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无咎不知他所蘸笔墨为特殊药水炼至,道:“多谢狄前辈提醒,晚辈这白衣白翼皆是玄炎所赠,万一被墨水沾染,那可糟糕。”
狄火荼道:“那你脱了再打,我们等你。”
晋无咎道:“多谢狄前辈好意,晚辈既已知晓,自当小心在意。”
狄火荼道:“好大的口气。”
墨笔举起,已在行进途中。
却见诸葛茕伸杖拦住,道:“狄师兄请稍等。”
狄火荼奇道:“诸葛师兄这是做甚么?”
诸葛茕道:“‘十一小’中,便属我终南最弱,理当由小弟抛砖引玉。”
狄火荼道:“诸葛兄客气了。”
诸葛茕不说二话,抬手间已攻向上腹。
晋无咎见话音未落,锡杖如一颗流星闪过,转眼已在跟前,身旁狄火荼毫不意外,紧随锡杖点向面门,不知先前这一出是否早已预演熟练,但诸葛茕看似弥勒佛般笑口常开,手中棒杖竟如此迅捷,实是大出所料,另一头孙子恒右手一甩,手中短棍甩出,后发而先至,直取左目。
晋无咎大惊之下,头向右侧疾避,短棍贴左耳飞过,被棍风一带,隐隐生疼,右掌向上,托起锡杖顶部五环,将墨笔挡住。
狄火荼第一笔原为虚招,右腕一抖,又指向晋无咎左胁,孙子恒右棍离手更不停下,再举左棍指向晋无咎右胁,进至半途左腕同样一抖,短棍前半部分脱落,露出一根钢刺,竟而内藏利刃。
晋无咎见三人杀招连连,更是胆寒,全身内息奔涌,右掌一推,诸葛茕但觉一股极大力道,锡杖横颈扑来,再也难以站稳,一连倒退六步,脚下终于跟之不上,跌个四脚朝天,锡杖兀自压在脖间,虽不怎么沉重,却因受到巨力所震,双臂无法将之举起,躺在地上呼呼喘气。
锡杖横过时,狄火荼反应神速,低头避过杖尾,再直起时,见晋无咎左袖舞过,握笔右手难以听从使唤,随右腕震痛,反将孙子恒短棍架开。
后者原本膂力惊人,但墨笔被晋无咎注入上层盘龙“太极”,这一下撞击,二人同时一阵剧痛,腕骨几欲碎裂,两件兵刃再也拿捏不住,向上飞出,在天花板上狠狠一撞,重又砸向二人。
晋无咎卷起“复归龙螭”,在二人身上各自一拉,短棍上的钢刺扎入孙子恒先前脚踩之处,深愈二寸,墨笔触地,直接发出“嗤嗤”声响,竟淬有剧毒。
二人身躯被“复归龙螭”带动,在入口一侧墙面狠狠一撞,摔倒在地,晋无咎收起“复归龙螭”,看看兵刃,再看看三人,嘴唇微启,欲言又止,孙子恒却道:“笑话!”
晋无咎不解,也不过问,犹疑望去,听他续道:“你嘴上不说,我却知道你心里在想甚么,我们虽是佛门中人,对盘龙魔教却不讲甚么江湖道义,杀不了你,那是大功未成,也是老天无眼。”
晋无咎道:“孙前辈误会了,刀剑无眼,晚辈原没打算抱怨甚么,告辞。”
心道:“他说‘大功未成’,甚么大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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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开北侧门入四层,四角各站一人,右前西南角为鸡足派熊泰行,左前东南角为衡山派闻达,左侧东北角为梵净派宁伯庸,右侧西北角为狼山派戚南通,四人手中各持长剑。
晋无咎知这四柄长剑出自任家之手,为“智信堂”第三室上品,他曾于冰川镇外被宁伯庸、熊泰行、闻达追杀,对三人长相记忆深刻,舍去三人,猜知剩下一个身份,来到中心,原地转圈一周,道:
“宁前辈、戚前辈、熊前辈、闻前辈,晚辈知道四位因何结怨我教,但四位身为佛门中人,既已得到等值补偿,还望慈心于仁,将这段往事放下。”
四人各进三步,围圈小去一倍,听他说出这番话来,心下同时一凛,宁伯庸当先喝道:“你在说些甚么?”
晋无咎道:“晚辈相劝,是出自一片真心,‘五行剑’只因禁物方才完美,若非如此,那‘句芒’、‘玄冥’、‘祝融’、‘息壤’决计胜不过四位手中的‘蒙蹇’、‘支云’、‘贲旅’、‘紫霄’。”
这“五行剑”对五派而言极为隐秘,便在佛门之中,亦不能教五派以外得悉原委,五派既不知手中宝剑出自任家之手,又不知盘龙峡谷正峰六界之一的任家与铸术举世无双的任家本为一体,四人见晋无咎一字不差吐露出来,个个面上失色,宁伯庸道:“你,你是如何得知?”
