盟主,这个怕是不妥,即便证实所疑,他也是丐帮罪人,理应由丐帮处置。”
屈彪道:“江鼎轩,你有完没完?你这么护着他,莫不是他的合谋?”
江鼎轩又惊又怒,道:“你在胡说甚么?”
传功长老雷千叶见场面尴尬,亦走上一步,轻声道:“江长老,我丐帮帮主以下少有一流高手,今日若非周盟主援手,我们不知要到何时才能拿住这个叛徒,你既想留他一命,也算和周盟主不谋而合,依我所见,此中并无不妥,你又何必独排众议?”
江鼎轩知他好言相劝,道:“我和你们同为丐帮长老,焉能不懂大家心意?丐帮出了这么个叛徒,我又何尝不是痛心疾首?但是……”
屈彪道:“江鼎轩我只问你一句,我丐帮总共六位九袋长老,帮主不在,意见不一时该当如何?”
江鼎轩道:“我自知该当人少服从人多……”
屈彪道:“你知道就好,我觉得将他交给周盟主并无不妥,此人罪证确凿,依帮规论处,也是死路一条,能在临死前派些用场,那是便宜他了。”
转向其余四长老,道:“你们怎么说?”
周子鱼见四长老一声不吭,江鼎轩独木难支,道:“既然如此,师弟。”
穆笛道:“是,师兄。”
伸出左手,朝老道衣领拎去。
便在这时,夜色中呼啸风声破空而至,穆笛一手未能抓下,手腕已被一条粗索缠住,赶紧运力相抗,左掌立时泛红,不想腕间陡然发热,再看老道双腋又被另一条粗索穿过,腾空而起,手腕上粗索随之松开,出现红黑一条烧痕。
周子鱼喝道:“拿下他!”
两侧屋顶瓦片尽数掀开,探出数十人头人身,人手一把弓箭,却还是慢得一步,空中一对白翼俯冲太快,再想张弓搭箭,挥舞白翼之人已卷住老道飞上半空,此外更有五索舞成转轮,以低辈弟子腕力,万难射出穿透转轮之箭。
江鼎轩压低嗓门,道:“快,打我一掌。”
穆笛立时反应过来,一掌打在江鼎轩胸口,后者啊得一声,扑倒在地。
老道见江鼎轩身陷围攻,想要挣脱粗索跳下,挥舞白翼之人大惊,伸出一条细索点中他耳后“安眠穴”,粗索凌空一抛,道:“玄炎接住,回谷等我!”
独自闯入箭阵,半空中又一人飞来,精准无误伸单手提起,她双臂仍在“青鸾之翼”中,左右负重不能平衡,登时飞得东倒西歪,见身下箭如雨落,大是忧心,却知贸然前去徒增风险,一咬牙转身向西而去。
白青双翼自是晋莫,前者突破“六道无极”,无需以双手操控“鸿鹄之翼”,将“复归龙螭”六明四暗舞作狂风,以三索护头,只这一忽工夫,又有无数人影涌现,弓手登由数十增为数百。
晋无咎洒出一团黄色粉末,弥漫于屋顶上空,趁众弓手呛声连连,猛提一气,迎万箭而下,找准江鼎轩所在,腾出一条“螭”索,准拟落地后立即卷住他腰,但来箭实在过于密集,一索才刚变向,只听“噗噗”两声,双肩中箭,其中两箭射入同一处,正是所留空档被利箭渗透。
随手拔去三箭,青衣破洞处涌出血迹,夜幕中瞧不出是红是黑,难辨箭尖是否淬毒。
晋无咎落入院中,一边贴地低飞,一边以其余五明四暗护住后背,再以身躯挡住江鼎轩,适才自上而下尚防不住密集箭势,自下而上更难如登天,见院中四门人群围堵,却瞧不见周子鱼等大人物的身影,想是趁乱逃到一众喽啰之后,心下暗喜,默念道:
“你们只留弓手,那才让我头疼,或者以各派掌门抵抗,也好教我左右为难,偏偏武功高的怕死龟缩,送这些虾兵蟹将上门,那是正合我意。”
随便杀向一边,果然头顶不敢放箭,但门口弟子同样骁勇,明知武功远远不敌,兀自奋不顾身挥刃冲前,其余三门弟子亦蜂拥而上,晋无咎“复归龙螭”每一索足有十二丈长,听闻三侧杀声震天,早有防备,分出三索在入口低处一横,将第一排弟子摔个狗啃泥。
后排弟子哪里收势得住?第二排被第一排绊倒,第三排又扑在前两排身上,如此前仆后继,到第六第七排时,众弟子已如叠罗汉一般堆成一道人墙,将后续弟子尽数阻挡。
晋无咎见三侧再无威胁,心知危局已过,收回三条明索,与剩余两条卷住五名弟子,一边张开“鸿鹄之翼”,一边将自己与江鼎轩身周护得密不透风,振翅腾空而起。
数百弓手始终箭在满弦,怕误伤院中同伴不敢轻发,齐齐对准半空蓄势,好将八方去路尽数封堵,见他竟使出这等怪招,犹豫不决相互对视,晋无咎早已去得远了。
久之,江府中弟子散去,周子鱼眼望暗空,不无忧心道:“无论盘龙魔教在我正道同盟面前多么不堪一击,这晋无咎的武功实在太过可怕,只要有他还在盘龙峡谷,我们便不敢轻言万无一失。”
穆雪道:“周师伯,任那晋无咎再有通天之能,肩膀中了我们的毒箭,没有解药也是死路一条。”
穆飞道:“别傻了妹妹,‘银环’难道毒性不够猛烈?那晋无咎也在五十六日内逼出毒素根除内伤,正道同盟弓手众多,‘银环’之毒又不易提炼,这才以‘钩吻’之毒拿来凑数,耗费些逼毒时日也还罢了,你指望能取他性命?”
穆雪嗔道:“是啊是啊,还是哥哥聪明。”
见穆笛眉头舒展,脸露笑意,奇道:“爹爹,您是不是想到了甚么法子?”
穆笛不答,转向周子鱼道:“师兄,你可有看出甚么?”
周子鱼道:“师弟,论武功论智谋,我都及不上你,我这盟主之位,实是得自你的谦让。”
穆笛道:“师兄说的哪里话?我志不在此,师兄到今日还不知道么?”
周子鱼笑道:“好好好,总之我们师兄弟一场,做哥哥的就不和你客气了,你看出了甚么?不妨直言。”
穆笛道:“‘钩吻’、‘银环’要不了晋无咎的命,是因为这些并非他的致命弱点。”周子鱼道:“哦?依师弟的意思,是已经找到他的致命弱点?”
穆笛道:“今日情形师兄也看见了,晋无咎会在那样的状况下回到江府,难道不是一个可以让我们善加利用的致命弱点?”
周子鱼恍然大悟,哈哈大笑道:“言之有理,言之有理。”
穆雪少涉江湖,虽乐于动脑,却因江湖阅历不足,反应远不及穆飞,听二老说得意味深长,细想片刻才明白过来,道:
“爹爹,周师伯,女儿这些天对照地图反复参详,西安卓府明明位于熊耳山西北,卓帮主为何会从东北而来?此去东北,便数牟庄为我正道同盟最大据点,难道卓帮主是从牟庄打探而来?”
穆笛哈哈轻笑两声,道:“傻丫头,天下间谁不知道卓夫人狡兔三窟?”
穆雪道:“爹爹的意思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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