晋无咎道:“晚辈如何得知并不重要,但那‘五行剑’实在不祥,若有旁人在场,晚辈也绝不会提及。”
他这番话说得诚恳,四人却深知利害,如今正道同盟已成,非但佛门一心,连道教各派受五台门恩惠,亦已归顺十有八九,这晋无咎看来对盟中之事一无所知,眼下峨眉、梵净、狼山、鸡足、衡山五派势成骑虎,绝不可能单独脱离,若不依从提议,万一走漏风声,则局面立时陷入被动。
眼前晋无咎虽承诺对外绝不轻言,但毕竟比不得死人牢靠,相互间看过两眼,心领神会,假意低头思索,忽然间刷刷刷刷四剑齐出。
晋无咎与人相处不过三四年之久,如卓夏、晋太极、纤纤、沈碧痕、莫玄炎无不以至诚待之,交手劲敌如少林高僧、十大护法个个堂堂正正,沈碧辰虽有利用,反教他受尽好处,与奚清和各有偷袭,也是偷袭前已露敌意。
孰料走进这“枢械塔”三层四层,说来尽为佛派掌门,竟如此口蜜腹剑用心歹毒,幸而晋无咎三层已吃一堑,被紫褐光芒闪至眼花,待将四剑避过,吓出一身冷汗。
他于前三层皆为一招制敌,仍想如法炮制,但他不熟四派剑法,四剑来势难以预料,要说缝隙并非没有,但长剑本为利器,此处尚只四层,若无一击必中的把握,但教受一点点轻伤,向上不免愈发艰难。
稍一犹豫,四人已连出四剑,出第一剑时,熊泰行至东南侧,闻达穿越对角至西北侧,戚南通至西南侧,出第二剑时各归原位,出第三剑时,熊泰行至西北侧,戚南通穿越对角至东南侧,闻达至西南侧,出第四剑时再归原位,手上每一剑都在变招。
熊戚闻三人方位随之变化多端,且熊泰行无论跃向何处,与宁伯庸配合无间,颇有双剑合璧意味,相比之下,其余二剑使得随性,晋无咎心下奇怪,暗道:“为何只有宁伯庸不动?难道是缘于‘句芒’?可即便他因玄炎而迁怒于我,与他占据东北位又有甚么关联?”
他姓名虽自《周易》而出,却不通其文,当初走马观花后,存于脑中也只剩“乾”、“坤”二卦,早已忘记“蒙”、“蹇”、“贲”、“旅”皆在六十四卦之列。
“蹇”者下艮上坎,为下下之卦,卦辞有云,“利西南”、“不利东北”,教人见险而止,进至得时;“蒙”者下坎上艮,山下有险,既含蒙昧,又含启蒙之意,教人脚踏实地,最忌好高骛远,接受教诲,经历考验,抛弃恐惧,等待时机,必一帆风顺。
二为一体,恰合梵净剑法攻弱守强、先守后攻之特性,是以“蒙蹇”剑身厚阔大拙不巧,论及人剑合一,这“蒙蹇剑”实比九成“句芒剑”更能将梵净剑法发挥到淋漓尽致。
可这梵净剑法若得鸡足剑法相配,情形又大不相同。“贲”者下离上艮,饰外扬质;“旅”者下艮上离,多进少退。
柔顺中和者得吉,刚强高傲者得凶,又恰是鸡足剑法飞扬跳脱的真实写照,因而“贲旅剑”剑身薄锐,合鸡足剑法之游走轻灵,“贲”者须知文饰虚空,实质内涵方为极致,“旅”者又须光明磊落,顺其自然,把握中庸,方能转危为安。
十九年前,沈家于昆仑仙境屠杀夏家满门,将“五行剑”据为己有,易真深怀愧欠,事后见过五派剑法,为梵净、鸡足两派量身定做这“蒙蹇”、“贲旅”二剑。
任家善铸而不善剑,虽未能说完全贴合,但一晃多年过去,宁伯庸与熊泰行使得十分顺手,且受剑名点拨,两派剑法原本各有疏漏,同时使来竟威势倍增。
晋无咎不通《周易》,武功却高出太多,看似漫不经心几次闪避,见熊泰行自管花哨出剑,自有宁伯庸替他紧守门户,只消将宁伯庸驱离东北位,则双剑不攻自破,脑筋一转,至少想出十余种办法,这时反为另一件事大惑不解。
他曾于冰川镇外见过宁熊闻三人参与围攻沈碧辰,其时剑法拙有余而巧不足,料想那戚南通也大同小异,绝无眼前这般,每一招意境悠长,瓦解对方稳守之势,引诱敌人自曝其短。
且这状况绝非第四层首度出现,自二层起,他已挑战九派掌门,无论使刀使棍或是使剑,若非一层一招制敌,汤洪海双锤想也不会例外,明明人人练的上乘招式,却没有一个得能融会贯通,行云流水,心道:
“他们手中招式当然无法和爷爷的无招索刃相提并论,但为何即便如此,这些掌门仍然火候不到?难道,难道也和我教武学一样,缺少类似于‘太极’中的内力根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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